蘇梨一咯噔。


    聚寶盆是絕對不能說。


    “許是天太熱了,這幾日我睡的不太安穩,總是做夢。”她手指絞著圍裙。


    “我昨晚夢見大嫂懷了孕,回來借錢娘不肯,就去找相處好的朋友借了半兩回王家,不小心聽見王家給王子誌花八兩定親,爭執間不小心摔倒小產了。”


    田桂蘭駭然,一時無聲。


    “我睡醒就忘了,方才看見大嫂回來才想起。”蘇梨小臉不安,“娘,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田桂蘭看四下無人,拉著她進了廚房,把門掩上才問:“除了這回,你之前還做過這樣的夢嗎?”


    “做過,賣紅鯉我與縣令夫人說的話,熊瞎子下山那回,和大哥帶回狼崽子那次。”


    田桂蘭一下就想起這幾回蘇梨的暗示。


    心頭不由噗通噗通跳起來。


    “好孩子,這件事你沒跟別人說吧?”她刻意壓著嗓音。


    “沒有。”蘇梨搖頭。


    “對,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就爛在心裏,知道嗎。”田桂蘭臉色異常嚴肅。


    “娘我曉得的。”


    兒媳有這種奇遇,總歸是好事。


    田桂蘭緩了好一會兒才安定下來。


    拉開門,秦見深拎著魚簍站在外麵,一隻手還保持著推門姿勢。


    田桂蘭嚇了一跳。


    “老四!”她厲聲嗬斥,“你站這幹什麽呢?”


    秦見深將手中魚簍抬了抬,言簡意賅:“送魚。”


    蘇梨從後麵繞出來,接過魚簍一看,好些蹦跳的魚兒。


    個頭最大的約莫兩斤,最小巴掌大。


    “好多魚,娘,今晚又有魚湯喝了。”她目露欣喜,笑顏逐開,“這魚簍還挺好用,以後咱們在江邊放幾個,每天都能有魚吃。”


    田桂蘭見秦見深麵色如常,也許才剛回來,便不再問其他。


    秦見深道:“娘,這兩日我與阿梨去趟鎮子,把書和魚簍賣了,要用推車。”


    秦家有個手推車,單輪,平日運個東西。


    田桂蘭同意了。


    傍晚秦見江回來聽說王氏有孕,喜的嘴一晚上都是翹著的,正屋一派其樂融融。


    蘇梨燒了一鍋熱水,嗅著身上的油煙汗味,自己都嫌棄自己。


    她想洗個澡。


    秦家茅廁旁邊有個小屋,專門用來洗澡擦身。


    隨著天越來越熱,尤其是姑娘們時常隔兩日去衝澡,今兒更是排著隊。


    柴氏隔一會兒去問,秦春月帶倆妹妹在裏麵。


    再隔一會兒,又成了秦見湖。


    她脾氣嗖的上來。


    “平日也沒見你洗的這麽勤,偏趕在我前頭?”


    蘇梨來時正聽見這話,看見秦秋煙也抱著換洗衣裳跑過來。


    默默算了下人數,回屋了。


    秦見深把編好的魚簍堆在一起。


    他動作快,兩三日功夫,就編出十多個魚簍和兩套青竹茶具。


    魚簍兩個放在江裏,剩餘的賣掉。


    茶具留一套賣一套,皆用火烙印了青山遠景,還刻了龍飛鳳舞的字,如遊龍出海自得悠然。


    蘇梨小手握著茶杯欣賞了會兒。


    秦見深側身瞧見,便問:“認得?”


    蘇梨觀摩字體,有些像草書,字跡輪廓剛好與她認識的一句詩極為相似。


    茶壺一個,茶杯七隻。


    七隻茶杯每個都刻了一字。


    “偷得浮生半日閑。”蘇梨靈光一動。


    秦見深一手負於背後,讚賞:“不錯,學過詩句?”


    “小時候娘教過幾句。”蘇梨隻記得模糊印象,再多便不成了。


    她認字還是個半吊子。


    “早些睡。”秦見深坐在長凳上,拿起一捆柳枝。


    蘇梨不想早睡,想洗澡。


    “我再等等,天太熱了,洗個澡再睡。”


    她坐在秦見深旁邊,抬目就是男人線條淩厲的下頜線,鼻梁如茶杯上刻的遠山,高挺立體,使麵部輪廓硬朗又深邃。


    黑白分明的墨眸注視手中柳枝,全神貫注的神情安寧而淡然。


    蘇梨倏地劃過一個念頭。


    她好像,很少見秦見深洗澡!!


    隻是這人體味不濃,所以她沒太注意。


    一直不洗澡,那不得臭了???


    蘇梨驚悚。


    她悄悄往後挪了挪,小心翼翼靠近秦見深後背。


    鼻尖往前遞,隔著粗布衣裳嗅了嗅味道。


    汗味兒極淡,夾著青鬆融雪的氣息,像沉穩的木質香,獨特悠久。


    比上回他懷中拿出的方巾還要濃鬱。


    蘇梨一時出神。


    麵前堅實的後背突然直起,砰地撞上她鼻子。


    蘇梨隻覺鼻子撞了石頭,又酸又痛,淚花都冒出來了。


    前麵男人頓了頓,回頭看過來。


    油燈暖黃昏暗,映在他側臉上,拉出不甚真實的剪影,看不清晰卻極有質感。


    蘇梨捂著小鼻子,杏眼水意朦朧,瞳孔是一點晶瑩暖光。


    嬌怯又控訴。


    仿佛想要說什麽,又礙於男人威嚴,不敢開口。


    “躲後麵幹什麽?”


    秦見深大掌探來,拉住蘇梨皓白的腕子,腔調溫柔:“我看看。”


    蘇梨擋著的手被拉開,露出泛著粉紅的鼻尖。


    燈光太暗,秦見深靠近了些,寬大的臂膀在她眼前放大,幾乎擋住所有亮光。


    被男人氣息包裹的燥熱感瞬間蔓延開,從皮膚表麵滲上心頭,喉嚨都燒的幹澀。


    粗糙的手指往她下巴伸,似乎想將她微偏的小臉捏正。


    蘇梨這個想法剛浮現,麵前的手就停在半空,手指摩挲了下,收回去搭在膝上。


    唯有那道視線實質般掃視在她臉上。


    “沒什麽事。”秦見深道。


    蘇梨把自己縮成一團,黑暗成了她的保護色,掩住她泛紅的臉頰和耳朵。


    “怎麽沒事?”她小聲辯駁。


    秦見深長眉輕挑,喉嚨滾出一個,“恩?”


    “萬一撞扁了怎麽辦?”


    撞扁了就不漂亮了。


    秦見深薄唇無聲勾了勾,“小姑娘,這麽在意自己好不好看?”


    蘇梨捂著臉頰,“難道隻許你們男人貪戀女色,就不許我們女子愛美?”


    這話乍一聽是在指責,語氣卻溫軟嬌嫩,完全不見半分氣勢,倒像女兒家的撒嬌。


    秦見深淡笑望她,瞳孔中墨色越發濃鬱。


    “不是要洗澡嗎,怎麽不去?”


    “人太多了,我晚點。”蘇梨感覺臉上熱度下去些,才放下手。


    這時,身下的板凳動了動,不太穩當的樣子。


    蘇梨不確定地扭了扭身子。


    又扭了扭。


    啪嗒。


    板凳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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