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承之盯著鏡麵看了許久, 才忍不住擰眉道:“讓他說具體點兒, 煉獄到底是什麽意思?總不能是我們知道的那個陰曹地府吧?”


    賀宇帆點了點頭, 他其實在看到這倆字兒的時候, 反應也和桓承之一模一樣。


    不過這次都不用他再問句什麽, 那鏡子似乎也懶得給他個傳話的機會了, 上麵又是一圈波紋蕩起, 等散開的時候,顯示出來的內容也從文字轉成了圖像——


    枯木野草, 狂風哀嚎。


    在看不到盡頭的荒原之上, 擁有利爪和獠牙的猛獸赤紅著雙眼, 在互相撕扯,尋覓著下一頓餐食的位置。


    那些怪物長得很奇怪, 像是在怪談傳說裏常見的凶獸一般,一個個相貌奇特,目光凶狠。


    除了不斷的殺戮和進食之外,便隻剩下了宛如幽靈鬼魅般不停的徘徊。


    畫麵到此, 最後停留在了一隻巨獸啃斷另一隻的喉嚨上, 便固定的沒了後文。


    鮮血順著皮毛脖頸不停向下流淌,賀宇帆盯著那片豔紅看了許久, 才終於深吸一口氣, 抬頭看向桓承之道:“你說就這些怪物,咱們能打得過嗎?”


    “不好說。”桓承之搖頭道:“你也可以試試讓咱兒子來一段連環雷,不然就我現在的實力來看, 它們若是聯合著一同攻來,怕是連自保都尚且困難了。”


    桓承之這話說的沒有一點兒謙虛的意思,賀宇帆想了想他剛剛看到的場景,心底也自然湧出了相同的感受。


    兩人沉默片刻,還不等再說什麽,一旁和他們一同看向鏡麵的棲軒反而開了口,用極度疑惑的語調問道:“賀兄你們在說什麽?為什麽我看到的隻有這翠綠色的鏡麵啊?”


    賀宇帆一愣,那鏡子上猛獸的畫麵還未散去。可就算他把東西遞到了棲軒手裏,後者低頭看完,還是和展淩一同搖頭道:“確實是什麽都沒有。”


    賀宇帆又擰眉在鏡子上看了看,卻不等他腦子轉過彎兒來,桓承之就已經先一步在一旁開口提醒了一句道:“之前當個地圖之類的看看就罷了說,現在這是天機。按理說我都不該看到才是,棲先生和展兄看不到也實屬正常。”


    “對哦。”賀宇帆撓撓頭,應的一臉恍然。


    要知道自從桓承之也能看到鏡麵上的東西之後,他就下意識有種全世界都能看到的錯覺了。現在被這麽一點,他也突然就想了起來,似乎是當初就連桓承之,也看不到這鏡麵所示來著。


    不過這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賀宇帆隻停了一秒,就運用著自己多年寫小說鍛煉出來的生動描述,快速給棲軒二人講解了一遍剛剛在鏡中所見的場景。


    他說完,又頓了頓,似乎是擔心棲軒不信這描述一般,又補充了一句道:“這鏡子是天機門裏的鎮派秘寶,傳說是天上神仙用的東西,雖然它脾氣很臭,但對待主人還是挺好的。所以我覺得它剛剛讓我看到的,應該就是真的沒錯了。”


    棲軒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這鏡子有多強大他也是見識過的,況且就算百年隱居在這海裏的小島上,對於外麵修真界的那些個傳說,他也並不是毫不知情。尤其是這個可以算是無人不知的天鏡,那有多神奇有多厲害,自然也不需多說了。


    隻是就剛剛賀宇帆描述的那個場麵……


    棲軒皺眉。


    卻沒等他開口說句什麽,一旁和他一起聽了所有的展淩,倒是擰眉看向賀宇帆的雙眼,一臉擔憂道:“賀兄,若如你所說,那地方怕也不是我等輕易能去的吧?”


    賀宇帆歎了口氣,又下意識看了眼桓承之。和對方交換了一個目光,才點頭應道:“承之自保都不容易的話,我也實在是不敢妄言那地方安全的。”


    展淩抿唇:“既然如此……”


    “那便還是別去了吧。”棲軒道:“雖然我確實是很想要那味兒材料,但不管怎麽說,拿到材料也得有命用才是。賀兄你說的那地方太過危險,我自己沒能力過去,便也絕不會讓你們代我冒險的。”


    他說的十分堅定,那語氣也一片坦然,完全是真的放棄了破空石了。


    然而聽到他的這個結論,賀宇帆卻是抿唇不語。過了許久,才轉了轉眼珠,似是想到了什麽好點子道:“棲先生你看這樣行嗎?我去幫你取破空石,當做報酬的話,那個起死回生的丹藥,能多給我們幾個嗎?”


    棲軒一愣,立刻搖頭道:“賀兄你這什麽話?我能到這兒都是托你的福,若是你想要那丹藥,給我留下一顆,剩下全給你都可以,根本不需要去冒這個險的。”


    “也不是冒險,我可以保證我自己的安全來著。”


    賀宇帆扯了扯嘴角,幹笑兩聲道:“其實不瞞你說,我這個人好奇心重。這些怪物我都從沒見過,就看個電影兒實在是滿足不了啊。”


    棲軒聞言擰了擰眉,那表情明顯還是不怎麽讚同。


    賀宇帆再接再厲道:“還有一個原因,其實我對棲先生你打算做的那個藥也挺好奇的。展兄與你說過我的來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也想帶承之去那邊兒的世界看看來著。”


    這話出口,棲軒的表情動搖的同時,一旁沉默許久的桓承之也終於鬆了口道:“那就我和宇帆兩人過去,棲先生你和展兄先在這邊兒等等,秘境時間結束後,咱們在外麵碰頭吧。”


    棲軒皺眉,有些為難道:“這個……”


    賀宇帆皺眉打斷,看向桓承之道:“我自己去就行的,兒子能保護我的。你跟我一起的話萬一兒子保護不過來,你多危險啊。”


    “可我也好奇。”


    桓承之麵無表情的應著,但話雖如此,不管從眼神兒還是語氣來說,都完全找不到一點兒“好奇”的感覺。


    賀宇帆被他這種毫不講理的反應鬧得半天也沒想出個回應的話來。


    桓承之卻乘勝追擊似得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又補充了一句道:“你想,咱們一起去的話,我殺了怪物,還可以吸收獸丹提升修為,不然等你回來,那些獸丹都沒法用了,很浪費啊,不是嗎?”


    他說著,看向賀宇帆的表情也寫滿了真誠。


    根據兩人這麽久的相處,他清楚的明白,隻要是對他有好處的事情,保證了安全,那對方在大多數情況下就絕對不會去拒絕什麽了。


    果然,就和他想象的一樣,賀宇帆沉默了許久,終還是點了點頭應下道:“那你得保證你別逞強,反正剩下也沒幾天了,實在不行的話咱們就不要破空石,想辦法撐到秘境結束就出來,行嗎?”


    桓承之低頭微笑,口中保證道:“當然可以。”


    話說到這份上了,棲軒二人也知道這是勸不住了。


    可這倆醫生不管是攻擊力還是自保能力都是中下,尤其是展淩,根本除了醫術之外能說是什麽都不會了。


    因此為了不拖後腿,兩人往賀宇帆他們身上放了好多毒藥和傷藥,最後又補充著交代了幾句,才麵色擔憂的退到了一邊兒,目送兩人破界離開。


    過程和之前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幾次破界倒黴太多,運氣終於積攢到了這次。


    總之兩人眼前的白光滅下後,放眼望去雖說確實是天鏡展示過的那片荒原,但目之所及,卻是沒見著任何一隻怪物。


    這情況對二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好事情,對視一眼,賀宇帆咧嘴笑道:“看來我們也不是倒黴的每次都能出門見怪,你說是吧?”


    “我覺得你還是先閉嘴為妙,畢竟萬一這再被你說出來一隻怪物打咱們個措手不及的話,我可是扛不住的。”桓承之微笑道:“咱們先老老實實的找破空石,找到之後你想看怪物我再陪你去,行嗎?”


    賀宇帆眨眨眼,雖然他對桓承之的前半句話比較不滿,但看在後半句的份上,他還是勾了嘴角點頭道:“那我把地圖弄出來啊,你等一下。”


    桓承之輕嗯一聲,一邊觀察著周圍,一邊耐心等待賀宇帆和天鏡的“溝通”。


    不過是幾息過去,天鏡上便再次顯示出了破空石和他們的距離地圖。賀宇帆低頭看了眼那說遠不遠但也並不算近的距離,倒是沒急著動身。


    低頭沉思片刻,他再次將視線對向桓承之道:“我想了想,這路上挺危險的,難免會遇到怪物。可如果是我的話,兒子肯定會保護我不被攻擊的。所以要不然你變成狗的樣子,我抱著你過去,這樣咱倆都不會受攻擊了。我是不是特別聰明?”


    他似乎是越說越覺得自己想的不錯,在聲調兒上揚的同時,臉上也掛出了一副“求表揚”的嘚瑟勁兒。


    隻是這話讓桓承之聽在耳朵裏,就著實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愉快了——


    他一時間實在是想不出來,自己到底是該先反駁一下他作為“神獸”和“狗妖”的本質區別,還是應該重申一遍自己很強不需要兒子保護的事實。


    結果這猶豫之中,也就錯過了最好的反駁時機。等回過神兒再看賀宇帆時,那人眼中期待的滋味兒已經滿的就差溢出來了。


    桓承之抿唇不語。


    許久,他緩緩抬手,在身前掐了個指訣,周身便騰起了一圈足以讓旁人看不清他的白霧。


    這反應和以前他化形的時候都差不多,所以賀宇帆一時間也沒多想什麽。


    隻是當那白霧籠罩的範圍越來越大時,他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口中不禁喚了聲道:“承之?你沒事兒吧?”


    “自然無事。”刻意壓低卻仍舊比平時大了許多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那周圍的白霧,也隨著這聲應答,慢慢散了開去。


    賀宇帆抬頭向聲源望過,隻見在白霧之下,一隻比他整個人都高了一頭多的白色巨獸,正瞪著雙紅眼定定的看著他。


    那獸通體潔白沒有一絲雜毛,似乎是因為長大長開的緣故,頭部也不像小的時候那般圓滾滾了。鼻子向前凸出些距離,耳朵也收短了一些,再配上修長的身子和那四隻尖利的爪子,不但完全尋不到以前那種可愛勁兒,反而還多了些威風凜凜的氣勢。


    一人一獸四目相對,賀宇帆不可抑製的直了視線,嘴巴開開合合幾次,最後也沒能擠出一個字兒來,隻能呆愣的打量著眼前的怪物。


    好在後者也挺享受這種打量,在挺直身板的同時,那垂在身後的尾巴還愉悅的晃悠了幾下。


    就這樣相顧沉默不知多久,賀宇帆終於轉了轉眼珠回過了神兒。


    他深吸一口氣,在白毛怪物麵前蹲下身子,手指向前在那利刃般的尖爪上戳了兩下,又摸了摸。


    直到對方被他摸得癢癢,主動抬起爪子時,他又伸手在人爪下肉墊上按揉了兩下,才放下心似得長籲一口氣道:“毛兒都不軟了,硬硬的一點都不可愛。好在爪子還是軟的,手感真好。”


    說著,他還順手又捏了兩下。


    桓承之被他捏的癢癢,但考慮到兩人的體型差距,又擔心踩到賀宇帆,不敢直接放下爪子。


    好在後者也沒玩兒多久,等捏舒服了,就主動鬆了手,一邊拍著他低下去的腦袋,口中笑道:“你怎麽突然長大了啊?”


    “元嬰之後一直都能變大。”桓承之應著,腿也慢慢彎了下去。將身子伏在賀宇帆能爬上去的高度,才繼續解釋道:“小的時候不容易引人注目,逃跑或者做些秘密事情的時候比較合適。但是現在是為了給周圍的怪物示威,自然需要變成這副形態了。”


    當然,至於自家道侶喜歡軟軟可愛的樣子,用那副姿態比較適合吃豆腐的事情,桓承之自然是選擇性忽略過去了。


    賀宇帆的關注點倒是也沒放在這兒,又新奇的四處摸摸拽拽了一會兒,他便心領神會的自己動手爬到了大怪物背上。


    手在身下的白毛上撫摸兩下,最後又看了一遍天鏡上顯示的方向,便將鏡子放回了乾坤袋裏,自己雙手摟住桓承之的脖子,一邊笑道:“咱們起跑?”


    回應他的是一聲震人心魄的獸吼。


    這聲音聽著似獅吼,又好像龍吟。入耳的瞬間,就好像被強行植入大腦了一抹臣服之念一般,讓賀宇帆手抖的同時,雙腿也跟著軟了一下。


    他這反應很小,但即使如此,桓承之也還是立刻停止了吼叫,轉而小聲問了句道:“嚇到了?”


    “沒有。”賀宇帆腦袋埋在它脖子的長毛上蹭了兩下,口中悶笑道:“就是你叫聲從哼哼唧唧突然變得這麽帥,我有點兒沒反應過來而已。”


    “哼哼唧唧?”桓承之挑著尾音重複了一遍。


    賀宇帆立刻埋頭裝傻打哈哈。


    前者微微一笑,邁開四爪按照自家道侶剛剛所指的方位極速向前,伴著嗚嗚劃過耳畔的風聲,他又柔聲補充了一句道:“妖族之間的血脈壓製很大,我剛剛吼那一聲,周圍有點兒自知之明的也就都退下了。”


    賀宇帆聽他說著,輕輕嗯了一聲。眼睛看向周圍那些急速向後的景物,果然就像桓承之說的那樣,目之所及仍舊隻有雜草枯木,完全見不到一隻活物。


    原本二人都以為他們可以就這樣,一鼓作氣直接衝到破空石所在的位置。


    卻怎麽也沒想到,這剛衝出去一半的距離,桓承之就猛的刹住了步子。那突兀的動作,讓他身上安穩趴著的賀宇帆,都差點兒順勢栽了出去。


    等桓承之徹底停穩,賀宇帆才心有餘悸的鬆了手中的那兩撮白毛。他深吸一口氣,又伸手揉了揉剛被他急中扯住的位置,一邊柔聲問道:“剛剛是不是扯疼你了?”


    “沒事兒,你沒摔著就行。”桓承之隨口應道,語氣卻已然不似往常淡定。


    前爪在地上刨了兩下,尾巴也略顯煩躁的甩了甩。那雙透著紅光的眸子緊鎖遠方的天空,半晌,他俯下身道:“你下去自己找個地方躲著,前麵有個不要命的在朝咱們過來。等我收拾完它就去找你。”


    “不要。”


    賀宇帆撇嘴應著,屁股穩穩坐在白毛怪物的背上,絲毫沒有一點兒要挪動的意思。他說:“咱們來的時候就說好了有危險一起上,你又要撇開我自己逞強,我……”


    話沒說完,遠方一聲淒厲的鳥鳴破空而來。


    賀宇帆猛的抬頭,隻見原本就灰蒙蒙的天空中,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隻遮天蔽日的巨鳥。


    那鳥的身體很大,雙翼張開足有十來米長。它迎風對著兩人俯衝而下,如鋼鐵般尖銳的喙閃著寒光,似乎隻要被它碰觸一下,它就能直接將人撕扯幹淨。


    這場麵賀宇帆看到了,桓承之自然也不可能無所察覺。


    幾乎是在那巨鳥落下的同時,他便四肢使力,用最快的速度跳離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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