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宇帆沉默片刻,緩緩搖頭。


    卻也不等桓承之接句什麽,他自己停了兩秒,就繼續補充了一句道:“在我的設定裏,你應該是天道的親兒子才對。所以這麽算起來,你是我孫子。”


    桓承之:“……”


    兩人對視一眼。


    賀宇帆“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桓承之則是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兩下,視線向外看了看窗外蹲著身子研究墨空的小傀儡,一邊問道:“咱們差不多也該離開了,是把它一起帶回去嗎?”


    “當然帶啊。”賀宇帆說:“雖然他是天道這一點我還是覺得挺玄幻的,但他是我兒子這一點是絕對沒問題的,所以作為他爹,我總不能放任我家幼子就這麽流浪在外啊。”


    桓承之沉默了片刻,在賀宇帆期待的目光中,也終於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算作了應答。


    之後兩人將商量好的結論給墨離說了一下,後者猶豫了片刻,便表示自己要跟他們一起出山。


    按照墨離的話來說,在這深山老林裏住上百八十年也見不到什麽新的事物,與其讓墨家的機關傀儡永遠被埋沒於山穀之中,還不如一同去外麵的世界看看,不論好壞,總也算是多了些經驗學識了。


    對於他的這種選擇,賀宇帆其實並沒感覺到有多意外。


    畢竟就在小說裏寫的,主角最後也是帶著傀儡一起去了山外。


    隻是和小說裏一人一傀儡直接闖天涯的故事有所不同的是,墨離是打算出山之後先跟他們一起去番臨城,稍微對外界有所了解,再往後考慮什麽走江湖的事情。


    這種選擇從各種角度來說,都無疑是最正確的那種。因此賀宇帆根本就沒有一點兒猶豫的意思,就直接接受了墨離的這個請求。


    許是因為這次沒有追兵跟著,一路上也用不著那麽緊張。總之在墨離收拾完東西之後,三人帶著兩個傀儡,慢悠悠的走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才總算是回到了番臨城中。


    此時正是黃昏,整個城市沐浴在柔暖的橙光之中,在將線條變得柔美的同時,也跟著渲染出了那麽些溫暖的味道。


    賀宇帆自從接受了“自己兒子是天道”的這個設定之後,每天跟那小傀儡之間也相處的越發愉快了起來。從一開始那種交流都忍不住覺得奇怪的狀態演變到現在,已經成了能不撒手就一直抱在懷裏的模式了。


    就比如現在。


    賀宇帆用一副父親關愛兒子的語氣,從進門之後就開始給小傀儡介紹起了沿途的景象。


    從各類店鋪到小攤玩物,這一路介紹下來,等周圍燈火都漸漸遠離,賀宇帆才指著前方黑黢黢的巷道,朝懷裏的小傀儡繼續道:“你看,從這兒順著路一直走到底,那個門口點了盞青綠色油燈的地方就是咱家了。”


    小傀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雙黑曜石做的眼睛眨巴了兩下,又點頭發自內心的誇獎了一句道:“真有特色。”


    賀宇帆聞言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抽。


    這可不是有特色嗎,家裏住著那麽些個鬼魂,燈光稍微亮著點兒都得擔心人會不會魂飛魄散。可換成這種被稱為“青蛇淚”的油燈之後,他們家也終於算是落實了“鬼宅”的名號,終於是徹底沒人敢往跟前走了。


    心裏想著,賀宇帆又給墨離稍微介紹了兩句,便也帶著人一同向前進入了巷道之中。


    然而還沒等他往門裏走,那小院裏就突然爆起了一道耀眼的綠光,帶著濃烈到讓人根本無法忽視的鬼氣直衝蒼穹。


    墨離見狀一愣,墨空已經隨著他下意識的動作上前一步將他攔護在了身後。


    賀宇帆則是抬頭看著那綠光等了等,直到光線散盡,才上前一步將房門推開,向院子裏的幾人掃了一眼,才頭疼的按了按額角道:“韓兄,你這又是在搞什麽啊?”


    “賀兄你可算回來了啊。”被點名的韓子川看到賀宇帆還挺高興,激動的朝人揮了揮手,他繼續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要幫聶殷塑魂嗎?你們走的時候我把藥都熬煉好了,喝了這麽些天,今天趁著黃昏之時再讓陽兒幫他渡一次陰氣,他魂魄就算是徹底塑成了。”


    他說著,用視線示意了一下一旁盤腿坐在地上的聶殷以及他身後的端木陽。


    至於念魂,此時則是抱著大白站在一旁,視線在賀宇帆幾人身上轉了兩圈,才眯著他那雙狐狸眼,勾唇笑道:“阿帆此去這麽些日子,看來又是結識了不少新朋友啊?”


    “那當然。”


    賀宇帆咧嘴一笑,將兩邊兒人都分別介紹了一遍,最後才雙手托在他懷中小傀儡的腋下,把人微微舉起一點兒道:“這個是我兒子,叫桓天道。”


    天道聽他說著,按照之前賀宇帆給他教過的方法,抬手對那邊兒聽這名字目瞪口呆的眾人招了招手,勾唇甜甜的笑了聲道:“叔叔們好。”


    韓子川聞言瞪大了眼睛,下巴更是要磕在地上了。


    相比之下念魂倒是淡定不少,他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天道,隨即了然道:“賀兄,你這兒子也是個傀儡吧?”


    “是傀儡,不過也是天道。”賀宇帆笑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就生怕那幾人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一般,在頓了一秒後就又跟著補充了一句道:“你們沒想錯,就是那個能劈下來天雷的天道。”


    這話出口,韓子川和念魂二人下意識對視了一眼。


    在同樣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情緒後,前者忍不住糾結道:“賀兄,你這個笑話……”


    “不是笑話。”


    這次不等賀宇帆開口,桓承之已經先一步歎氣道:“你們要不相信的話,可以讓他來道雷給你們看看。”


    念魂聞言還有些不解,韓子川則是當即就想到了當初在乾坤山上指哪打哪的那道要了明虛老命的天雷,隻瞬間,他看向賀宇帆的眼神兒就更多了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賀宇帆被他盯的有些尷尬,想要開口說點兒什麽,那邊兒端木陽卻也站起了身子,扭頭用一種仿佛早就看透一切的語氣對韓子川道:“我早就說了他至少也是個上仙下界,你當初不信我說的,現在倒是我還猜低人身份了。”


    韓子川聽他說著,那種難以言喻的神色終於也變成了敬佩之意。他盯著賀宇帆看了許久,才擺手按了按額頭道:“完了,賀兄你要是天道他爹的話,我突然覺得我以前幹了好多蠢事兒啊。”


    賀宇帆已經懶得再去解釋什麽了,聞言也隻是挑了眉,就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道:“比如?”


    “比如我幹的這麽多逆天而行的事情,我還都提前通知給你了。”韓子川苦笑道:“看在咱倆朋友一場的份上,真要來什麽天罰的話,賀兄你能讓你兒子放過陽兒,給我一口氣來個痛快嗎?”


    賀宇帆眨眨眼,也不知這該怎麽應聲,隻得低頭看向了懷裏的小傀儡。


    感受到他的目光,小傀儡抬頭對上和賀宇帆的雙眼。


    後者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小天你看,他們都是你爹的朋友……”


    “我知道的。”天道乖乖點頭,將視線收回到那邊兒韓子川身上,他緩緩抬手,就像之前對桓承之那般,散出了四道熒光分別打在了四人身上。


    麵對這光線,韓子川和端木陽皆是一臉無奈赴死的悲涼,念魂一臉不解,聶殷則是仍然盤腿坐在原地,完全就沒意識到那光線進入了體內。


    片刻靜默。


    在三人同時露出震驚表情的時候,聶殷也猛地睜開了雙眼,帶著些慌亂又迷茫的迅速看向四周。


    “那兩個鬼叔叔的靈體不穩,我幫他們穩了一下,鍛造身體的材料鬼界的人都給了,我就不出手了。”小傀儡的聲音緩緩響起,他靠在賀宇帆身上,又看了看韓子川道:“叔叔你的金丹毀的很嚴重,經脈也不怎麽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最多還有十年的壽命。不過我給你調好了,之後能活多久,就得看你自己修煉如何了。”


    他說完,韓子川那雙眼睛瞪的幾乎要撐破了眼眶,但薄唇上下顫了許久,也終究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好在小傀儡也沒打算讓他說點兒什麽,視線繞了一圈,最後也終於對在了念魂身上。


    兩人對視一眼,念魂苦笑道:“不好意思,我知識淺薄,雖說覺得身體是多了些輕快,但具體發生了什麽,我還真的是沒能感覺的到。”


    “我隻是解了你身上的禁縛,你出城去試試就知道了。”天道咧嘴笑道:“謝謝你們對我爹的照顧,見麵禮有點兒寒酸,可我現在能力壓製太重,也隻能做到這裏了。”


    話音落下,那幾人就像是被點了開關一般,立刻拚命搖頭擺手的道謝了起來。韓子川甚至眼眶一紅差點兒就給賀宇帆跪下來了。


    後者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在第一時間將人扶住,沒想一旁的端木陽反而更快一步的雙膝落地道:“賀先生恩德在下這輩子都不會忘的。雖然可能也用不到我,但是從今往後,賀先生您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不說赴湯蹈火,隻要您一句話,我現在直接去屠了陳家那些餘黨都沒關係。”


    “端木兄言重了。”


    賀宇帆趕忙將那邊兒也扶了起來,又低頭看了眼已經乖巧站在地上扯著他衣角的天道,他嘴角抽了兩下道:“這孩子不能一直在傀儡裏留著,我又是個愛鬧事兒的人,以後肯定會有機會需要大家幫忙的,所以別這麽客氣,畢竟咱們是朋友啊,不是嗎?”


    韓子川聞言愣了愣,隨即笑道:“賀兄,能遇著你還真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了。”


    “韓兄客氣了。”


    三人這說著,那邊兒念魂也叫著聶殷過來一同給賀宇帆道了謝。


    前者倒是情真意切,但相比之下,後者雖是照著做了,但那眼神兒看來,就顯得不是一般的茫然了。


    這倒也不難解釋,畢竟賀宇帆兩人離開之後他才進行了治療,而他們見過麵的日子,也是聶殷瘋瘋癲癲認不清人的時候。


    直到念魂給他提示著說了賀宇帆的名字,後者才猛地一震,雙手抱拳深鞠一躬道:“一直聽阿魂提起賀先生,可我自己不爭氣名,之前和先生見麵的時候心智也不完整。這好容易見上一麵,別的不說,先謝謝先生救命之恩了。”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你要謝就謝謝韓兄和阿魂就好。”賀宇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待聶殷起身,才繼續問道:“聶先生現在感覺怎麽樣?剛剛一直忙著別的,倒是忘了問問你情況如何了。”


    “舒服多了。”聶殷點點頭:“該想的也都想起來了。”


    賀宇帆嗯了一聲,還不及他再問句什麽,聶殷就繼續道:“賀先生這一說,我倒是也想起來了一個重要的事情。之前這事兒模模糊糊的總摸不著重點,剛剛端木兄相助過後,倒也終於清明起來了。”


    賀宇帆好奇:“是為何事?”


    “是關於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聶殷說:“之前那道士用我來煉魂確實是因為我生辰問題,但抽我魂魄,則是為了防止我想起前塵道出這個秘密。”


    他說著,深吸了一口氣道:“當初把我弄成這樣的人是個女的,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個女鬼。她是那個邪道士的妻子,來找我也不過是為了要我們家祖傳的安魂鎖,隻要帶上那個東西,就再也沒人能發現她是鬼了。”


    說完,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但是說來也有些慚愧,這麽些年過去了,我也隻能回憶起些許那女人的長相,至於她姓甚名何,我就……”


    “詹孟春。”


    他話音落下,桓承之就跟著道出了這個他記憶猶新的名字:“這是王家主夫人的名字,但長相問題,我就沒辦法與你相說了。”


    聶殷皺眉,卻還不等他說什麽,那邊兒端木陽反而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一拍手掌道:“如果那女人真的是鬼非人的話,這事兒就變得好玩兒多了。”


    賀宇帆眉毛一抽,下意識就有些不好的預感道:“什麽意思?”


    “是我之前在陰間的時候得到的消息。”端木陽說:“我主要操控的兵隊都是枉死城裏的那些鬼怪,但是陰間還有一波秩序和訓練都更好的鬼兵。我之前和他們遇到過幾次,但是他們似乎是在等著時機幹什麽大事兒,我沒跟他們有過更多的交流,隻知道他們的頭兒是個女人。現在聽聶兄一說,如果那是這女人的鬼兵,她的實力可是踏平一個天機門也不成問題的啊。”


    這話出口,在場眾人全都不禁沉默了下來。


    桓承之給墨離大概解釋了一下他們和王家的關係,才跟著賀宇帆一起,將視線對在了半躲在後者身後的天道身上。


    感受到自家爹媽的視線,天道眨眨眼,沒有絲毫猶豫就直接點頭道:“就是她,你們想的都對。爹你需要我去直接劈死她嗎?”


    賀宇帆嘴角一抽,拒絕的話在嘴裏繞了一圈,還是猶豫著先問了一句道:“如果現在劈死她的話,會造成什麽後果嗎?”


    “這個就不好說了。”天道搖頭道:“時機未到,她按理是不該現在死的。如果強行殺了她的話,很有可能會牽著其他人的軌跡發生改變……”


    他說著,也有些糾結的擰了擰眉。但是沒等賀宇帆說點兒什麽,他反倒是先一步揚了聲道:“不過爹不用考慮這麽多,隻要你想,一句話我現在劈死她不是問題的。”


    “還是算了吧。”


    賀宇帆哭笑不得的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兩下,一邊語重心長道:“還是等時機到了再說。況且你要是把你娘所有的仇人都搶先劈死完了,那你不得讓他憋屈死啊?”


    天道明顯沒懂這話的意思,看向桓承之的目光也寫滿了不解。


    隻是後者也並沒有要給他解釋什麽,隻點頭道了句“你爹說的沒錯”後,便將這話題暫時了結了下來。


    幾人這聊了幾句的功夫,剛剛就已經隻露著半個臉的夕陽也算是徹底的沉入了地平線下。


    時間不早,這一見的消息量又太多,幾人商量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各自回房睡上一覺,等明天天亮再好好商量接下來該要如何。


    天道還是像以往那樣粘著賀宇帆住了一屋,桓承之雖說也是跟兩人一起,但進屋之後坐了一會兒,就表示自己想出去靜靜。也沒等賀宇帆反對一句,就抓了壇酒,獨身一人回去了院中的石桌邊兒上。


    隻是這才剛道了一杯入口,身後就傳來了一個帶著清淺笑意的聲音,他說:“桓兄介意多加個杯子嗎?”


    桓承之頭也不回,隻點頭又倒了一杯,在遞給身旁人跟著坐下的那人同時,開口回了句道:“端木兄這麽晚不睡,倒是不怕你師父擔心。”


    “桓兄這不也沒怕你道侶多慮嗎?”端木陽笑著應了聲,待兩人碰了一杯,才繼續道:“隻是今日這事太過突然,我和師尊都有些茫然,與其在那小屋裏憋著,還不如暫時兩人都靜靜,各自想清楚的為好。”


    桓承之點頭讚同的嗯了一聲:“這倒也是。”


    兩人就這麽沉默著對飲了幾巡,直到遠方明月從雲端漸出,端木陽才又開口道:“我說完了,那桓兄你呢?美人在懷孩子也不用操心,總不該還有理由不滿了吧?”


    “我以為你懂。”


    桓承之意味深長的看了端木陽一眼,又將視線收回到屬於他的臥房上看了看,最後千言萬語化成一聲長歎,他說:“你知道嗎?那孩子可黏他爹了。”


    這話出口,端木陽眉頭一挑,看向桓承之的目光中頓時就多了那麽絲惺惺相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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