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指了指已經擴大到半身的翡翠:“就比如這個,韓子川說它認主了,我就在想我說不定能控製它。現在看來,天道好像還挺向著我的。”


    這豈止是向著你,簡直是慣著你了行嗎……


    桓承之在心裏應著,口中卻強作鎮定再度問道:“所以你打算看什麽?”


    賀宇帆搖頭:“沒想好,不過倒是有想嚐試的問題。”


    然後也不等桓承之再次發問,他便半舉起了鏡子,用神神叨叨又浮誇至極的語調,拖長了音道:“天鏡啊天鏡,誰是修真界最帥的人啊?”


    第70章


    賀宇帆這話一出, 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種安靜不是平常單純無人開口的安靜, 而是彌漫著一股子可疑的尷尬, 卻又沒有一人能想出什麽應答, 去打破尷尬的安靜。


    就連桓承之這種絕世妻奴, 此時此刻, 目光中都多了點兒難以言喻的複雜。


    然而賀宇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塊大翡翠上, 完全沒有一點兒要在乎他表情的意思。


    時間在凝視中延長, 一秒,兩秒……


    直到賀宇帆在心裏默數的數字超過了十, 才默默將什麽變化都沒有的翡翠放下, 略帶猶疑的看向桓承之道:“你說, 像這種可以被稱為‘仙器’的寶貝,是不是都會有自己的意識啊?”


    桓承之不明白話題怎麽突然被扯到了這裏, 但略微思考了一下後,還是點頭認真回應道:“應該是如此,不過具體意識能有多強就不一定了。”


    賀宇帆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繼續問:“不過作為它的主人。還是可以感覺到它是在高興還是在生氣的, 對嗎?”


    桓承之嗯了一聲:“就比如我那把本命劍, 在遇到勁敵的時候,我會感受到它傳達給我的興奮, 在遇到危險的時候, 我也能感受到它對我的提醒。”


    說著,桓承之總算是反應過來,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勾唇笑道:“你是感受到天鏡給你傳達什麽了嗎?”


    賀宇帆撇嘴點頭。


    他不但感覺出來了,而且感覺的有點兒強烈。


    手指在翡翠碧綠的平麵上狠戳了兩下。他略帶不滿的衝一旁好奇的桓承之解釋道:“這個鏡子覺得我的問題很弱智,它不想回答。”


    桓承之:“……”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在不是主人的情況下,凡人也是可以和仙器之間產生共鳴的。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句回應,賀宇帆隻好自己回頭看了他一眼。饒是桓承之變臉再快,也還是沒能及時藏住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讚同之意。


    賀宇帆惱羞成怒:“你居然也覺得我弱智?”


    “我當然不會這麽覺得!”桓承之應的飛快,麵對對方明顯不信任的目光,他輕咳一聲,努力正色道:“我隻是覺得,天鏡這種仙器,與其問這種沒什麽意義的問題,不如用它窺些大事?”


    賀宇帆麵無表情哦了一聲:“比如?”


    桓承之撓頭:“你突然問我這個,我也……”


    “所以還不是得讓我選問題嗎?”賀宇帆嘁了一聲,重新把翡翠舉到麵前,口中催促道:“快,誰是修真界最帥的人啊?”


    桓承之看不下去的捂上了眼睛。


    而那塊翡翠似乎也意識到了他主人對這問題的執著,衝著賀宇帆的這片翠綠在話音落下時,慢慢蕩起了層層如水的波紋。


    直到波紋散盡,原本的翠色也跟著一起消失了幹淨。


    賀宇帆捧著那塊表麵滑溜又映射清晰的翡翠邊框鏡子看了一會兒,確定這確實隻是一麵除了清晰度比銅鏡好百倍外,再沒有任何優點之外的普通鏡子後,才略微失望的嘁聲道:“這不就是個鏡子嗎?虧得我還以為它多厲害呢。”


    “什麽?”


    桓承之聽著他的吐槽,在不由自主回問的同時,腦袋也跟著一同湊了過來。隻是當他盯著天鏡看了一會兒後,反倒是比賀宇帆還驚訝百倍道:“這不是與剛剛毫無變化嗎?”


    “不。”賀宇帆搖了搖頭。麵上的失望已經在桓承之湊過來的瞬間轉為了驚訝,最後停留在了喜悅上,他說:“應該是因為你天賦太差,所以看不到東西。這東西現在在我眼裏,已經變成普通的鏡子了。可是不普通的是。他隻能照到我,照不到你。”


    桓承之挑眉,一時間有點兒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而等他明白這其中的深意時,賀宇帆已經咧嘴笑的停不下來了。


    “哎,不是我說,這鏡子還真挺有眼色的。”賀宇帆一手摸寵物一樣的摸著鏡麵,口中不住笑道:“我現在終於能理解白雪公主她媽為啥這麽愛問這個問題了。”


    桓承之嘴角一抽。


    他不知道賀宇帆口中那個“白雪公主她媽”是在說什麽,但按照對對方的了解來看,也能猜出大概是他以前那個世界裏的人了。


    不過這人到底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放眼整個修真界,能把天鏡用在這麽無聊的問題上,還用的這麽認真的,怕是獨賀宇帆一人無他了吧……


    和韓子川約好的時間是中午,而此時也不過剛剛天明不久。


    於是賀宇帆又抱著鏡子玩兒了一會兒,等新奇勁兒過去了,便重新將天鏡縮小回了手掌大小,扔回乾坤袋裏,自己縮在桓承之懷裏補覺去了。


    按理來說,作為修道之人,築基過後基本就不需要天天睡覺了。可讓桓承之無比佩服的是,在賀宇帆知道自己是金丹修為,並且決定開始修仙的情況下,還是會每天堅持休息保證睡眠。美其名曰,要活的像正常人一樣。


    就比如現在。


    桓承之垂眸看著躺在他懷裏睡得舒服的某人,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他們還未踏出玉玄結界的時候。


    從那時起他就喜歡在這人睡著的時候,打著一起睡的旗號,定定的看人一夜。


    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覺得,這人是確實存在的,也確實是他能抓得住的……


    “你在想什麽啊?”


    桓承之還沉在自己的思緒中糾結不已,麵前卻突然響起了一道壓低了不少的,他心心念著的人的聲音。


    抬眼看過去,賀宇帆不知何時已經睜了雙眼。黑色的眼珠轉了兩圈,他說:“你要有什麽心事兒的話就跟我說出來啊,就算我實力太差沒辦法在武力上幫你,但至少我可以用智力來幫你思考一下啊。”


    “我知道的。”


    桓承之低聲應道,攬在賀宇帆腰上的手臂緊了緊,他說:“就是突然覺得,這輩子發生的一切,似乎都有些太過夢幻了。”


    “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賀宇帆認同道:“不過在我以前的那個世界裏,修仙就已經是一個很夢幻的事情了,所以相比之下這都成真了,我覺得也沒別的什麽接受不了的事兒了。”


    桓承之微微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賀宇帆眨眼:“還有什麽?”


    “我隻是從來都沒想到過,原來重來一次,我就能找到一個相伴一生的道侶。”


    而且這個道侶,似乎和天道之間,還有些說不破的聯係。


    後麵的半句話桓承之沒說出口。迎著賀宇帆理解的目光,頓了兩秒,他繼續道:“還有就是,你的種種情況總是能超脫我的估算,次數多了,我就總會害怕,是不是……”


    “是不是哪天我就突然不要你,或者哪天我突然就消失了。對嗎?”


    賀宇帆打著哈欠接道。


    桓承之聽到這個熟悉的語氣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心思到此,轉了幾圈後,終還是點了點頭,默認了他的猜測。


    果然,賀宇帆在他點頭之後,就沒有絲毫猶豫的笑了起來。


    桓承之有點兒羞惱的又緊了緊手臂道:“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呀。”賀宇帆伸手捏了捏他有些緊繃的臉頰,繼續笑道:“可是你想多了,我都答應跟你一起修真了,我還能去哪?”


    桓承之抿唇不語。


    賀宇帆盯著他那雙泛著淡淡紅光的眼睛,許久,才突然醒悟一般笑道:“你是怕我回去原來的世界?”


    桓承之聞言,瞳孔猛的一縮,臉上剛剛緩和些許的肌肉又再次繃了起來。


    這反應有點兒太過明顯,明顯到也不需要再去解釋什麽了。


    賀宇帆眨眨眼,也終於是收了笑意,轉而用不亞於桓承之的認真語氣道:“如果說我在這個世界腦洞的東西都會成真,那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腦洞過和你在一起白頭偕老,也腦洞過和你一起破界成仙,唯獨沒想過會回去。所以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啊?”


    “我……”


    桓承之抖了抖唇,話含在嘴裏轉了幾圈,最後吐出口時,卻終隻剩下一聲輕歎。


    重新將賀宇帆攬入懷中,在人耳邊,他輕聲道:“睡吧,我不亂想了。”


    賀宇帆點點頭,腦袋又在人懷裏蹭了兩下,沒多久便再次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等回過神兒的時候,卻是被門口傳來的一陣急促又激烈的敲門聲吵醒的。


    賀宇帆還沒完全醒來,半睜的眼中也依然朦朧。先是呆愣的看了看桓承之,又把視線往邊兒,朝房門的方向挪了挪。


    等確定了噪音的來源,賀宇帆也基本清醒了過來。他皺眉道:“外麵不是韓子川吧?”


    那人給人的感覺向來都是一陣清風,不急不緩又有條有理,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瘋狂敲門的舉動的。


    果然,桓承之搖頭道:“是幾個天機門的弟子,我本想下個結界阻了他們的聲音,但這裏畢竟是他們的地盤,看這樣子也似乎是有急事兒,所以……”


    “那就起來去看看唄。”賀宇帆還在不停的打著哈欠,動作卻沒有因為睡眠不足而慢下分毫。


    起床穿衣等一係列動作快速完成,他便帶著同樣收拾好形象的桓承之一同去了門邊兒。


    在賀宇帆開門的時候,門外站著的修者正抬了胳膊,似乎打算開始新一輪的敲擊。隻是當他視線對上賀宇帆的臉時,別說是敲擊的動作了,整個人直接就那麽揚著胳膊愣在了原地,許久也沒能做出下一步動作。


    “師兄你做什麽呢?”


    身後傳來一個有些急躁的聲音,那青年才猛的回了神兒。略帶窘迫的收回手臂。又重新打量了一遍賀宇帆,才耳根微紅的扭頭向剛剛出聲的少年問道:“你確定是他?”


    “當然不會有錯!”少年說:“今天在掌門帶他入派的時候,我可就站在跟前。況且你覺得除他之外,還有誰能有資格住在這間房裏啊!”


    少年人說話很衝,但也句句在理。


    那青年聽著這話思考片刻,點了點頭便重新將目光放回了賀宇帆身上。


    沒有過多的廢話什麽,他直接開門見山道:“道友你好,我是落霞長老門下三弟子沈墨然,一炷香前還在後山閉關。出來時聽小師弟說門派裏出了大事兒,如果沒錯的話,可是道友您得到了天鏡?”


    賀宇帆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這青年眉眼間滿是正氣,說話也沒有拐彎抹角的意思。倒是不會惹人討厭就是了。


    可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比起沈默然這種有一說一又坦坦蕩蕩的樣子,跟在他身後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就顯得讓人不舒服多了。


    他似乎對沈墨然這種問話方式不太滿意,還沒等人再開口,便扯著人衣服把沈墨然拉到了一邊兒,自己上前一步,直視賀宇帆道:“你隻不過是運氣稍微好點兒,時間稍微提前了一點兒而已,如果不是因為我入派太晚,那鏡子明明應該是屬於我的才對。”


    看著少年那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反正天下都錯就他沒錯的樣子,賀宇帆憋了半天,最後也隻憋出了一聲不帶任何情緒的“哦”來。


    他是真的不想和這種深度中二病交流。


    然而他的反應在對方眼裏,卻變成了赤裸裸的挑釁。


    那少年咬牙切齒,瞪著眼睛一臉憤怒:“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沒。”賀宇帆平靜的搖頭:“隻是現在天鏡在我手裏,他已經屬於我了,所以我沒必要去跟你爭什麽‘如果’罷了。”


    他說的很認真,也沒有打算吵什麽的意思。沈墨然看出來了情況,想拉住那怒火翻滾越發強烈的少年,卻在出手前就被對方甩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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