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同看著那隻手。


    那是一個?女性?的手,比他的手還小上一整圈,纏著繃帶,有著粗糙的老繭,遍布血汙和泥跡。


    但那隻手卻很有力,穩穩地握住了他,隻一下?就把癱在地上的他拉了起來?。


    這是一個?或許比他還年輕,個?子也沒有他高的女孩。隻因為是哨兵,就有著這樣?千錘百煉的手。


    她用這雙手,剛毅果決地救下?了這裏所有的人。


    女哨兵把他拉起來?,搓了搓自?己的手指,笑了起來?,


    “哎呀,這還是我第一次拉到向導的手。”


    她身上沒有貴族的軍銜,隻是一個?平麵出身的普通哨兵。但她有著很開朗的笑容。


    舒景同張開嘴想說點什麽。


    變故就發生在那一瞬之間。


    在所有人剛剛放鬆下?來?,以為至少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


    飛艇的頂部,沒有什麽燈光的陰影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缺口。那個?洞口的邊緣滴滴噠噠下?落著酸性?的液體,是被某種強酸腐蝕出來?的。


    在那個?被無聲無息腐蝕出來?的洞口外,露出了一張中年謝頂男人的臉孔。


    那個?特別巨大的頭顱,不知道什麽時候,趁著混亂,避開所有人的注意,悄悄鑽進了飛艇的氣球和艇艙之間空隙裏。


    在那個?隱秘的地方,用他強腐蝕性?的口水舔出了一個?洞口。


    它默默潛伏了不知道多久,瞅準時機,趁著年輕的女哨兵笑起來?的時候。尖利而具有倒刺的口器,從洞口瞬間穿進來?,一下?就貫穿了那個?年輕的女哨兵的身體,把她整個?提起來?,向外拖去。


    潛行,伺機而動,精準攻擊,先解決唯一的強者。


    簡直就像擁有智慧和思維一樣?。


    被利器貫穿的哨兵陷入了昏迷,耷拉著腦袋垂下?手,身軀被穿在長長的尖刺中往上提,紅色的血液順著她的手指滴在舒景同的臉上。


    從天而降的強大哨兵在片刻之前是他和這裏所有人鼓起勇氣的動力。


    可是轉眼?間,連哨兵都?死了。


    紅色的血一大滴一大滴砸在他的臉上,


    這一定是噩夢吧,一個?接一個?的噩夢,舒景同想,沒完沒了,就像是地域一樣?。


    一隻挽著運動衣袖口的手從他眼?前伸過來?,抓住了半空中哨兵流血的手。


    那人的手臂和所有向導一樣?白皙而纖細,冷靜的麵孔上沾著一點血。


    是林苑。


    林苑一把握住哨兵的手腕,被怪物強大的力道帶著,雙腳幾?乎要離開地麵。


    但她沒有鬆手,細細白白的兩隻手臂握著哨兵流血的手掌,努力往回拉。


    有一種鼓聲響起,仿佛來?至神秘之地,一聲聲不知從何?處而來?,激起聞者心底的血性?。


    舒景同反應過來?,撲上前,和林苑一起拉住哨兵的手。


    四隻手拉住了那隻血淋漓的手臂,和怪物掙脫要被它拖走的哨兵。


    兩個?人的體重掛著,依舊抵不過畸變了的怪物的力道。


    妮可撲上來?,抱住了林苑的腰。


    又有人撲上來?,一個?一個?地互相抱住彼此在怪物口中奪取生機。


    終於像拔河一樣?,一起把被穿了身體的哨兵從怪物的口中搶了回來?。


    渾身是血的哨兵昏迷著掉下?來?,和所有人一起在地上滾成一團。


    一片混亂中,舒景同還沒爬起,就看見有人撿起了哨兵掉在地麵上的槍。


    還是那個?林苑,


    那個?和自?己同為向導的女孩撿起了槍,不太熟練地把沉重的槍架上肩頭,單腿跪地,抬起槍口瞄準屋頂的洞口,怦一聲開了槍。


    沒有打中,洞口外的怪物避開了。


    強大的後坐力讓林苑的整個?身體向後倒,她摔到地上,很快爬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重新架起槍。


    怎麽可能打得到阿,舒景同想,那麽重的槍,怪物的動作又是那樣?地快,快到幾?乎連眼?睛都?捕捉不到他們的行動。隻有哨兵的視力才有可能打中它們。


    奇怪的是,那隻之前行動異常敏捷的怪物,在這個?當口仿佛突然?變傻變呆了。


    它突然?停了下?來?,渾濁的眼?珠呆滯地看著,口水滴滴噠噠往下?滴落,動作非常的慢。任憑林苑不熟練地調整好姿勢,瞄準了洞口,衝它開出第二槍。


    怦,第二聲,怪物的臉部中彈。


    仿佛清醒了過來?,露出憤怒表情的巨臉從洞口移開了。


    雖然?中了一槍,但對它造不成致命的影響,最多讓它暫時避開。


    林苑單腿跪在地上,舉著槍,視線始終盯著那個?還在滴落著濃酸的洞口。


    “救人。”她開口說話。


    舒景同愣住。


    “救那個?哨兵。”舉著槍的林苑目不斜視,平靜的說,“她還活著。”


    被從怪物口中搶回來?的哨兵昏迷不醒,她的左肩被貫穿了一個?恐怖的空洞,大量的血液迅速染紅了地板,看上去已經沒救了。


    但她依然?還活著,年輕的臉慘白得毫無血色,還有著微弱的呼吸。


    “快。”林苑說,她甚至分出一條手臂,按住那血如泉湧的傷口。


    舒景同找到飛艇上的急救箱,剛要往前走,一位同伴,就是吃飯的時候坐在他身邊那位好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


    “別去,景同。”那位同伴說,“你已經有了婚約了。”


    舒景同愣住了,


    “你去像什麽樣?子。”同伴比劃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受傷的哨兵躺在地上,傷在肩頭,要為她治療,肯定避免不了解開衣物,觸碰到肌膚。作為從小講究禮儀的向導,在正常的時候,確實是不應該去碰哨兵身體的。


    “這都?什麽時候了。”舒景同不悅地說。


    “那隻是一個?底層的哨兵。”同伴拉緊他,“你想一想。回去以後,他們肯定會?添油加醋的說這事?。你未婚妻如果知道你在飛艇上和這樣?平民?哨兵接觸,心裏會?怎麽想?”


    “別去了,何?必呢,隻是一個?出身平民?區的哨兵。救下?她也沒用。”


    如果那個?哨兵還活著,那是他們的救命稻草。但很顯然?,這個?哨兵已經快死了。救下?她也沒有用。


    “你不會?也想,搞得和那個?林苑一樣?解除婚約被所有人嘲笑吧?”同伴努了努嘴,朝著林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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