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被兩雙胳膊護著,緊緊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原來,那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母親是強大的哨兵,父親是溫柔的向導。


    四周的火燒得非常大,母親把她抱在懷裏,踩著火海,邁著長腿一路飛奔。


    小小的林苑蜷縮在母親的懷裏,心裏卻一點不覺得害怕。


    她既感受不到炎熱,也感覺不到痛苦,隻覺得心中一片安寧。


    身為向導的父親屏蔽了她的感官,降低了她的五感。


    讓她感覺不到痛苦,也察覺不到恐怖。


    在炙熱的火海中,母親護著她的身體,父親守著她的精神圖景。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他們像在烈火中跑了無限久。


    林苑聽見父親溫柔的聲音傳來,


    “小苑,來,爸爸教你怎樣控製哨兵的世界。”


    她看不清父親的臉,但那溫柔的聲音卻在她的腦海中直接響起。


    “小苑你是個天才,你一定可以的。”


    “剩下的路,就由你和媽媽一起走了。”


    不!


    林苑一下睜開了眼睛。


    夢境消失了,夢境中的記憶也消散大半。


    她躺在床上,隻覺得自己的心髒怦怦直跳。


    窗外的雨聲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很大,夜色濃稠得和墨一般。


    冰冷的雨水敲打著玻璃,玻璃上流淌著無數蜿蜒爬行的水痕。


    林苑茫然地坐了起來,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發了很久的呆。


    突然間她愣愣地想,


    那條魚,


    不,那個哨兵,是不是還坐在那條巷子中?


    第8章第8章


    下雨的夜晚,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早早下班回家。


    譚樹收起雨傘,仔細拍掉肩頭的雨滴,走過長長的走廊,伸手敲響了治安廳長官辦公室的大門。


    “進。”氣派的辦工桌後坐著批閱文件的長官曹俊民。


    國字方臉,濃眉大眼,嘴角帶有笑紋,看起來既威儀又透著幾分儒雅。


    “老師。”譚樹站到桌邊喊他。


    譚樹曾經是他擔任哨兵學院校長時期帶的學生。


    曹俊民升任治安廳長官以後,把自己親手培養的幾個學生一並提拔到了身邊。


    作為親信,在沒有外人的時候,譚樹一直喊曹俊民老師,以示親切。


    曹俊□□筆如飛,頭也不抬,“有什麽事嗎?”


    “是關於倪霽。”譚樹靠近桌子,“他被關進軍管處,已經有好幾天了。”


    “那個孩子,遲早有這麽一天的。讓他吃吃苦頭也好。”曹俊民把簽好的文件拿起來,吹了吹,拿在手上仔細看了一遍,方才抬起頭來,“怎麽了,你們當年是同班同學,你是想去替他跑動跑動?”


    譚樹急忙道:“不不不,我聽老師您的吩咐行事。”


    曹俊民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交錯起雙手,笑眯眯地看他。像是學校裏和藹可親的校長,關心了一下某位被罰抄校規的學生。


    譚樹揣心底的念頭轉來轉去,揣摩著曹俊民的心思,不知道該怎麽說才更合老師的心意。


    如果是他自己心底的私心,他是很不願意再看見倪霽出現的。


    倪霽幾乎就是他學生時期,巨大的陰影。


    當年,在學校的時候,那個倪霽是那樣的耀眼奪目。幾乎每一次哨兵學院的聯賽,他都能把單兵作戰兵王的稱號替學校捧回來。隻要有他存在的地方,其他人都被掩蓋得黯淡無光。


    這麽多年,自己幾多辛苦,幾乎舍棄尊嚴,像狗一樣地討好曹俊民。才成為曹俊民身邊的第一親信。


    若是倪霽回來了?會不會搶了自己如今的地位。


    他知道曹俊民的心中對倪霽是又愛又恨,對當年倪霽忤逆他的那些事,是一直耿耿於懷的。


    “不是老師我狠心,他和你一樣畢竟都是我的學生。”坐在書案後的曹俊民緩緩說道,語氣像是關心學生的校長,


    “人呐,年輕的時候總是容易太傲氣。特別是倪霽那樣有一點點能力的人。總覺得天底下沒有什麽東西值得他彎腰服軟。隻有吃到了苦頭,被打斷了骨頭,他才會明白在這個世界,活著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他低下頭去,重新審閱文件,“讓他在軍管處那些人手裏,再吃上幾天苦,知道自己當年錯了,想起來要求我的時候。再去把他撈出來吧。”


    譚樹仔細觀察著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小聲說道:“可是學生我剛剛聽說,他被無罪釋放了。”


    曹俊民從書案後一下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他。


    譚樹心裏一驚,出了一後背的冷汗,連連擺手解釋,“老師,我真不知道。我是按老師前幾日的吩咐,一直關注這事。今日聽說是巧合,恰好有人證明了他是被冤枉了。那證據還被公示了出來,軍管處的那些人沒辦法,也隻好放人。”


    他跟隨了曹俊民很多年,知道他的這位老師,是個出了名的笑麵虎。


    雖然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溫文爾雅,帶著笑容說話。其實心眼極其小。


    他很想用倪霽,但又想先折了倪霽的骨頭。讓倪霽放下尊嚴,和自己一樣乖乖的。


    所以,哪怕知道軍管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知道那些人會怎麽擺弄倪霽這樣硬骨頭的家夥。


    他依舊裝著不知道這事,隻等著倪霽被折磨到最後,垮掉了意誌,才會以施恩的模樣出現。


    譚樹想明白了老師的心思,馬上說道,“雖然他被放了,但在首都這裏,他也沒地方可以去。加上這幾天在軍管處那地方,被折騰得一身的傷,估計現在還坐在軍管處外麵呢。”


    曹俊民從案桌後站起來,伸手拍了拍譚樹的肩膀,“老師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嘛。畢竟你們是同班同學,當年還都很要好。”


    “既然如此,那你去把倪霽接回來,給他收拾收拾,說老師並沒有忘記他,看看他如今是個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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