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情,顯然已不足以用“友情”一詞來形容,但若不是朋友,他對流風又是些什麽感情?


    思及此,鞏無吾微微眯起眼,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他望著正耐心與君莫語聊著的流風,緩緩揚起了嘴角。


    他心情好了,不遠處的太師安楚心情卻頗為惡劣。眼看著君莫語擠到流風身邊纏著他問東問西,他卻沒有立場去阻止,那種煩悶感讓他臉色黑沉如鍋底,盯著流風的目光也越發不善。


    “既然想要就去追,站在這裏嫉妒旁人有什麽用?”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密聊聲,聲音不算陌生,太師安楚向旁望去,就見一邊的無我無劍也正看著他,眼中滿是瞭然的笑意。


    “你懂個屁?!”想到這人和流風是一夥的,太師安楚的態度自然好不到哪兒去,他惡聲惡氣的嗤了一聲,有心不想搭理他,卻又聽對方好整以暇的道了一句:


    “人總是向前看的,你始終站在他身後,無怪對方看不到你。若是你願意主動走到他麵前,擋住他的視線,總有一天,他所見所想的都會是你。”


    點到為止的說出完這番話後,鞏無吾就不再理會太師安楚,重又轉頭望向擂台。後者一臉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裏,猶豫片刻,到底走到君莫語身邊,努力引起對方的注意。


    因為他的動作,君莫語和流風的交談隨之中斷,前者轉身望向太師安楚,眼中明顯閃過不耐煩的神色,後者則是不著痕跡的向旁挪了一步,悄悄在心底鬆了口氣。


    恰在此時擂台上那兩人在一番激戰後分出勝負,第一名不負眾望,被那個叫做“滿天星”的玩家所奪取,少林的武僧npc排在了第二名。


    滿天星的獲勝,讓在場的所有玩家與有榮焉,道喜之聲此起彼伏。新任的武林盟主鬆鶴道長也上前向那個玩家道了聲恭喜,並宣布了此次比賽的獎勵。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的擂台上,鞏無吾再度拉起了流風的手掌,密聊他道:“咱們走吧!等等散場後人多就不好走了。”


    手腕上一熱,流風不著痕跡地僵了僵,隨即點了點頭,便與他一起離開了人群。


    他們才走沒多久,君莫語就察覺到不對,轉身發現那兩人不見了,頓時又驚又怒,努力推開人群想要尋找。然而在場人數如此多,卻又哪裏找得到?


    他不死心的又向那兩人發去密聊,然而也不知道對方是看不見還是有意避開他,並沒有回覆。


    君莫語差點氣炸了。


    然而他再生氣,流風和鞏無吾這會兒也都瞧不見了。兩人趁著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上時擠出人群,甩開輕功向著人少的地方飛奔而去,直到跑出很遠才停下腳步,對視一眼,不知怎地竟都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流風收到了君莫語的密聊,然而這會兒並不怎麽想回復他。無聲的關閉掉聊天對話框,他微微低頭瞥了眼自己仍被鞏無吾拉扯著的手腕,挑了挑眉,抬臂連著對方那隻爪子一起舉到兩人麵前,抬眼示意對方。


    鞏無吾滿臉無辜的回望過來,片刻後仿佛才明白一般鬆開他的手,遊目四顧,無事人一般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不意這人竟會裝傻,流風眨了眨眼,順著他的話頭道:“你說呢?”


    鞏無吾輕咳一聲,指著不遠處隱現的城門:“來都來了,我們不如去長安城中逛一圈如何?”


    於是這兩人便有誌一同的忽略了不斷響起的密聊信息,悠哉悠哉的進入了長安城,頗有閑情雅致的去了城中較出名的那條街上走馬觀花。


    因為絕大多數玩家都已經慕名去了城外的莊園附近,是以城中的人並不多。這倒是方便了他們兩個人四處閑逛,隻是這會兒他們各自心中兜轉著不為人知的念頭,這景兒究竟有沒有賞在眼裏,那就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走了一陣,兩人的體力值便先後見了底。他們一早便去參加武林大會,還上台比了幾場,這會兒又來逛街,精神雖然振奮,係統設置的體力值卻跟不上了。於是走了片刻後,兩人便選了一家幹淨整潔的酒樓,點了個雅間進去,吩咐小二上了幾盤招牌菜。


    “小店的‘醉仙酒’味道極佳,兩位客官要不要試試?”見兩人點單點得痛快,那小二眼珠一轉,便推銷起了自家的美酒,“這醉仙酒酒勁兒大,不上頭,普通人三杯必倒,兩位要是感興趣,小的就上一壇讓兩位嚐嚐如何?”


    兩人這會兒各有心思,聽到小二推銷,便點頭讓他送上一壇。小二伶俐地應了聲,很快好酒好菜就堆上了桌,走前還貼心地將雅間的房門關上了。


    慣性的你替我倒了杯酒,我替你擺上餐具,而後對視一眼,這平日裏做慣的事情今日做起來,忽然便透出股難以言喻的親昵。流風掩飾性地舉起酒杯,與鞏無吾對飲,後者也飲了一杯,末了摩挲著酒杯,招呼他用菜。


    他二人心裏都明白,眼下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是一層薄的窗戶紙,彼此對於對方的想法都有所猜測,卻都誰也沒有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彼此都有顧忌,是以兩人幹脆埋頭吃飯補充體力,美味的飯菜入口,卻都覺得仿佛味同嚼蠟。


    直到岌岌可危的體力值被填補了大半,酒過兩杯,鞏無吾這才放下筷子望向對方。流風心有所感抬起頭,張了張口,與他同時說了個“你”字,而後同時收口,互相望著,等待對方繼續說下去,結果卻是誰都沒再開口。


    空氣中頓時瀰漫出一股難言的尷尬氣息,流風忍不住輕咳一聲,端起還剩半杯酒的酒盞,湊到唇邊掩飾性地要喝。然而酒杯尚未觸及嘴唇,手腕已被人一把握住,低沉的聲線從對麵傳來,帶著難以忽視的關懷意味:


    “喝了兩杯了,再喝要醉。”


    醉仙酒,三杯倒,喝了三杯酒後,必然天旋地轉。兩人先前已然喝了兩杯,這第三杯雖然滿上了,此時卻不適宜再喝。


    流風原也隻是遮掩,被他攔住,手上的動作自然也就停了下來,他抬眼望著,麵前的鞏無吾,神色中隱約帶著幾分戲謔與試探:


    “鞏先生,事不過三。”


    他說著,視線在對方握在自己腕間的手上掃了一圈,復又抬起頭,望向對方的雙眼。


    “當然。”鞏無吾微微勾起唇,卻並未收回手,反而抬起另外一隻手,雙掌一合,將對方那隻手掌攏握在自己的掌中。


    從比武大會離開前到現在,鞏無吾想了許多,該說的,該做的,此刻俱都想的明明白白。他雙眼一瞬不瞬地凝望著眼前的青年,對麵這張臉是他當初興致所至親手捏製,自是處處均合他內心深處的審美。然而當初自己用時不覺如何,現如今長在這人身上,卻覺得再合適不過。


    尤其是那雙眼,透著股極合他心意的靈動,如玩偶有了靈魂,泥人生了心性,畫龍點睛後死物成了活物,展現出驚人的魅力。


    而這種魅力,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一直無聲無息的吸引著他。直到今日無意中的那一次握手,才讓鞏無吾驚覺到,他已經喜歡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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