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太專注,裏麵蘊含的深情與欲·望毫不遮掩,一覽無餘,卻越發襯得他此時心不在焉的模樣多麽糟糕。


    龔耳並未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卻察覺到他身體那一瞬間的僵硬,隻當他在緊張,低聲安撫道:“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


    莫西南咬了咬後槽牙,因為這句話手臂上忽然滲出一排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在龔耳試著輕叩門扉時,他終於忍無可忍,用力推開了他,抹了把臉坐起身來。


    “怎麽了?”龔耳因為他的動作微微一驚,他跟著坐起身,身下仍生機勃勃的位置讓他不得不屈起一條腿來,眉頭微皺。


    莫西南自然看到了他的變化,不自覺摩挲了一下食指,垂著眼道:“對不起,我不太習慣。”


    在剛剛那一瞬間,之前被強行壓抑住的不適感鋪天蓋地襲來,莫西南恍惚間竟有種錯覺,仿佛他即將被入侵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正是這種感覺,讓他一瞬間慌了神,也自覺無法再做下去。


    龔耳一陣沉默。


    莫西南也知道自己這時候叫停不太人道,他看看自己半硬起來的位置,又看看龔耳的,遲疑道:“我幫你擼出來吧!”


    “不用了,我去洗個澡。”龔耳說著跳下床,頓了頓又補了句,“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言罷不等莫西南回答,已先一步走出了臥室。留下莫西南獨自坐在床上,又煩躁地爬了下頭髮,“嘖”了一聲:


    “莫西南,你事到臨頭慫個屁啊!”


    低咒一句後,莫西南舒了口氣,重新躺在床上,閉上雙眼。身體仍在因為剛剛的挑逗陣陣顫慄,那是生理上帶來的愉悅感,比莫西南想像中要舒服。


    但在剛剛對方想要更進一步時,他卻忍不住打從心底抗拒這種事情。


    原因無他,莫西南隻是忽然覺得,他和宿梁狄會發展到這種程度,有些太快了。不是難以接受,而是他過不了自己心底的那道坎。


    最初明明隻是抱持著試試看的玩票心態來著,男人嘛,生理衝動來了,熱血上湧欲·火上頭,其他事情都能靠邊站一站,必要時組團紓解一下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剛剛對上龔耳凝視著他的黑眸時,莫西南驟然想起了這兩年來他們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知怎地,忽然就無法繼續用這種無所謂的心態來麵對他了。


    經過這兩年的相處,莫西南已經隱約察覺到,自己對麵前的這個人,早就不像先前那般抱持著無所謂的態度。


    這說起來很可笑,他和宿梁狄做了百年宿敵,成見早已根深蒂固,卻在和他的一部分靈魂轉世相處了短短兩年後,改了絕大多數對他的壞印象。


    甚至有些時候,他在麵對龔耳時,會恍然有種“動心”的感覺。


    然而龔耳是宿梁狄,又不是宿梁狄——他隻是他的一部分。他無法保證自己為之動心的是否隻是對方這片靈魂中所保留的美好一麵,等他靈魂歸位後,又能否接受一個完整的宿梁狄。


    之前想的再灑脫,事到臨頭莫西南還是忍不住糾結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現在正踩在一個十分危險的臨界點上,向前一步,等待他的究竟是怎樣的未知數,尚且無法預料。


    思緒煩亂間,門外又想起腳步聲,是龔耳清洗回來了。


    臥室門被推開,兩人四目相對,發現彼此都已經冷靜下來。龔耳穿著一身浴袍走到床邊坐下,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再度抬起頭:


    “你……”


    “你——”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嘴,互相看了眼,均示意對方先說。這個時候忽然冒出的默契讓兩人忍不住莞爾,龔耳嘆口氣,率先開口道:“你先說吧!”


    莫西南不再推辭,道:“我覺得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他此言一出,龔耳瞬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冷靜?冷靜什麽?”


    “你和我的關係。”莫西南道,“我們相處了兩年,老實說,我現在有些拿不準我對你——究竟是種什麽樣的感情。你不覺得咱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像朋友家人多過情侶嗎?”


    聞言龔耳張口想要反駁,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自認對對莫西南是愛情,但莫西南呢?


    他根本毫無把握。


    剛剛在挑逗對方的時候,龔耳就發現,莫西南對他缺少情人之間的衝動。他會主動誘惑他,會對他的親吻給予回應,但那些反應並不激烈,甚至可以說是——例行公事一般。


    仿佛在他心裏的認知當中,他是“應該”這樣做,而不是“情不自禁”這樣做。


    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莫西南眼中透出瞭然的神色來,道:“我覺得,我們是時候分開來冷靜一下了。”


    他此言一出,龔耳豁然站起身,反應極為激烈:“你要分開?!”


    莫西南默然望著他,點點頭。


    “我不同意!”這四個字龔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困獸一般站起身,在原地來回走了兩圈,眼角眉梢俱是焦躁煩悶。


    見他如此,莫西南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並未再勸。這種事情必須他們雙方都看開才行,若隻有一個人剃頭挑子一頭熱,後果絕對稱不上好。


    轉了片刻,龔耳卻忽然又轉過身看向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略有些艱澀道:“你、你不同意,是不是因為你的身體狀況?”


    莫西南:“???”


    龔耳見他不肯承認,咬咬牙,將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我知道你是雙性人。”


    莫西南:“……你說什麽?!”


    震驚過後莫西南才反應過來,他都忘了還有這碼事——季辜衣是雙性人來著。


    但他不是啊!在偽裝成季辜衣時,他就摒棄了對方雙性人的身份,身體從內到外都是男性,純的!


    龔耳當然不能說前世雲雲,若是眼前之人知曉前世他收養了他,他們之間恐怕更難調和,當下含糊道:“總之我就是知道。你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才有所顧慮,不肯……”


    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莫西南忽然笑了起來:“你想多了。”他說著大大方方屈起腿,“我不是。”


    龔耳先是被他如此不加遮掩地奔放動作弄得瞠目結舌,而後又被剛剛眼前所見閃了神,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他卻也看得分明,對方那裏與他相同,絲毫沒有雙性人的痕跡。


    他頓時有些淩亂,想起前世養母向他透露過的曾經,忽然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難道說養母當年不是雙性人,而是變性人?


    不對,這不是重點!龔耳回過神來,忍不住伸手敲了敲額頭,他覺得今晚一切都不太對,從他下定決心出手開始,一切都如同脫韁的野馬,四蹄疾馳狂奔而去,根本沒給他絲毫反應時間。他現在感覺心中無比淩亂,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倒是莫西南乘勝追擊,反問了一句:“你從哪兒聽說我是雙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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