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覺到自己的師父今天出奇安靜,聽到裏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確定秋聲已經睡熟後,才小聲道:“師父,咱們還有三天就能到我家了,你有沒有什麽要囑咐我的?”


    宮譯道:“沒有。”他說著忽然現身出來,頓時將展初曉嚇一跳。他急忙左右看看,確定車夫在外室看不到他們,抬手貼上一張有隔音效果的符咒,這才壓低嗓音道:“師父,你怎麽——”


    “噤聲。”宮譯斜睨了一眼一臉緊張兮兮的小徒弟,道,“安心修煉基礎法門。如果在你到家之前,你能在一炷香內運行完一次完整的基礎法門,我就教你新的東西。”


    “真的?!”展初曉雙眼一亮,好在還知道要壓低聲音,這聲驚呼並未高喊出來,然而語氣中的喜意卻怎麽都掩蓋不住,“好!我一定會努力的!”


    宮譯點了點頭,“路上別耽擱,我給你護法,你自行修煉罷!”


    展初曉猶豫了一下,畢竟車裏不隻是他,還有那位被他邀請同行的秋聲在。但轉念一想,師父肯定會在秋聲發現他之前就通知自己,便又放下心來,隔著門囑咐了車夫一句不要隨意打擾,便在宮譯的指揮下盤膝修煉起來。


    宮譯盤膝虛坐在展初曉麵前,看著他閉上眼開始修煉後,才彈出一縷青光,將後室的車門封死,防止車夫貿貿然打擾,這才起身,穿過隔間的門進入到莫西南所在的裏間。


    莫西南此時正在小憩。


    他雙眼鬆鬆地閉合著,呼吸均勻低沉,神態恬然隨意,似乎好夢正酣,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意。宮譯飄在一旁望著他,他沒有實體,進出之間自然也不會引起什麽響動聲來,是以並未驚醒眼前的青年。


    他從看到秋聲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熟悉——不是麵相,畢竟他已經將過去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他感覺熟悉的是對方帶給他的感覺,還有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之間帶給他的那種似曾相識感。


    雖然之前秋聲並未承認與他過去相熟,但麵對他時的態度中卻透著對待熟人才會有的熟稔感。宮譯知道對方肯定在刻意隱瞞他什麽,雖然很好奇,卻並不打算惹人生厭地一再追問。反正秋聲之前已經向展初曉索要自己容身的項墜作為報酬,他也鼓動展初曉答允了此事。就算到了展初曉家中後,對方想要離開,他也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跟在對方身邊。


    他有預感,隻要一直跟著這個人,他肯定能找回過去的記憶。


    或許是他的視線太過於專注,麵前之人原本均勻的呼吸聲忽然紊亂了一瞬,隨即眼皮兒一動,緩緩睜開了眼。


    宮譯:“……你醒了?”


    莫西南原本就隻是淺眠,直到察覺到一陣被盯住的不適感,才不勝其擾地睜眼看了看。見到秋聲後他眉梢微動,卻並不算意外:“你怎麽在這兒?”


    “隨便看看。”


    “隨便看看?”莫西南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剛剛睡醒而顯得睡眼朦朧的雙眼中瀰漫著一層霧氣,看起來頗有幾分驚艷感。宮譯盯著他看了片刻,才自覺失禮收回目光,訕訕然道:


    “昨晚詳談之時意猶未盡,所以……”左右呆在項墜中也無聊,不如出來找昨晚詳談甚歡的友人(?)談天論地,說不準還能收穫什麽線索。


    莫西南緩緩起身盤膝而坐,將因為睡眠被壓的有些褶皺的衣擺彈開,優雅地打了個嗬欠。神識向外一掃,就見展初曉正閉目打坐,而車夫仍在勤勤懇懇駕著車在官道上奔馳。


    他收回視線看向宮譯,旅途無聊,隨便聊聊天打發時間倒也不錯。“你想聊什麽?”


    宮譯想了想,選了個能有不少八卦聊的話題:“展家的是非不少。你此次與我徒弟前往青都,少不得要與他們打交道。”


    “這語氣——看來你知道很多?”莫西南聞言笑吟吟地看向他,“方便分享一二嗎?”


    “我知道的也有限。”宮譯道,“之前我在遇上初曉時,他正被人追殺,聽那些人的口吻,應當是他的家人派來追殺他的。”


    莫西南對此並不訝異,他見過太多悲歡離合,這種宅鬥風已經算是各個世界的標配了,差別隻在於手段和結果而已。當然這麽掃興的話他不會說出來,而是道:“這是他說的?”


    宮譯點頭道:“我所知也有限,隻聽他說,他家中有嫡長繼承權的隻有他與兄長兩人,展家在青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他們兩人之中隻有其一能繼承,剩下一人將作為旁支遊離於權力之外。因此從小到大,他和他的兄長一直不算親厚。”


    “可以想像。”不算親厚什麽的,估計都是委婉的說法了。每一場宅鬥大戲背後都隱藏著相似的理由,無非是為了權力地位或者恩怨情仇罷了。就是不知道展初曉家中是因為哪一種。“昨日我遇見他,那些追殺的人也是他那位兄長派來的?”


    “按照他的說法,八九不離十。”


    “看來你這個徒弟塵心未泯,打算著回去找場子呢!”想起當時展初曉被他所救之後說的那番話,莫西南不禁搖搖頭:若是一心記掛塵世中那些事,可修不了仙。


    宮譯對此卻並不在意:“他誌向為何與我無關,若他修仙,我自會帶他入仙門。若他一心貪戀塵世之事,我也隻將他送回展家,也算了結了這場塵緣。”


    見他如此,莫西南忍不住低笑一聲:“看來之前是我多管閑事了。倘若那日我不出手,有你在的話,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他。”


    他此言一出,宮譯頓時心中一跳,誤以為對方想要藉此退出,忙道:“但我此時狀態,若非必要實在不方便出手,所以……”


    “放心,我無意退出。”莫西南搖了搖頭,露出個興味盎然的笑容來:“既然一開始已經同意對方的邀請,我就不會半途而退。更何況——”他看了眼前麵的那抹虛影:這傢夥才是他跟著一起去的主要原因,至於展初曉那裏,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兩人又一次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處,動機依舊不同。可惜這次兩人沒能心有靈犀,並未察覺對方的想法,隨口就將話題繼續了下去。


    對於展初曉的家事,宮譯所知雖然有限,但多少也有些用處。之前展初曉拜他為師後,或許因為多年抑鬱,便將自己煩悶之事盡數告知給了他。


    展初曉所在的展家,是青都中最大的世家之一,他的父親是青都展家現任家主展華,母親則是來自於另一家族田家的嫡女,名叫田寧心。兩人當年為了家族利益聯姻後,不久就生下了展初曉的大哥展譽。


    這個世界的民風相對開放,兩人本就沒什麽感情可言,生下展譽後幾乎不再同房,展父娶了多房妾室,田寧心也養了幾個麵首。兩人這段貌合神離的婚姻,在整個青都也算有名。


    展譽作為家主的嫡長子,自小就被當成展家的繼承人培養。而展譽也的確很有能力與手腕,不到弱冠之年已經能獨立經營商鋪,成為青都遠近聞名的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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