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她不知道,也或許時間這種東西,對此時的珩淞來說本就沒有什麽意義。


    那件事後沒兩天,她就親手將那個畜生淩遲了。


    雖然一開始用石頭磨成的石刀不夠鋒利,但好在剛切到一半,像是感知到了她對利刃的需求,一把雪白長劍就突然出現,被她握在手上。


    看劍刃還挺鋒利的,很適合把畜生片成生肉片,她也確實這麽做了。


    肉是苦的,不好吃,但珩淞不在乎,一點一點將肉片烤了,然後吃了下去。


    那似乎是她最後一次吃烤肉了來著……


    是了,那次之後,她就根本見不得烤肉這種東西,看到了就生理性不適,吐得昏天黑地,到後來,甚至不限於肉類,隻要是火烤的東西,都根本受不了。


    這時候的珩淞還不知道,這種情況叫ptsd,現在的她正在尋找一處好地方來埋自己。


    把畜生吃完,珩淞也就不需要什麽武器了,將長劍隨手一丟,至於誰撿到也都不關她的事。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剛被珩淞丟掉的長劍顫了顫,然後自己飛了起來,直奔珩淞而來。


    珩淞:……


    折了根樹枝把朝她飛來的長劍打偏,看起來力道很足的長劍被她輕飄飄又給打飛了回去。


    這下,長劍顫得更激烈了,像是因為被主人丟棄而委屈巴巴,蹲在地上哭泣的孩子。


    珩淞心中莫名其妙升起這種想法。


    但很快,她就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一把劍哪來的情緒?就算有,跟她有什麽關係?仇報了,仇人被她吃了,她也不想活下去了,才不想糾結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既費腦子還沒用,還不如省點腦子來思考一下自己的埋骨地該選在哪。


    要不隨便挑處地方躺下,讓路過的魔物把自己吃掉算了。


    要是再走運些,遇到吃完肉還不吐骨頭的魔物,屍體都不用處理了,直接全進它們肚子,還不用曝屍荒野。


    嗯,很不錯,那麽該去哪偶遇這種魔物呢?


    珩淞左看看,右看看,最終選了左邊碰碰運氣,把手上的樹枝一丟,就坦然赴死去了。


    還在顫抖的長劍見人跑掉,也不繼續顫了,立馬跟過去。


    但基於連續兩次被拋棄的經曆,小東西終於學乖了,沒有衝到珩淞的攻擊範圍內,而是遠遠跟著,就這樣看著珩淞想做什麽。


    如果能發現珩淞喜歡什麽東西,它或許還能投其所好,去幫珩淞找來,這樣,珩淞應該就會接受它了吧?


    明明它是主人伴生的神器,但主人卻不認它,非得讓它主動來討好,證明自己的價值。


    放眼整個提瓦特,也找不到它這麽丟臉的神器了。


    委屈,它哭得好大聲,但心狠的主人根本聽不到!


    更委屈了!


    丟臉歸丟臉,反正現在沒人也沒劍能看到,隻要在別人發現前把主人攻略成功,它就還是那個能傲視群雄的神器!


    不行,讓原本就是自己主人的人接受自己,還是好丟臉!


    長劍想著,越來越委屈了。


    走在前麵,不知道為什麽能感受到長劍情緒的珩淞受不了了,一扭頭,精準在後麵的小樹叢中找到了藏起來的長劍,語氣不善:“別跟著我,找別人去!煩死了!”


    長劍:……


    它好想哭,為什麽主人這麽嫌棄它?明明不久前拿它來切人,不還挺趁手的嗎?不應該趁勢帶上它,然後一人一劍闖蕩大陸,殺出一片天嗎?


    難道就因為它之前沒有出來幫主人擋攻擊,所以主人嫌棄它了?


    珩淞嗬斥完身後的跟屁劍,卻沒有見到小東西離開,反而能感受到那種委屈的情緒越來越強烈了,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是消耗了個幹淨。


    大步走上去,握住劍柄,盯著劍身看,目光狠厲得像是在考慮從哪把這糟心玩意兒折斷一般。


    感受到劍顫抖個不停,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害怕的,珩淞抬手彈了彈劍身,“安靜!”


    吵到她去尋死了!


    真是的,看來她去找死之前還得把這糟心玩意兒處理掉,不然會打擾她的尋死大計。


    長劍安靜下來了,珩淞終於能鬆口氣,拿著劍去到一棵樹下坐著,給它講道理。


    “我跟你又不認識,你跟著我做什麽?”


    嗡……


    “聽不懂,會說人話嗎?不會說就閉嘴,聽我說。”


    長劍再次安靜下來了。


    珩淞狠狠按了兩下眉心,“真是個麻煩的東西!我現在還有事要做,也不瞞你,我是準備去死的,所以你別跟著我了,我當不了你的主人,懂?”


    這下長劍安靜不了了,從珩淞的手中掙脫開來,飄在她麵前。


    她還以為這有靈智的東西終於要離開她,另擇明主了,剛想鬆口氣,事實證明,這口氣鬆太早了。


    長劍飄在她麵前,沒有人握著也自行擺動,看起來呆呆傻傻的,珩淞隻當它是跟自己告別,很敷衍地抬手,“嗯,一路走好,再也不見。”


    長劍:……


    它明明是在表達不用怕,隻要有它在沒人能傷她,但糟心主人好像完全沒看懂。


    另一個家夥能跟主人用神識交流的家夥被帶走了,它現在想跟主人交流都隻能靠猜情緒,好複雜,好累……


    長劍很挫敗地掉回地上,再也不動彈了。


    珩淞不知道這是哪一茬,用手指戳了戳劍柄,“喂,你不走了?”


    長劍沒理她,自閉去了。


    珩淞不知道這玩意又發什麽病,自顧自收回手,拍拍屁股就繼續朝著目的地走了。


    說目的地也不算,畢竟那些魔物在不在這邊也不好說,不過反正這個世道,魔物多如牛毛,她隨便亂竄也是能撞上幾個的,完全不慌。


    找不到也沒關係,餓死自己直接躺屍,再被魔物吃掉也是可以的。


    就是餓死的感覺不太美妙,沒有一口被咬死來得痛快。


    唔……要不還是就近找個懸崖,跳下去摔死算了。


    在周圍轉了一圈,珩淞終於找到一個滿意的山崖。


    山崖下麵全是碎石,高度也足夠,摔下去保管死得不能更死。


    剛想往下跳,一把劍就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攔住她的腳步。


    有點眼熟,不確定,再看看。


    嗯,是那把自閉的劍了。


    珩淞往旁邊走了兩步,想繼續跳,長劍繼續阻攔。


    這樣的拉扯沒發生第三次,長劍直接當著珩淞的麵分出十幾道分身,插在珩淞周圍,把瘦瘦小小的珩淞圍在中間。


    珩淞:……


    這玩意兒是在阻止她尋死,對吧?


    但是怎麽感覺像是在捕獵,然後她成了這把劍的獵物?


    “我跟你很熟嗎?”珩淞發出靈魂拷問。


    長劍默不作聲,半點顫動都沒有,打定主意要把她攔下。


    “好好好,你厲害。不就是不跳崖嗎?我大把死法。”


    珩淞被氣笑了,抓起一塊石頭就往自己腦袋上砸!


    鐺——


    石頭沒砸到她頭上,砸在了突然擋在她麵前的長劍上。


    確認了,就是在攔著她尋死。


    嘿,珩淞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不再管那把劍,石頭一丟,整個人就躺了下去。


    餓死自己雖然痛苦,但這把劍總沒辦法阻攔了吧?


    然而想是這麽想的,縱然她尋死的意誌還算堅決,但說到底她現在也隻是個孩子,餓了兩天後,看到那把劍戳著一個又苦又澀的野果子飄到她麵前,珩淞終於憋不住了,委屈得大哭起來。


    “你會找吃的,為什麽不早一點出現?”


    “為什麽在我想餓死自己的時候,非得拿東西過來?”


    “陶陶沒了,沒了啊!”


    穿得破破爛爛,渾身髒兮兮的瘦弱小孩就這麽坐在樹下,對著一把不會說話的劍又哭又喊了好久。


    被這聲音引來的魔物,感受到劍的威脅後也都做鳥獸散,逃得遠遠的,不敢再靠近。


    哭累了,本就餓得不行的小姑娘拿過劍尖戳著的果子,沉默吃了下去。


    自此之後,孤獨的珩淞多了一把劍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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