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岸後,潛鳥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待宰的羔羊。


    沒了禦水借力,明顯可以感到,它掙紮的氣力小了不少。


    白雲樓沒有貿然接近,身體後退,雙手交錯拉絲,拖著獵物在土上蹭,遠離湖岸。


    地麵摩擦出一條顯眼長痕。


    嘎嘎——


    潛鳥叫喚不止,被束縛的雙翼連續擺動,逼出氣勁,斬在一根根的雲絲霧線上。


    可是因為白雲樓沿著蠶絲度去一縷縷的霧氣,始終無法掙脫。


    調動氣機太多,消耗不小,白雲樓額頭布滿密汗,抬頭見到離岸愈發遠了,手中動作一停,鬆下了線。


    “這頭畜生,能施展出這麽多次招式,我扛不住啊。


    但也差不多了,一時半會,回不去水裏了。”


    之所以拉回上岸,白雲樓是為了保險起見,以免它能察覺自己的箭,以免它會逃竄,潛入水中。


    若是如此,他可就虧大了。


    沒了持續輸送,黑翼潛鳥三兩下斬開了雲絲,掙脫束縛,長著蹼的雙腳著地,沒有絲毫猶豫,朝著湖跑。


    說那是跑,並不恰當,它在陸地,走路姿勢怪異,重心不穩,左右一搖一擺,速度慢得感人。


    還要張開雙翅,平穩身體,才增加了幾分速度。


    “果然到了岸上就是廢物,這都不用小金去對峙了!”


    白雲樓嘲笑了一聲,已經迅速取出弓箭,朝著一側跑了幾步,發現間隙,不用瞄準,舉弓便射!


    雲霧繚繞,箭尾泛出一圈圈雲環,好像推進助力一般。


    噗嗤——


    尖銳箭簇刺入黑翼潛鳥側腹,插入數寸。


    同時,箭上雲霧如蛛網般蔓延,瞬間將它包裹!


    潛鳥被縛,一下摔倒在地。


    即便是要射殺,法術‘眸藏雲縛’一樣會起效果。


    白雲樓沒有近前,再次彎弓搭箭,遠遠瞧著潛鳥趴在地上,鮮血直流,半響沒有動彈,這才抽出了刀,快步奔來。


    這玩意兒近戰實力強悍,雙翅鋒利無比,而他刀法尚未練成,自然謹慎為上。


    “死了。”


    白雲樓嚴格遵循規矩,先用刀在它脖子上砍上一下,確認狀況,才鬆口氣。


    俯視這具屍首,他咧了咧嘴,笑出了聲。


    “羽匠老李水平達到,不得給我煉製一把法器級別的羽刀?”


    小金飛了下來,停在肩上,白雲樓摸了摸,“回去給你吃肉!”


    此鳥實力強橫,疑似化妖,一身的肉,必然大補。


    小金能長這麽快,成為狩獵一大助力,就是因為白雲樓從不吝嗇,自己吃的,總會分出一些。


    收拾幹淨,扛上鳥屍,哼著小曲,打道回府。


    ……


    半夜回家,月色暗淡,街上幾無人影,白雲樓走入小巷,到了羽鋪後門,用力推出一條門縫,取出鑰匙,從外開裏麵的鎖。


    這時,他的耳朵輕動,聽到了腳步聲,轉過頭來,卻見一人從街上走進巷子。


    是名女人,年紀三十上下,身穿勁裝,勾勒出來窈窕身姿。


    白雲樓瞥了一眼,麵露疑惑。


    附近街坊鄰居,家家戶戶,無論大小,他都認識,比如王家有位二十多歲就孀居的寡婦,甘家有個胸脯如瓜臀如桃的閨女……


    但是這人,他沒見過。


    女人側頭,望了望白雲樓,上下打量,見他一身打扮,又瞧見了旁邊那隻黑翼潛鳥,麵露詫異,不過沒有搭話,一錯而過。


    白雲樓回過頭,打開了門,老姐白纖凝聽到動靜,睡眼惺忪起床,到了後院。


    “雲樓,今天怎又回來這麽晚,娘親擔心你呢!”


    白雲樓笑了笑,“這不快要秋闈,我就多練了會。


    最近我不是每天晚出早歸麽,不用擔心!”


    說罷,他朝著門外撇了撇嘴,“姐,剛剛我在門口見到一個女人,進了王家的門,那是誰啊?”


    “王家?”白纖凝想了想,“聽娘親說,王家房子不是空下來麽,就租出去了,那應該是租客。


    你不說了,快秋闈啦,可能是從本郡其他地方先過來的士子,趁早租個地方。


    而且每年霧季,不都會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人來北窮縣賞景呢!”


    北窮縣是霧澤郡的首縣,郡治在這,本郡每年秋闈也在這裏。


    白雲樓皺了皺眉思索,白纖凝走近,手指朝他腦門輕輕彈了一下,嗔怪道:“想什麽呢!


    難道看上人家了?


    快快洗漱去睡覺吧!”


    她又蹲下,端詳一番今日拿回來的獵物,錯愕道:“這是黑翼潛鳥?!”


    家中幹的就是羽鋪,而且身為本地人,認識這頭畜生,實屬當然。


    白雲樓連忙道:“我沒下水,隻是箭術又精進了,恰巧碰上,‘釣’上來的。


    姐,你別擔心,也別給娘說了,明兒一早我就賣到李匠師那。”


    這段時間,白雲樓在霧澤狩獵,大大小小的獵物,有猛禽有陸禽,凶的狠的,都有帶來,對於能獵回來潛鳥,驚愕但又不會太過意外。


    而且白雲樓先前跟老趙頭一起獵殺緋鹮,出力甚多,箭術極高,早傳遍了。


    白爺這個名號,如今多少實至名歸了些。


    白家母女兩人同樣有所耳聞。


    白纖凝審視一番自家已能獨當一麵,扛起家中負擔的弟弟,噗哧一笑,“知道啦!”


    ————


    翌日,白雲樓早早起床,拿著潛鳥,從後門走,一路來到李正的羽器鋪。


    李正百無聊賴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中拿著一柄羽扇,輕輕扇動,涼風習習。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到了七月,天氣轉涼,但是總體而言,溫度還是頗熱。


    他左手拿著小茶壺,抿了一口,察覺到了有人,睜開了眼,便見站在門前的白雲樓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每天刷七八次的雪白牙齒。


    陽光開朗,鄰家男孩。


    即便有一陣子沒見,李正仍然一眼認了出來這個少年郎。


    “李匠師,我拿來了新貨,你給瞧瞧?”


    李正目光下移,眼睛瞪大。


    “黑翼潛鳥?!”


    “不,不對。”


    一個鯉魚打挺,他從椅上起身,跑到那具屍首麵前,蹲了下來,摩挲那雙翅膀,比摸女人屁股還要熱切。


    “翼角刀羽泛紫,這是化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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