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痕,盯著傾巢而出的仆從。


    “為了我一個人,還真是大手筆。”


    頌尋靠近謝津,用力牽緊他的手,拉拽著謝津一步步往後退。


    仆從無聲盯著他們,沒有行動,沒有阻攔。


    大門受到感應自動開啟。


    頌尋拉著謝津跑了出去,圍繞在外的黑影如同嗅到肉味的禿鷲,蜂擁而至,卻在同一時刻感受到危險的氣息,停下不敢靠近。


    隻能不甘看著兩人遠離。


    別墅裏沒人追出來。


    頌尋一路沉默的拉著謝津往前走,不知疲憊,不帶停歇。


    兩旁的道路風景相同,前路看不見盡頭。


    明知道出不去,卻不想停下。


    謝津突然停下腳步,拉住埋頭往前的頌尋,溫聲道:“陪我在這休息一會,好不好。”


    頌尋始終低著頭,沉默點了點腦袋。


    謝津將那件外套攤開在地上,拉著頌尋坐下。


    “其實這地方風景不錯,就是沒點月亮星星,太暗……”


    “謝津,你有多少事瞞著我。”


    謝津未盡的話被頌尋打斷,他低頭看著執拗望著自己的少年,笑了笑:“你不一樣有事瞞著我,很公平。”


    頌尋低頭,明白謝津不想告訴他。


    西裝男人的話不斷在腦中回蕩,在他不知道,從沒接觸過的地方,謝津經曆過些什麽,一概不知。


    一直以來,都是謝津在追逐他的腳步。


    謝津不說頌尋也知道,他隻是不想讓自己產生負擔,背負任何沉重的包袱。


    “好了,不生氣。”謝津拉著頌尋的手在唇邊碰了碰,“你就是容易想太多,自己開心最重要。”


    “性子軟不是好事,別人要是欺負到頭上來了,有氣就出,別讓自己受委屈。”


    “就像這樣。”他牽著頌尋的手往自己胸口上砸了一拳:“剛剛惹你生氣了,給你報複回來。”


    頌尋縮回手:“你還嫌傷的不輕?”


    “那你不生氣了。”


    “我沒生氣。”頌尋低聲。


    謝津嘴角輕揚:“怎麽這麽好哄。”


    頌尋低頭靠在謝津肩上,聲音輕緩:“以前,我總覺得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純粹的感情,至少在我身上不會發生。”


    “我這人自卑又懦弱,總是習慣抗拒別人的靠近,一點也不好相處。”


    謝津不高興了:“誰說你不好相處,沒人比你更好說話了,這樣又乖又聽話的男朋友我上哪找去,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你別老想著甩開我,我也跟你攤牌了,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執著,你跑哪去我都能找到你。”


    頌尋盯著黑沉沉的夜空,確定了謝津已經恢複了過往所有的記憶。


    但誰也沒有說破。


    兩人如同寒夜裏互相取暖,脫離族群的孤狼。


    安靜陪伴著度過最難熬的雪季。


    天邊隱隱透亮,清晨的陽光即將透破雲層。


    謝津輕輕拍了拍頌尋肩膀:“回去吧。”


    頌尋睜眼,卻沒動作。


    “是不是困了?我背你。”


    “我不回去。”頌尋盯著地麵,裸露出的後脖頸傳來微微的灼燒感。


    謝津臉上沒了笑意,伸手拽頌尋胳膊。


    “我都說了不回去。”頌尋甩開他,抱著膝蓋,悶悶道:“為什麽要回去,回去找死嗎?”


    “所以你就想自己送死。”帶著怒氣的聲音冷冰冰在頭頂上方響起。


    頌尋愣愣抬頭,看著謝津說不出話。


    謝津眼底泛著火光:“我不是傻子,什麽都被你蒙在鼓裏,你以為這樣做我會領情!”


    “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死在這,我做鬼也要跟上去,纏死你。”


    因為憤怒,他臉上現出凶相,第一次朝著頌尋發了火。


    彎腰直接抱起他就走,下頜緊繃一言不發。


    頌尋不願意配合,用腳並用踹他,謝津眉頭都沒皺一下,到最後頌尋直接上牙咬了,他卻反到笑了:“使點勁,當磨牙呢。”


    頌尋氣的加重力道,最後在謝津肩膀上留下了個帶血的牙印。


    天邊的微光若隱若現,沿著邊線逐漸擴散。


    最後被密林遮掩在外。


    直接接觸日光就算有謝津在身邊,也於事無補。


    頌尋能感覺到身體仿佛正被灼燒,一旦直接接觸日光時,這具身體將如同冰層般消逝融化。


    別墅的禁製也將消散。


    頌尋趴在謝津肩頭:“你放我下來。”


    謝津沒說話,別墅已經近在眼前了。


    “我不想繼續下去了,這樣很累。”


    頌尋語調清晰,一字一句落在謝津耳側。


    謝津腳步微頓,很快恢複如常:“你說繼續就繼續,說結束就結束,想得挺美。”


    別墅大門敞開,裏麵空無一人,像是確信他們還會回來。


    謝津沒有放鬆警惕,渾身肌肉緊繃,背著頌尋一路上了三樓,熟練轉動掛畫,


    地道開啟。


    謝津抱著頌尋下去,開口道:“在這等我。”


    頌尋抱著他不撒手,被謝津硬生生扒開,玩笑道:“還膩歪上了,等我解決完那些雜碎,我來接你。”


    謝津沒走兩步回頭,警告盯著跟上來的頌尋。


    頌尋緊抿著唇,模樣委屈。


    謝津狠下心,轉身快步離開,地道重新關閉。


    謝津取下掛畫,一拳砸開裏麵隔板,將密室的控製係統摧毀。


    再出門時,門外已經被人團團圍繞住。


    為首的男人勢在必得:“我知道,你會回來。”


    謝津嗤笑,扭動手腕:“不把你們幹趴下,我當然得回來。”


    密室內,夜明珠散發著溫潤柔和的光澤。


    頌尋縮在過道中,沒有回裏麵的房間。


    “你們為什麽一定要他死?”


    996:“抱歉,我不能透露。”


    頌尋:“也是,是我沒想周全。”


    “你別這樣行不行。”996憋的直接竄了出來,黑色的烏鴉撲騰翅膀,落在了頌尋肩上。


    “這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你老不理我是什麽意思。”


    頌尋低落的提不起勁:“對不起,我隻是……隻是有點著急。”


    996蹦躂到他腿上:“你們總說係統沒有感情,也不懂你們的感情,其實見多了也沒什麽不懂的,人類組建婚姻家庭,許下一生的誓詞,可生老病死無常,又有哪個真正遵從,至死不渝?”


    “不一樣該過就過,再找下一個,等你脫離時空局,有大把的錢和時間隨意揮霍享受,男人不是必需品,有錢再找也一樣的。”


    它頭頭是道點著腦袋:“理性看來,放棄才是最優解。”


    頌尋默默聽著,無力蒼白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996腦袋,沒有說話。


    996歎氣:“你笑的很難看。”


    密室內隔音很好,聽不見外麵一點動靜。


    時間緩緩流逝,身體變得麻木,分不清白天還是夜晚。


    頌尋的靈魂仿佛飄在身體上空,冷靜木然的放空自己,直到一聲外來介入的機械係統聲將他拉回了地麵。


    “現更改本次執行任務。”


    頌尋和996都是一愣。


    “任務執行倒計時開始,請宿主於四小時內擊殺謝津,任務失敗將遭到抹殺。”


    熟悉的血色彎月刀緩緩出現在地上。


    頌尋盯著手邊出現的彎刀半天沒有反應。


    996氣的翅膀撲騰,兩根羽毛激動地飄了下來:“什麽意思!還過河拆橋來了,都是群王八蛋,黑心大蛤蟆,龜孫子的東西。”


    一肚子的罵人的詞全吐了幹淨,996卡了下,繼續罵:“臭糞坑的哈巴狗。”


    “——哐當。”


    996扭頭看去,彎刀被重重砸到了地上。


    頌尋心裏的那根弦搖搖欲墜,崩潰地踹了腳那把匕首,他死死低著頭,掩飾自己的情緒。


    996沉默下來,飛到了頌尋肩上,腦袋蹭了蹭他側臉,剛想開導一下,突然警覺朝著地道門口飛去。


    密室入口沒辦法無法開啟,不留一絲縫隙。


    996急的焦頭爛額,拱著頌尋往前推:“楊映雪發現了工作室裏的信件。”


    那封信件裏包含了關祈的來曆以及直擊性命的弱點,原劇情中便是憑借這封信,蕭彬遠等人才成功脫離別墅。


    頌尋反應平淡:“那不是正好。”


    係統能給他派發這樣的任務,就代表那些人拿謝津沒辦法,至少,謝津沒死。


    “好什麽,現在任務已經變更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抹殺是什麽意思,如果這個世界失敗,就真的是失敗了,沒有再重來的機會。”


    頌尋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也活夠了。”


    “你要急死我呀。”996氣的啄了他一口,頌尋躲開,背對著它繼續不吭聲。


    996不依不饒啄他:“男人到哪找不是一樣的,你怎麽這麽沒出息,趕緊想辦法出去,你振作一點。”


    頌尋拿著謝津的外套披在腦袋上,捂著耳朵不聽。


    ········


    一樓工作室。


    自從昨晚十二點後,馮高飛幾人就躲進了走廊裏麵的房間。


    這個房間是楊映雪發現裏,位於走廊最裏麵的壁畫後。


    幾人就這樣窩在裏麵藏了一天一夜。


    馮高飛耳朵貼在門後好半天,回頭朝著幾人道:“好像沒動靜了。”


    孫青想到外麵的血漬打了個寒顫:“那些到底是什麽怪物?”


    “我想回家。”樂晨低聲喃喃。


    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唯獨楊映雪一直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查看,最終從工作台的抽屜的翻出了一封泛黃的信。


    孫青煩躁皺眉:“轉來轉去煩死了,晃得我頭暈。”


    楊映雪盯著手裏的信:“我找到出去的辦法了。”


    幾人不可置信圍繞上去。


    白色的信紙展開,


    “——致陌生的有緣人。


    很抱歉以這樣方式認識你們,我知道你們很著急,但請耐心看完這封信。


    我是一名傀儡師,來自一個古老的被賦予蠱術的家族,凡是經我手的木偶,都將獲得獨立的生命力。


    就在半年前,我創造出我這一生中最滿意的作品,他完美到超乎我的想象。


    為此我花了足足兩天兩夜,為他選定名字,挑選合適的衣服,打造出最精致漂亮的木偶娃娃。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自己創造出來一個怎樣的惡魔。


    從那時起,別墅裏總是有人患上怪病,每到夜晚,他們在睡夢中被未知的力量掌控,失去理智,被耍的團團轉,為此鬧出不少紛爭。


    就像是一個在背後惡作劇搗亂的頑劣小惡魔,樂此不疲看著我們因為他出醜。


    經過一段時間的探查,我發現這事和關祈有關。


    那是我最滿意的傑作,盡管萬分不舍,但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


    我無法探查緣由,關祈所產生的能力從何而來。


    每到午夜十二點,那是他覺醒能力的時刻,人們在睡夢中如同他的信徒,成為為他所用的玩具和奴隸,卻在天亮時淡忘一切。


    別墅內開始彌漫恐慌和慌亂。


    我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必須將他銷毀。


    關祈比我預想的聰明,一夜間,別墅相繼有人葬身他手,我知道,那是他的反擊。


    他成長的太快,變得完全不受控。


    或許不久後的將來,他造成的破壞不止於此。


    我想,我也應該為自己創造出這樣的怪物贖罪。


    為了結束這一切,我將以鮮血為契,別墅為牢,付出生命的代價結下禁製,將關祈困死在別墅中。


    唯一打開別墅禁製的方法,是關祈的性命。


    禁製因他而起,也隨他消逝。


    我知道你們想了解什麽,關祈是我一手創造出來的,我當然了解他的一切。


    當初打造他時我用了一種材料替代他的心髒,短時間沒有問題,可經過時間發酵,它的弊端也將顯現。


    關祈的致命弱點,是日光。


    那是摧毀他的關鍵。


    希望對你們有幫助,也祝你們成功,早日離開,感謝。


    ——鴣圥。”


    看完整封信,幾人卻還對信封發呆。


    沉默無聲蔓延。


    孫青幾次張口,欲言又止:“信裏的意思是,讓我們殺了關祈?”


    幾人臉色複雜。


    不知為何,明明找到了出去的辦法,卻實在沒辦法高興起來。


    馮高飛朝蕭彬遠詢問:“我們現在出去找關祈?”


    幾人裏麵,他就認為蕭彬遠靠譜理智些,可等了半天,卻不見人回應。


    抬頭一看,蕭彬遠心思不知道飄哪去了,一臉失神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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