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看到女人買完兩串糖葫蘆後,女人轉過身,歪著頭對她微笑,還舉起糖葫蘆朝著她搖晃示意。


    正當女人朝著婉兮走來時,突然,一輛白色大貨車失控地向前沖,不顧紅燈,不顧行人,直衝沖地越過斑馬線,撞上了幾位行人。


    貨車白茫茫的車燈打在女人的身後,為她的周圍蒙上一圈圈白色的死寂光芒。那一瞬間女人的手裏還舉著兩串糖葫蘆,麵帶溫柔的微笑。


    婉兮眼睛猛地睜大,還沒邁出幾步,伸出的手臂還懸在半空中,隻聽“嘭”的一聲,女人的身體被貨車完全撞上!然而貨車卻沒有停止,順著道路繼續向前,有幾位行人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拉出一道道血痕,夾雜著一些模糊的血塊。白色貨車突然向右轉彎,撞上了一家婚紗店,散出陣陣黑煙,終於停止了。


    小小的女孩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被慌亂的人群向後帶去,她被夾在中間,被衝撞,被絆倒,她雙手支著地,呆滯的表情如同失魂一般,原本白色的衣裙被雨水混著汙泥弄髒,雨衣帽子早已在□□之中弄掉。


    婉兮好像想起了什麽般,撐著身體,有些趔趄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著白色卡車走去,不顧行人的逃離,她漸漸地走向那裏。旁邊的卡車間斷地打著橙黃色的閃燈,腳底是破碎的玻璃渣子,穿透了紅色的小皮鞋,她卻好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步,一步,向前走,鮮血蔓延在她的腳下。視線中,有一隻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麵,手上拿著兩串糖葫蘆。


    女孩頓著了腳步,卻又一步一步向前,小小的軀體止不住的顫抖,冒出的冷汗,流下的淚水,混著雨水打在地上又消失不見。在滿地的玻璃渣,汙濁得看不出原有潔白的婚紗裏,有一位女子靜靜地躺在地上,她絕美的麵容仍然保持著生前的微笑,頭上的鮮血卻緩緩淌過臉頰,身體被撞得支離破碎,鮮血染紅了身下精緻美麗的婚紗,也刺痛了一顆幼小的心靈。


    “媽媽……”


    “啊!!!”


    婉兮猛然張開雙眼,額頭上冒著涔涔冷汗,一雙眼瞪得極大,眼眶周圍紅了一圈,蒼白的嘴唇不易察覺的顫抖著。


    ☆、安慰


    “婉婉,你終於醒了,你怎麽樣?”蘇子瑜急切地詢問道,杏眼通紅,卻隻見婉兮呆愣愣,不言不語。


    蘇子瑜伸手握住婉兮的手,卻出乎意料的冰涼,她心下一驚,眼眶迅速紅了一圈,眼淚像不要錢地往下掉,哽咽道:“婉婉,你不要這樣,我,我受不住的。你看看我,快看看蘇蘇……”話未說完,早已泣不成聲。


    林巧倩看著這副情形,心下一嘆,上前輕輕摟住蘇子瑜不停顫抖的肩膀,低語安慰道:“她睡了一天一夜,眼下剛醒,肯定很餓了,蘇蘇,陪我去熬一碗粥給婉婉喝。”


    蘇子瑜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過於激動的心情可能會嚇到剛醒不久的婉兮,鬆開緊握住的手,憂心的看著婉兮有些蒼白的臉色和瘦削的身形,心中一痛,原本憋住的淚水好像又要決堤,連忙擦了擦眼角,對林巧倩點點頭起身離開房間。


    林巧倩心下鬆了一口氣,起身跟著蘇子瑜,在走到房門,將要離開之際,她微微偏過頭,看著床邊垂頭不語的男孩,瞥了眼他緊握得有些發白的雙拳,抿了抿嘴唇,說道:“好好照顧她。”


    男孩身形一頓,然後點頭。


    林巧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她心下瞭然,那男孩雖然在床頭邊不言不語,但那熬得通紅充滿血絲的眼神,眼底下的淡淡烏青卻告訴,他對婉兮的關心絕不比她們的少。而且,她的直覺告訴她,隻留下這個男孩在,會更好。


    李辰良看著婉兮,眉頭皺起之後一直沒有舒展,他送開緊握的拳頭,上前包住婉兮無力垂在身旁的手,她的手很小,李辰良很輕鬆的就能全部包住,然而他的眉毛卻皺得更深,如同緊扭的麻花。他清楚地感受到,女孩的手冰涼如同沒有生命的白骨,順著他的手,冰冷的溫度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心疼地輕柔撫摸著冰涼的小手,試圖慢慢焐熱它,然而,手的主人卻似乎毫無所覺,依舊呆呆的坐在床上,無喜無悲。


    李辰良心中痛意更甚,抬頭深深凝望著女孩的雙眼。突然,他的身體猛然一顫,他看到女孩的雙眸深處,溫柔的笑意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深深的恐懼與絕望!


    李辰良的胸膛隨著情緒的大幅度變動而一起一伏,他壓下心中升起的殺氣與怒意,憐惜而珍重地上前,張開雙臂,輕柔地環住女孩的身軀,感受到懷中少女瘦削的身體,李辰良用他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在女孩的耳邊說道:


    “別怕,我在。”


    原本在發覺有人靠近她的時候,女孩不安地開始掙紮。然而,在聽到這句溫柔的耳語後,突然停住了。


    很久以前,好像有一個女人,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卻讓她充滿暖意:她會當她生病時不辭辛勞,為她熬藥;當她受到嘲笑奚落時,給她安慰;當她午夜夢回噩夢驚醒時,抱她入懷。她會常常抱住她,動作很輕,聲音很柔,對她說:“別怕,媽媽在。”


    腦中好像有一根深深繃緊的弦,但是在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


    斷了。


    在李辰良看不到的角度,他懷中的女孩眼神漸漸由呆滯無神變得清亮靈動。隻見她原本垂在床上的手臂,顫抖卻堅定地緩緩抬起,然後緊緊抱住了男孩清瘦卻可靠安心的身軀,把頭埋在他的胸膛,泣聲由小聲嗚咽變成嚎啕大哭。好似是把心中積攢多年的所有的委屈與難受,統統發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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