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輪到公冶白愣住,他看書生一臉誠懇,一時竟也分不出他究竟是裝傻還是真不知。


    範輕波扯了扯書生的袖子,“咳,優曇教,小名魔教。”連她這個不怎麽看江湖軼聞的人都知道的常識,這書生好歹也是當事人居然一點不知,會不會太離譜了點?扶額。


    書生頓了下,仍有困惑,“可我們優曇教不是被什麽正道武林剿滅的。”


    “哦?”公冶白雙眼一亮,頓時來了興致。當年正邪一戰,魔教從此遁跡,正道武林統一口徑是鹿戰三天三夜,剿滅魔教。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


    書生望著遠方,陷入回憶,“話要從在下三歲那年說起,優曇教的四大長老兩大護法……”


    領教過他話癆能力的範輕波連忙提醒道:“長話短說。”


    回憶突然被打斷,書生無辜地望了一眼眾人,真的長話短說了:“家母因病往生,家父殉情,三大長老誤服毒藥,左右護法鬥毆同歸於盡,大長老帶著當時還年幼的在下跑路了。”


    話剛說完,就看見不僅公冶白與範輕波,就連從一進屋開始就陰陽怪氣的解東風,也是一臉被雷劈的模樣。書生眨了眨眼,“怎麽了?”


    公冶白最先回過神來,提出疑問,“那李老夫人的眼睛是怎麽回事?”眾所周知,江南李家的老夫人,也就是當年的鴛鴦刀秦勝蘭,一雙眼睛在正邪大戰之中被魔教暗算,從此失明。可照他這麽說,魔教是自動自發自絕於人世的,這又如何解釋?


    “大長老愛慕鴛鴦刀,示愛的時候忘了自己一身是毒,不慎毒瞎了她。”


    所以他繼承了父親的功力,學了三大長老兩大護法的武功,就是死都不肯學大長老的毒術。


    一時間,屋中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半晌,範輕波幽幽地嘆了一句:“我總算知道為什麽你會這麽二了。”這優曇教哪裏是什麽魔教,分明是個二教!自我滅門這種事都做得出了,這麽看來,書生還算其中二得不那麽厲害的了。


    沉默一被打破,隨即爆發出的笑聲足以掀翻脆弱的屋頂。


    “哈哈哈哈……”解東風一反起先不陰不陽態度,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對著書生連說了三聲好。


    書生摸不著頭腦,也客氣地回了三聲過獎。


    解東風笑得更厲害了,一手搭上範輕波的肩膀,戳了戳她也笑得紅通通的臉,“哎,你確定你要為了這傢夥拋棄我?”


    話音未落,隻覺一道強勁掌風襲來,他整個人被打開,重重地往後撞。


    公冶白及時扶住了他,他一站穩,心中怒火又起。抬頭隻見範輕波一臉迷茫,而書生站在她身側,占有性地握著她的肩,眸中亦是帶怒,冷道:“解大人請自重。範姑娘是在下未過門的妻子,解大人切記,行止需有度。”語氣中滿滿皆是威脅。


    看著與方才判若兩人的書生,公冶白心中暗暗驚訝,冷不防卻被解東風掙開。


    “喂!你算老幾!自重?未過門的妻子?她還是我已經——唔!”


    暴走中的解東風倏地被點住穴道,公冶白拎著他,對書生抱歉地一笑,然後轉向範輕波,話中有話道:“我們先走了。‘解夫人’明日生辰你還記得吧?她很想你。”


    說完步出門外,提氣一躍,身形消失在牆頭。


    那兩人一消失,書生便鬆開了範輕波的肩膀,不聲不響地走回桌旁,繼續吃飯。


    範輕波見他這模樣,有些發怵,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我……”


    “你明天要去尚書府?”


    “呃,是。”若非事出緊急,他們不可能一起找上門來。


    啪。書生放下了筷子,範輕波心裏一跳,隻見他開始收拾桌子,她連忙過去幫忙,卻被他抬手隔開。他三下兩下將盤盤碟碟放入食盒之中,回身遞給她,“你回去吧。”


    她接過食盒,莫名發慌,卻仍若無其事地笑道:“哎,書生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坐在書桌前的書生聽若未聞。從未被他這樣冷淡對待過,範輕波心裏驀地生出一股難受的情緒,麵上也掛不住,咬了咬唇,也賭氣走了出去,用力地甩上門。


    摔門聲並沒有影響到書生,他握著筆,點了點墨,繼續寫帖,神情仿佛與尋常無異。卻在下一刻,毛筆斷在他掌中。他目中水波不興,取來一支新筆,重新潤墨寫帖。


    涼風入夜,月光透過西窗,灑在一身清冷的男人身上。


    伴隨著秋蟲的哀鳴,書房中的最後一支筆斷在他掌中。


    30爭風吃醋事件三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範家大門就開了。一個人影晃到書家門口,抬手,又放下,走開,又回來。如此往返,舉棋不定,蹉跎了許久。直到整個巷子都醒了,咿咿呀呀一陣開門聲,這個人影才做賊般跳開幾步遠,又若無其事地與早起的鄰居招呼著,快步離開。


    沒過多久,範家大門又晃出一個人影,在書家門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在重複了前一個人影的“抬手放下走開回來”四部曲之後,這位人影果斷決定推門而入。


    彼時書生正在院中晨練,一開始便聽到門外動靜,心裏七上八下矛盾掙紮,一個聲音說“去開門吧也許範姑娘有什麽要緊事呢”,又一個聲音說“能有什麽要緊事?還不是要去尚書府”。


    就這樣躊躇著,一套拳打了個囫圇,突然聽到門外人走開的聲音,心中一空,悵然若失。


    正失落間,又聽見腳步聲,以為她又回來,這次不再猶豫,一個箭步上前。拉開門,隻見門外黑影一個踉蹌跌了進來。他伸手去扶,猛地發現身形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人,瞬間又收回手。


    嘭!


    本來完全有辦法自救卻因發現有人扶而鬆懈的範秉頓時臉朝下投身大地。


    “卑劣!無恥!下流!低級!”


    範秉一邊拿著書生早餐要吃的雞蛋敷著眼睛,一邊滔滔不絕地罵著書生,“你一定是羨慕嫉妒恨我年輕貌美,才故意陷害,想讓主人拋棄我,陰險,陰險至極!我告訴你你別想了!我跟了主人快五年了,才不會這麽容易被你打敗!你識相點就快點解除婚約!不然——”


    “不然你要死在在下麵前嗎?”書生下意識接道。


    範秉臉上一紅,“你——你這個愛聽牆角的敗類!”


    “這……在下不是故意的。”書生麵色為難,“範小哥中氣十足,在下已經很努力非禮勿聽了,但防得了早餐防不了午餐,防得了三餐也防不了你那隨時隨地突如其來的平地一聲吼。”


    “你你你你!”範秉幾乎要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你諷刺我?!”


    誰說這傢夥呆來著?這分明是嘲諷模式一開,天下無敵啊!還敢端著一張純良無害的臉來裝嫩,以為人不知道他都快三十歲了麽?老男人!


    他倔強地盯著書生,“反正我不會讓步的,主人是我的,誰也不能搶!”


    書生搖頭,“在下並無與你爭奪之意。範姑娘嫁給了在下,並不影響她仍是你的主人。除此之外,你還多了一個家人。範姑娘無暇之時,在下也可以教你讀書寫字的。這不好嗎?”


    範秉不可置信地瞪眼,“你利誘我?”這傢夥怎麽還記得第一次見麵時他說的話?果然狡猾!


    “不敢不敢。”書生連忙擺手,突地又想起一事,“對了,範姑娘曾說過撿到你時你是病弱的孤小乞兒,但從步伐與吐納上不難看出,你武學修為頗高。冒昧請問,範小哥師從何人?”


    範秉眼睛瞪得更大了,噌地站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他,“你利誘不成還威逼我?好,好,算你狠!”居然用他隱瞞主人他的身份的事來要挾他,果然老jian巨猾!可惡!


    書生看著他憤恨難當地奔出門外,神情有些茫然。


    威逼?什麽威逼?他不就好奇問了句話麽?莫非是他金盆洗手太久了,所以不知道現在江湖上問一聲師從就是威脅了?唔,這個必須記下,以後絕不亂問,免得惹來無妄之災。


    總結完經驗教訓,他彎□子收拾範秉離開時扔在地上的雞蛋,然後走回書房,打算繼續寫喜帖。走到一半才想起昨天夜裏,所有的筆都被他握斷了。而想起筆被握斷的原因,解東風那句話又如夢魘般闖入他的腦海。


    “你算老幾?她還是我已經——”


    已經什麽?已經什麽?他不敢往下想。往下想就是看輕了她,亦是辱了自己的感情。他自然相信連周子策的通房丫頭都忍受不了的她不會與一個有婦之夫有瓜葛,他惱的是解東風能那樣理直氣壯地說,而她的反應居然是心虛。雖然最後她還是問了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似乎有解釋的意圖,但那太遲了。不好意思,他也是認識她之後才發現的,原來自己心眼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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