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山木屋。


    琮蒼太子收回法身,於定坐中緩緩睜開鳳眸,看向麵前的玄光鏡。


    鏡中光影仍在繼續,隻是與他再無關聯。


    京城中撲麵而來的人道氣韻,與此時梧桐山中萬千生靈之氣,讓琮蒼太子心神一陣恍惚,不由得自問:他真的化出過法身與白虎星君、魔族同遊京城嗎?


    井曉知道琮蒼太子的修行,到了關鍵之處,所以時刻分出一縷神念,關注他的反應。


    見他臉上神情先是茫然,繼而醒覺,遂放下心來。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莊子,但在修行境界上,仍有類似的比喻:恍然如夢。


    若是到這個關頭,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恐怕蹉跎的時間就要久了。


    修行之中處處是考驗,井曉隻能為他引路,卻無法替代。能領悟多少,都隻能靠他自身的悟性。


    好在琮蒼太子乃是先天神明之體,哪怕以前不能修行,也不會如人族那般有見知障。


    看樣子這一劫是平安渡過了。


    危月燕剛要招呼琮蒼太子,發現對方居然又閉上了眼睛。


    井曉聲音響起:“莫要打擾,讓他穩定一下修為境界。”


    “殿下以前沒有法身離體過?”危月燕詫異地問。


    她是二十八星宿自然演化孕育出的星君,對於香火之道理解不深。此刻感應到琮蒼太子身上的神力浩蕩,鼻端若有若無地嗅到一絲奇異的香火氣息。


    “當然離體過,在海底時還同時凝聚出幾個實力強大的法身,與滄龍鼉和旋龜打過架。”


    井曉的聲音清甜,語速不快、吐字清晰,“修行的階段不一樣,感悟也不同,他的積累足夠渡劫,現在已然進階到新境界了。”


    “渡劫?”


    危月燕第一反應是抬頭看窗外的天空,太陽西斜並無陰雲,更無雷劫。


    “天劫,地劫,人劫。修行之路,可不是隻有天刑雷劫。”


    井曉擺弄著麵前的三足小鼎,觀察丹火的狀態,千兩金的煉化進度,比她預想的要快得多。


    原本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現在來看等她回到竹樓,差不多就能出爐了。


    大衍丹鼎不愧是神器,煉過幾爐丹藥,最近又出一爐仙丹,丹火的靈性更足,生命力也愈加旺盛。


    就跟家用電器一樣,天天使用,性能就穩定又持久,但長時間擱置不用,反而容易出問題。


    白澤舔舔嘴角,獸眼咕嚕一轉,瞄向閉目靜修中的琮蒼太子。


    “山主,琮蒼殿下閉關得多久?”


    “不知道,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三五個月,或者三五年。”


    井曉雲淡風輕地從儲物指環中取出煉化了一半的蛟龍筋,以禦物之法打開丹鼎的爐蓋。


    轟——


    熾熱的丹火猛地衝出爐口,映得整個木屋紅彤彤一片。


    白澤和危月燕不由自主地後退,火焰的灼熱溫度,烤得他們口幹舌燥,連外露的皮膚都覺得隱隱刺痛。


    不過鼎中丹火溫度再高,也沒有損害木屋中的木製家具。


    井曉將蛟龍筋扔進丹爐,同時叮囑器靈:“煉化其中物性,但不要把龍筋真的給煉化了。”


    大衍丹鼎中的火焰如同會呼吸一般,一伸一縮將蛟龍筋吞入鼎中。


    砰——


    爐蓋自動闔上,屋內灼熱的溫度慢慢降下來。


    危月燕咽下口水,忐忑地開口:“山主,要煉多久?我們要一直在這裏待著嗎?”


    “嗯。”


    井曉扭頭看向皮膚黑紅的女娃,不想回答關於時間的問題。


    畢竟琮蒼太子閉關穩定境界的時間不好估算,而且她也沒什麽必須回去做的事情。


    山中種田收地有野豬大黑和竹鼠一家,山下梧桐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規律又和諧。


    重要的是,南海之濱物產豐富,且不說吃的東西種類多,就是能入藥的植物、毒蟲、蛇蠍等品種齊全。


    尤其此地距離海邊不遠,她有空還能跑去趕海,想想就美滋滋。


    “你要不要試試我新配製的潤膚膏。”井曉看向黑紅皮的危月燕,將一個瓷罐遞給呆愣的女娃,“早晚各塗一次,可以美白養護肌膚。”


    危月燕更呆了,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井曉還在搗鼓美白潤膚膏。


    她傻乎乎地接過瓷罐,聽井曉說一句,就點一下頭,整個一隻呆頭鵝。


    白澤眨眨獸瞳若有所悟,建議道:“山主,若要等琮蒼殿下出關,我們不如搬到海邊的岩洞裏,或者琮蒼殿下前段時間新建的樹屋中居住。這裏就用陣法封閉,以免打擾琮蒼殿下修行。”


    井曉隨手起卦推演,片刻後點了點頭:“也好。”


    小姑娘搬家非常簡單,一抬手用儲物指環收起丹鼎和家用物什,說走就走。


    關上屋門,隨即一道隔絕陣法籠罩住整棟木屋。


    井曉翻出幾隻用於陣眼的小旗子,捏訣施法,一套防禦性的旗門陣,眨眼間布置而成。不僅把木屋護住,同時將方圓數十裏的氣息一起隱藏起來。


    倘若不知道陣眼所在,即便走到近處也無法進入陣法圈子裏。


    白澤驚道:“山主,這是?”


    “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不知道最終會落在何處。”井曉回頭瞥一眼消失在原地的木屋,淡淡道,“希望不是他的劫數。”


    “琮蒼殿下,不是已經渡劫了嗎?”


    “修行之劫千變萬化,有許多劫數,表麵已經渡過,但時過境遷回想起來才明白,其實當時仍在劫中。”


    井曉沒有騎到白澤背上,而是不快不慢地走向西邊。


    “我的傳承記憶中有很多類似的情況,但不是我親身經曆,並沒有切身體會。”


    “山主這是要去哪?”


    白澤張嘴拽了一下危月燕的袖子。


    對方兩眼發直,不知道在想什麽,被扯住袖子也不說話,隻一手握著瓷罐,一手執齊眉棍,本能地跟在白澤身後。


    晚霞餘暉散盡,星辰逐漸亮起。


    井曉在前方走著,既沒有去海邊崖洞,也沒選擇琮蒼太子所建的宮殿樹屋,而是帶著危月燕和白澤穿行密林,又爬過兩座矮丘。


    雖然天光漸暗,林密溝深,但一轉過山坳,眼前立馬開闊起來。


    遠處是波光粼粼倒映著星光的水麵,近處是長滿茅草的濕地,圓弧形的岸邊,影影綽綽地有一座由竹子搭建而成的吊腳樓。


    白澤目力極佳,自然能看清那是一座四處漏風的吊腳樓,心中暗道:破成這樣不知道還能不能住人?


    井曉不知道白澤心中所想,不過估計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哪個都不是脆弱的人族,需要有房頂才能睡覺。


    毛球緩緩浮空發出瑩潤的光亮,如同一輪小太陽,照亮通往吊腳樓的路。


    突如其來的亮光,加上井曉和危月燕,還有白澤的接近,原本在附近休息的大小動物,全都跑個精光。


    白澤咧咧嘴收斂起大妖的氣息:“它們膽子太小。”


    水聲潺潺,偶有竹筒撞擊石缽表麵的空靈聲響。


    “添水?”


    白澤再次瞪大獸瞳,這裏竟然跟山主在山裏住的竹樓小院格局相似,“山主,這也是曆代守山人建的臨時落腳點?”


    危月燕終於回魂,接著白澤的一驚一乍,繼續大驚小怪:“我在海邊生活七八年,怎麽從來不知道這裏還有竹樓?”


    “不算是臨時落腳點,井欽和高月仙在這裏住過好幾年,我也是在這裏出生的。”


    井曉伸手捏訣施法,幾個清潔法術丟下去,原本就有術法保護的竹樓,內外整潔一新。


    小姑娘站在竹製添水和水缽旁,仿佛自言自語:“在這住一段時間吧,吃海鮮和湖鮮都方便,附近山高林密獵物也多。”


    “山主在這裏出生?”


    白澤一眼一眼地瞟著身側的吊腳樓,他和危月燕有分寸,肯定不會先於井曉進入竹樓。


    “嗯,我出生之後,他們才把我送到山裏跟爺爺一起生活。”


    井曉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但白澤用瑞獸的直覺擔保,他和危月燕稍有不慎就可能踩到守山人的雷區,進而成為井曉的出氣筒。


    危月燕在漫天星宿星君中一向以傻大膽著稱,此時靠在白澤身上,一手捂著心口,看向井曉的目光充滿警惕。


    她識海深處的靈覺警報瘋狂閃動,整個人頭皮發麻,心髒怦怦亂跳,呼吸都是慌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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