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寅君駕著矮腳驢車,按著靈引指出的方向,一路向北。


    出了蘭陵城的管轄範圍,再向北方都是地廣人稀的草場和林地。


    幹淨晴朗的天空,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場景,看得人心寬意爽。


    大夏儋州北境與狄族的戰爭,好似對這裏一點影響都沒有。


    “還是有影響的,”辛彥叼著根草梗,吊兒郎當地靠在車轅上與陸寅君閑聊,“出了蘭陵的地界,咱們在路上走了三天三夜,連個活人都沒看到。沒打仗之前,這裏應該有往來的商隊,還有放牧的部族。”


    “而且你看那牧草,長得比人都高,如果有人放牧,這個時候就要割草儲青,再有牲畜天天啃食,牧草根本長不了這麽高。”


    陸寅君鬆鬆地握著韁繩,眯起金瞳順著辛彥指的方向看去,遠處山坡下一點波光粼粼。


    “那邊好像有水源。”


    “草原水泡子,不知道那水能不能喝。過去看看嗎?”


    “看看吧,矮腳驢也累了,需要休息。”


    辛彥頓時來了精神,騰地坐起來跳下驢車,淺灰色眸子閃過寒光,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


    “我去抓幾隻獵物,咱們在水邊匯合。”


    陸寅君的耳朵呼扇一下,附近有許多草原肥兔子啃草的聲音,點了點頭:“行,我去看看水裏有沒有魚。”


    一妖一魔分頭行動。


    陸寅君控著韁繩,讓矮腳驢往水邊去。


    草原上根本沒有路,矮腳驢本身適宜走的也是西南地區的山路,而不是在超過它身高的草叢裏穿梭。


    這一路要不是有陸寅君為它開路,又有白虎煞氣的威壓,讓它不敢反抗,這頭強驢早就跳著腳地不幹了。


    辛彥身影消失在深草之中,他也不用弓箭,而是禦著輕功跟兔子比速度,一起一落,拎起一隻蹬腿的灰兔子……連著幾個起落,草繩上就串了七八隻大兔子,另一串草繩綁住幾隻肥碩的黃鼠。


    “你把這窩兔子連窩端了?”


    陸寅君在水邊挖坑埋灶,腳邊四五條大小不一的魚兒,張著嘴玩相濡以沫。


    “怎麽會,隻抓了大兔子。小兔子肉少,我懶得抓。”


    辛彥把兩串草繩扔到水邊,拿出匕首,蹲下來割喉、放血,剝皮一條龍,順手把取出的內髒,直接扔到水泡裏,看著幾條傻魚湊過來啃食。


    不過他看看手邊的兔子和黃鼠,還有岸邊的魚,嘿嘿一笑,對著水裏的魚念念有詞。


    “算你們運氣好。今天的晚餐夠吃了。明兒早晨再撈魚,還能吃到新鮮的。”


    這片水泡子很大,占地得有十幾畝,水深處有七八丈,更像一處湖泊。因此陸寅君看到辛彥汙染水源的動作,並沒吱聲。


    這麽大一片水域,自潔能力很強,並不會因為幾片內髒,就受到不可逆轉的影響。


    陸寅君斜瞥著他:“血腥味會引來草原狼群。”


    “哦,那明天吃狼肉。”辛彥無所謂地應聲。


    陸寅君不置可否,以他們兩個的修為,草原狼群要是真聞著血腥味過來……那確實相當於送菜上門。


    辛彥清洗完兔子和肥黃鼠,串到樹杈子上,架到火堆邊慢慢熏烤。


    “草原就這點不好,沒有硬木,這些野草不禁燒。呸,點著了都是煙。”辛彥嘴巴不停地碎碎叨叨,拿衣袖扇了扇火堆,“我去那邊林地砍點樹枝。”


    “動作得快點,砍夠今晚和明早用的就行。”陸寅君動了動耳朵,抬頭看向南方某處,金瞳含著冷光,“你心心念念的商隊來了。”


    “估計是看到炊煙了,”辛彥眯起淺灰色眸子,也朝那邊看了一眼,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我去去就回。”


    矮腳驢安靜地啃著牧草,大眼珠子滴溜溜地看著陸寅君在鍋灶前忙活晚餐。


    叮鈴……叮鈴……


    商隊的鈴鐺聲越來越近。


    “公子有禮,商隊路過貴寶地,暫借水源休憩一夜。”


    商隊掌櫃朝燒火做飯的陸寅君拱拱手,眼神掩飾不住的詫異。


    荒野草甸,獨自一人出行?


    哦不,還帶了一頭拉車的矮腳驢。這對組合太奇怪了。


    陸寅君沒有起身,蹲坐在灶邊,朝對方回禮。


    “草原水泊乃天賜,出門在外,各自方便。”


    商隊護衛首領跟著掌櫃身後,警惕地看向陸寅君,還有他身後帶著血腥味的兔皮,勃然變色道:“你竟然在水邊殺生?還不趕緊掩埋了,血腥味會引來草原狼群。”


    陸寅君神情淡定:“無妨,狼群來了,正好加餐。”


    護衛首領還要再說什麽,被掌櫃一把按住,禮貌道:“叨擾了。公子藝高人膽大,我家護衛也是好意,若公子不方便處理血跡皮毛,商隊夥計可代勞。”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商隊為了安全自然是要將風險降到最低。


    “不必,我自會處理。”


    陸寅君從梧桐山出來,與蘭坊商隊千裏同行,自然了解商隊的行事準則。


    於是他也不廢話,取過辛彥扔在水邊的兔皮和鼠皮,扔進了灶坑裏。火苗呼的一下躥起老高,一股血肉燃燒的臭味彌漫開來。


    陸寅君抬頭看向商隊掌櫃和護衛首領,金瞳灼灼倒映著火光,一股無形的凶煞之氣撲麵而來。


    商隊掌櫃和護衛首領默默拱手,後退著離開。


    選擇了遠離陸寅君,靠近水泊的上風向位置安營紮寨。


    所謂安營紮寨,其實就是把大型貨車在四周圍成一圈,隻留下一前一後,兩個進出口,方便派人守衛。若遇險情,方便防守和撤離。


    小型貨車在內側圍出第二層圈,大圈和小圈之間是騾馬休息的空間。


    而護衛們則分組靠在小型貨車內側休息,最中間燃起篝火,就是掌櫃和夥計們的休息區域。


    護衛首領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哪怕陸寅君隻有一人一驢,他也不敢放鬆警惕。


    北境大戰剛剛結束,誰知道這個凶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剛剛那股煞氣,肯定是見過血的。隻看氣勢,絕對是高手。”護衛首領低聲跟掌櫃交流,“出門在外,無仇無怨,盡量不要招惹。”


    掌櫃心中有數,頷首道:“晚上加強戒備,天亮出發。”


    ……


    辛彥肩上挑著兩擔木柴,手裏拎著一頭傻麅子,從遠處飛奔回來。


    “看看我逮到什麽了,這玩意可傻,我敲它一棒子,沒打死。它跑起來一跳一跳的,又拐回來看我。嘿嘿,不抓一隻回來,都對不起它。”


    “山主說過的東北特產傻麅子。據說味道不錯。”


    陸寅君看向興奮得滿臉通紅的辛彥,這家夥自從離開蘭陵,整個魔活潑的過分。


    “烤著吃?明天的早餐也有了。”


    辛彥卸下木柴,把麅子放在剛殺兔子的水邊,扭頭到處翻騰,“我皮呢?”


    “燒了,招蒼蠅。草原上的牛蠅很煩。”


    陸寅君掀開木蓋,往鍋裏放了一勺辣醬,燉兔肉漸漸散發出濃鬱的醬香。


    “浪費,幾塊皮子拚起來做個手套也好。”


    辛彥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宰殺麅子,手中匕首寒光閃閃,動作幹淨利落。就是那個精神狀態,怎麽看都像是在念什麽咒語的巫師。


    遠處觀察的商隊護衛,縮了縮脖子,感覺後背一陣發寒。


    念咒的辛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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