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井曉與白虎巡山,辛彥的日子就過得有些水深火熱。


    夏頌想要良種的問題,一句“山主不在家”的拖字訣就可以解決。但是一貓一狐結下的梁子,就……很難化解了。


    山貓金千紋和紅毛大狐狸胡百禮各不相讓,已經發展到但凡見麵,必然打架的地步。


    胡百禮被夫子罰過兩次寫大字之後,終於學聰明,使用各種手段引誘金千紋出門,絕不在夫子麵前動爪。


    根據辛彥的觀察,山貓金千紋貌似也開始長腦子了。


    從開始的每天上兩當,當當不一樣,到現在可以淡定地一撩眼皮,蔑視胡百禮的拙劣演技。


    一貓一狐修為差不多,智慧上狐狸勝一籌,但同等量級的貓科動物與犬科動物決鬥,犬是打不過貓的。


    一時間兩隻小妖鬥得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過辛彥判斷,隻要在村中,山貓金千紋基本占有絕對優勢。畢竟身後有兩大靠山和一村信徒。


    兩大靠山:護短的趙夫子和師娘。


    一村擁躉:請貓兒去家裏捉鼠的人家,已經排到下月。


    紅毛大狐狸的委屈無人可訴,於是倒黴的辛彥便被狐狸盯住,每天要聽幾百遍,胡百禮的經典‘狐罵’。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啊!


    辛彥不知道胡百禮能不能活下去,反正他是快瘋了。


    夜晚降臨,梧桐村。


    穿著師娘親手縫製的黃花小襖,金千紋開始巡視領地。


    山貓金千紋的領地包括但不限於,給它送小魚幹,請它去捉鼠的村人,梧桐村開墾出的所有良田。


    胡百禮不敢在村中動爪,要等金千紋離開村子,跑到農田捉鼠,才會開始複仇計劃。


    這一晚,辛彥在竹樓小屋讀書,室內夜明珠發出瑩亮的光暈,籬笆附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放下手中書冊,透過窗縫看到狐狐祟祟的影子,一瘸一拐地往竹樓走來。


    “打輸了?”辛彥忍不住調侃道。


    胡百禮抬頭看一眼屋內的辛彥,眼淚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辛彥一看,喲!這是受大委屈了。


    以前被錘都會嚷嚷著報仇,今天居然垂頭喪氣,掉眼淚都不出聲。


    辛彥推開門,蹲在廊下平視胡百禮:“怎麽了?金千紋使詐,騙你跑進夫子臥室,還是騙你鑽到獵戶抓兔子的套裏了?”


    紅毛大狐狸沒回答,把自己團成一顆球,用尾巴捂住腦袋。


    “明天還打嗎?不報仇了?”辛彥等了半晌,對方沒有說話。


    “嗯。”胡百禮悶悶出聲。


    看著反常的胡百禮,辛彥伸手摸它的頭,“別哭,明天我去找夫子談談。”


    “沒有用。夫子和師娘都喜歡金千紋。”


    辛彥眨了眨淺灰色的眼眸,清冷的月輝下,反射出無機質的光。


    “我先試著說服夫子。但你也不能無故再找金千紋的麻煩。”


    “山貓不找狐狸的麻煩,胡百禮也不理它。”


    翌日,課後。


    辛彥等其他同學都離開了,才找趙夫子,行禮道:“先生,學生有一事不明,請先生賜教。”


    “何事?”趙孟元對辛彥這個學生非常滿意,不僅聰慧一點就通,其性情穩重溫和,接人待物圓融周到。


    “先生可知,胡百禮和金千紋都是山中精怪?”


    辛彥答應要替紅毛大狐狸跟趙夫子講道理的,所以不管趙孟元愛不愛聽,他想說的話是一定要說。


    趙孟元在辛彥帶著狐狸和山貓來拜師時,就知道它們來曆不普通。隻是這還是辛彥第一次公開說出它們是山中精怪。


    “猜到一些。”趙孟元撚動胡須,道,“拜師時,胡百禮說過人言。你可是要說關於它們兩個的事情?”


    “辛彥代胡百禮和金千紋,感謝先生有教無類。”辛彥朝趙孟元又行一禮。


    趙孟元點頭,以為辛彥是替山主來道謝,頗有些自得。天底下敢教導精怪的能有幾人?他可是連山主都認可的讀書人。


    辛彥行禮之後,直視趙孟元的眼睛,道:“有教無類,理應無差別心,但為何先生對山貓和狐狸的態度如此不同?”


    趙孟元皺眉反駁:“我一向是一視同仁。”


    辛彥內心冷哼,麵無表情,淺色眸子直直地看著趙夫子。


    趙孟元被辛彥看得有些悚然,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


    “金千紋和胡百禮都是仙山中天生地養的精怪,雖然聰慧,但如孩童未蒙,不知人間禮義。敢問先生,想將他們教導為什麽樣的人?”辛彥舉止禮貌,言辭犀利。


    “跟隨先生學習將近一年,先生明德講理,教導村中孩童如琢美玉,如修剪樹木枯枝,如疏導江河。緣何獨對求學的精怪與眾不同?”


    辛彥說完想說的話,不待趙夫子回答,利落地轉身離開。


    趙孟元怔在原地,並未因為說話的是學生,折了他的顏麵而氣惱。反是低頭擰眉深思,再抬頭時麵前已是空無一人。


    趙夫子深吸一口氣,麵露欣慰,朝辛彥離開的方向長揖到地,然後心情頗好地呼喚媳婦:“娘子,燙壺老酒。”


    吳氏在廚房應聲,將晚餐放在托盤裏端到桌上,又備好酒壺和酒盅。


    “夫君,何事高興?”


    “哈哈……幺娘,今日受教於學生,開心!”趙孟元開懷大笑,端起酒盅一飲而盡,抬手捋須,“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師。萬物皆有至理,皆可為師。”


    吳氏溫和道:“剛剛看見辛彥與你說話。”


    趙孟元扭頭看一眼堂屋裏穿著小花襖玩線團的山貓金千紋,壓低聲音道:“沒錯,辛彥教我,何為‘有教無類,一視同仁’。”


    “他教你?”吳氏微瞪雙目,詫異道。


    趙孟元含笑點頭,“夫子我聞過則喜,從善如流。”


    吳氏順著趙孟元的目光,慈愛地看向調皮可愛的金千紋。


    “與貓兒有關?”


    “嗯,辛彥問我,想將金千紋和胡百禮,教導成什麽樣的人。”


    吳氏驚得嘴唇微張,驚道:“人?”


    趙孟元拍拍吳氏的手,安慰道:“山中精怪也通人性。貓兒為村中捕鼠,陪伴你我,並無害人之心。”


    “難怪我覺得與貓兒說話,它都能聽懂的樣子。”吳氏回憶道,“它是真能聽懂吧?”


    趙孟元點頭:“將之當成五六歲的孩童即可。像咱們教導孩兒一樣,需得善加引導,該講理時講理,需管教時管教,不能再放任縱容了。”


    山貓金千紋覺得自己失寵,夫子和師娘對它的態度都變了。


    每見到她與胡百禮相鬥,不僅不幫她,講清事情緣由,還會教訓她。


    嗚……她是最可憐的山貓,在山上要受山主管束,下山還要被夫子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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