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瞪大雙眼,一副堅定的模樣:“他們鬧便鬧,俞相定會壓下去的!”


    肖文琦再次嘆了口氣,心想這趙昊雖然有作為又聽話,可終究是貧苦出身,眼睛淺見識短,實在不應該委以這麽重的任務。


    當下道:“俞相自是會壓,至於壓不壓的下去就不好說了。這次你做的實在太過。我這次來便是俞相授意,他讓我告訴你,最近老實些,不少考生都想生吞活剝了你呢!”


    趙昊跪下,答道:“是。”心裏想的卻是,生吞活剝,倒是有些血腥啊。


    放榜第四日清晨,陳巽和陸春秋一大早就洗漱吃飯,準備繼續和其他考生去大理寺告狀。徐三娘在梳妝,看陳巽他們兩個忙東忙西,道:“你們還是去大理寺?”


    陳巽“嗯”了一聲,陸春秋接著道:“今日告不成明日接著告,總之一定要他們還我們這些清寒考生一個交代。”他幾夜未睡,眼眶都熬紅了。


    徐三娘在唇上塗著鮮紅的胭脂,嘴唇張合:“你們就沒有想過換個法子?”


    陳巽和陸春秋同時問:“什麽法子?”


    徐三娘回頭對他們嫣然一笑,把剩下的胭脂塗在雙頰:“殺豬的訣竅就是穩準狠,找對位置一刀進去斃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既然要告狀,那何必天天去京兆尹和大理寺,直接去告禦狀不是更好?”


    陳巽和陸春秋分別表示徐三娘的想法不錯,但實施起來太難。而且他們天天去告狀,整個京城都人心惶惶,皇上不可能不知道,還是不要去打擾他老人家為好。


    走之前還特意叮囑徐三娘做好菜等他們回來,千萬不要亂走。


    徐三娘自是不會亂走,路線經過兩天的考察已經是確定好了的。她前天在丞相府門口打聽到這兩日皇帝會去相府探病,於是就排查路線,決定在皇帝去俞府的必經之路福祿街上設伏。皇帝鑾駕一到,她就要:告禦狀!


    沈靖坐在鑾輿裏,正在滿腦子盤算怎麽樣才能重開會試。這幾日考生們確實鬧得聲勢浩大,他也接到幾封奏摺,有的是奏考生目無法紀天天告狀,擾亂京城秩序;有的則是參禮部侍郎趙昊以公謀私收受賄賂,致使有真才實學者落榜,應該嚴懲。


    可這些遠遠不夠,僅僅處理告狀的考生和趙昊有何用?他要的是重新考試!太多的人迫於俞家勢力不敢上奏摺舉報,也有太多的奏摺被俞伯嵐壓住,不能上達天聽。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讓他懲治科舉案的由頭。


    徐三娘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隊伍忽然停下,溪流回報有一女子當街攔住鑾駕要告禦狀。


    沈靖一聽這個消息的時候,感覺有些好笑。


    他把明黃色繡著龍紋的錦緞拉開,隔著幾步遠,一道紅影就這樣柔柔的映進了眼底。


    那女子膚白勝雪,水紅衣裙,明艷妝容,烏黑頭髮,真是好個活生生的民間女子。


    還未等沈靖開口問,她便道:“小女子穆州人士,今次衝撞聖駕,不求聖上寬恕,但求能為夫君和天下間像夫君一樣的人討要個說法。”


    不卑不亢,隱隱還有那麽一分傲骨,不求寬恕嗎?


    沈靖有些驚訝。


    “你夫君何人,犯了何事,為天下間像你夫君的人討要說法?——真好大口氣!”


    徐三娘抬頭:“小女子夫君是穆州府人士,姓陳名巽,並未犯事。隻是參加了今秋的會試。小女子便是為他,也為天下間有真才實學而名落孫山者討要個說法。——至於口氣大不大,便要看陛下的聖斷了。”


    說完,復又垂下頭去。但她心裏知道,這事,成了。因為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光芒,那種微弱卻隱藏在眼眸深處的光。她想,他也是有執念的人,就如同自己一定要上京一樣。


    沈靖確是有執念的人,他的眼睛也在徐三娘說出目的的那一刻放出了光芒,若是蘭嬪看到,一定會覺得皇帝此時的眼睛俊美無雙,燦若星子,但徐三娘卻看出了沈靖有著的隱秘的心事。


    這心事,自然就是俞家了。


    徐三娘的出現,無疑給了沈靖一個徹查科舉案的由頭,他很開心,放聲大笑,親自走下車去,穿過戒備森嚴的護衛軍,伸手扶起了徐三娘,眼中滿是激賞的目光:“好,好極。”


    對上徐三娘靈動的雙眸,心中竟生出了一種名為心動的感覺。


    但隻是一瞬間,沈靖就放開了徐三娘。


    他再次伸手,手掌向上:“狀子給朕,這禦狀,朕接了。”


    徐三娘眨眨雙眼,愣住了。


    在沈靖看來竟有些雙目盈盈泛秋光,忙問:“怎麽了?沒帶?”


    徐三娘知道狀已告成,有無狀子已經是小事了。看沈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番做法,想是也合了他的心意。


    於是心寬膽大,理直氣壯的回答:“不是沒帶,是沒寫。我不會寫字。”


    沈靖覺得自己的心又一次加快了速度跳動,氣的。


    想了一想,這麽聰明靈動水一般的女孩兒,竟然不會寫字,真是可惜了。自己所見的宮中女孩兒,哪個不是識文斷字的。真真是第一回見到如此有靈氣又如此粗野的女子。


    徐三娘何等聰明人物,一看對方的神情便知道他在可憐自己。徐三娘可以被罵可以被打,卻獨獨不能被人可憐。


    她救陸春秋,也處處顧及對方尊嚴,不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可憐他,而是如朋友般相待。


    沈靖眼裏的憐惜讓徐三娘說不出的難受,好像全身爬滿螞蟻,剛剛對他隱隱堅持的尊重也煙消雲散。


    若是平常,徐三娘有種種詞彙可以把對方罵得狗血噴頭殺得片甲不留,偏偏對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罵不得,更打不得。


    徐三娘咬咬銀牙,忍了。以後和這人打交道的時候更多,不能撕破臉皮。


    當下跪道:“多謝聖上肯接此狀,民女感激不盡。天下間清寒考生,也都會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說罷磕了一個頭,起身灑然而去。


    留下沈靖一個人如有所思。半晌,對跟在身邊的溪流低聲道:“查查她。”


    ☆、陰謀陽謀


    因著路上徐三娘的一番耽誤,沈靖到達相府已經是中午了。


    去看望丞相是沈靖每年必做的,春夏秋冬四季,便去看四次。


    這丞相當然不是現任丞相俞伯嵐,他和沈靖同年,自是不必勞煩沈靖大駕。


    沈靖去看的乃是前朝丞相,十年前就已卸任的老丞相,俞伯嵐的父親,俞世歸。


    沈靖一行人到達相府,俞伯嵐親自出迎。跪下山呼萬歲時,被沈靖親切的扶起,笑道:“俞愛卿快不必行此大禮,朕今日來不為別的,隻是看望老丞相,共話家常,千萬別客套。”


    沈靖攜著俞伯嵐一行進了相府。俞伯嵐的相府修建得既氣派又不張揚,如俞伯嵐一般,雖說時有跋扈,卻點到為止叫人找不出錯來。


    沈靖邊瞧著四周山石布景邊想,俞伯嵐,我就不信你全無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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