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長順掀起門簾進屋,就看見羅小雲正躺在炕上,身上蓋著一個薄的毛巾被,表情痛苦地呻吟著。


    他走過去輕聲說道:“小雲啊,二伯來給你看看傷,別怕,二伯肯定盡力給你治好了。”


    羅小雲剛才聽到了爸媽、奶奶以及羅長順說的話,心裏難受的不行。就連一個外人都知道心疼她,自己的親人卻一個個隻想著要錢,即便要來了錢,也不會花在自己身上,而是給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留著。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自己的人生早就被毀的體無完膚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買來的孩子。


    原本,爸媽雖然很想要兒子,但是對她們姐妹幾個還算過得去。可是生了老四之後,爸媽還想再接著生,媽媽卻始終懷不上,他們就想到了買兒子。家裏條件又不寬裕,不知道有啥寶貝是必須兒子來繼承的。


    從那個男娃到了家裏之後,爸媽對姐妹幾個越來越摳門,好吃的、新衣服,從來都隻有羅大江的,幾個親閨女隻能幹瞪眼。這樣還不算,能供她們上初中,都是她們自己努力爭取回來的,不然,可能小學都沒畢業就把她們趕出家門打工賺錢了。


    因為羅小雲最大,羅大江來了之後,她爸媽不但讓羅小雲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活,還要負責照顧羅大江。


    那時她正在上初三,很有希望考上縣一中,可是她爸媽硬生生逼她輟學全職照顧羅大江,她爸出門打零工賺錢,她媽就主要忙活地裏活兒。當然,幾個閨女在農忙的時候也當壯勞力一樣使喚。


    在她輟學不久的一天,她媽傍晚使喚她去苞米地掰一些嫩苞米棒子回來煮了吃。就是那天,她被那個畜生給侮辱了。


    那個畜生她認識,是她們初中的,比她高一屆,那時已經從學校畢業了。


    當羅小雲被侵犯後嚇得瑟瑟發抖,連喊叫都喊不出聲的時候,那個男人趴在她身上對她說:“小雲,我想了你很久了,這你應該知道吧?以前你像個天上的仙女,仗著長得好,學習好,對我愛答不理。


    現在又咋樣?還不是初中沒畢業就得早早找婆家?你現在都是我的人了,不如就跟我湊合湊合,你看咋樣?”


    羅小雲聽到那道聲音,惡心的不行。她想喊救命,希望有人能將自己從這個禽獸手上救出去,她要去警察局報案,讓這個畜生去坐牢。


    可是,那個時間點,大家都幹完農活兒回家吃飯去了,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那個畜生說會去家裏提親,提上褲子走人了,羅小雲才緊緊裹著已經被撕爛的衣服,跌跌撞撞地回到家。


    陳金鳳看到羅小雲這樣,猛地嚇了一跳,下一秒就開始問:“這個樣子去哪瘋去了?苞米呢?”


    羅小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當時那樣狼狽的樣子,媽媽不但沒有關心自己一句,反倒在關心晚上要吃的苞米...


    可是她還是抱著一絲期待,將陳金鳳拉到了院子角落裏,告訴了她自己的遭遇,希望她能為自己出頭,去討個說法。


    可是結果呢?家裏大人嫌這件事傳出去丟人,不但不幫她,還製止她要去報警的念頭。


    過了幾天,那個畜生果然來提親了。她爸媽不讓她報案,卻以要報案相要挾,從那家多要了一些彩禮來,最後隻給自己陪嫁了兩床被褥和兩個臉盆。


    婆家因此十分看不上她,那個畜生覺得她沒把彩禮帶回婆家,讓自己家吃了大虧,婆婆罵她是出來賣的,剛過門沒多久,就開始攛掇兒子打老婆。


    而就在苞米地那次,羅小雲就懷上了。畜生跟婆家卻懷疑那個孩子是野男人的,生生被打到流產。從那以後,羅小雲這些年都沒能再懷孕,實際上,她還因此感到有些慶幸,哪怕是一輩子不能做媽媽,她也不想給那個畜生生孩子。


    後來,那個男人又染上了賭癮,輸了錢回家就拿羅小雲當出氣筒,不是瘋狂虐待,就是拳打腳踢。


    她很少回娘家,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時常鼻青臉腫的,不想被認識的人看到。


    天知道,在她被家暴的時候多想有娘家給自己撐腰,可惜在她向爸媽求助的時候,反被問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才會挨揍。


    所以,她對這樣的爸媽已經徹底死心了。結婚頭兩三年過節的時候還會回來看看,最近幾年,隻有每年過年才回來一次。


    這次要不是那個畜生把她送回娘家,她寧願自己死在外邊兒都不打算回來。


    羅長順看著剛剛還痛苦呻吟的羅小雲,此刻躺在那裏,雙眼直直的盯著房梁,默默地流淚,不由得歎了口氣。


    經過檢查,羅小雲除了有多處輕重程度不一的皮外傷之外,身體還虧虛的嚴重,存在肝氣鬱結、氣血不足、陰虛火旺等多種問題,要想把身體養好了,得需要調養很長時間。


    他給羅小雲先開了幾副湯劑和外用方,過幾天再根據治療效果,對方藥進行適當調整。


    隨後,他將羅大江喊過來:“大江,跟二伯回家給你姐抓藥。”


    羅長友家人也沒多在意,讓羅大江跟著去了羅長順的家。


    路上沒有旁人的時候,羅長順對羅大江說:“大江啊,有件事二伯覺得應該跟你說一下。剛才去你家的路上,我之所以沒說出來,是怕你情緒激動,直接跟你爸媽去打聽。那樣的話,家裏容易出亂子,影響我給你姐瞧病。”


    羅大江見羅長順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充滿好奇,又有一些緊張,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二伯,有啥話你就說吧。我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做啥事也知道分寸。”羅大江如是答道。


    羅長順這次不再繞彎子,直接說道:“你不是你爸媽親生的,這事你自己知道不?”


    羅大江心裏一驚,不知道羅長順為什麽提起這個茬,不過還是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對於羅大江的這種十分平靜的反應,羅長順倒是沒有預料到的,於是又接著說道:“如果你親爸媽找過來了,你願意跟他們走嗎?”


    羅大江很聰明,從羅長順的話裏猜測出了什麽,靜默了幾秒後,終又開口:“如果我不是被他們拋棄的,應該會跟他們走吧!


    雖然現在的爸媽對我很好,可是那幾個姐姐都覺得他們日子過得不好是我的原因,我有時也覺得她們挺可憐的,可是我沒有能力改變她們的現狀,而且我爸媽也不聽我的。


    我說不會用姐姐們的彩禮錢,我爸媽還是把錢都扣下了,讓姐姐被婆家瞧不起,我替幾個姐說話的時候,她們又覺得我假惺惺,還說我想看她們的笑話。


    不知道我走了的話,我爸媽能不能對姐姐們好一點。雖然她們也沒有過做姐姐的樣,但是我也不想看著她們一個個人生都被毀了。”


    聽羅大江說完這些,羅長順長長舒了一口氣。同時也為那一家幾個閨女的命運感到有些惋惜。


    辛辛苦苦養大了別人家孩子,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要讓幾個閨女為自己的愚昧買單,這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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