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在錢家鬧了一通,將錢小樹帶走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錢家。錢家人也樂得清靜,不再去管錢小樹。實際上也是有點懼怕沈楠的意思。


    沈楠把錢小樹接回家幾個月,拿他像親兒子一樣對待,錢家人擔心再對錢小樹非打即罵,再把沈楠的瘋病給勾起來。


    瘦瘦小小的錢小樹,在羅長順的精心調理以及沈楠無微不至的照料下,那張萎黃的明顯營養不良的小臉兒已經變得白裏透紅,身上長肉了,個子也往上竄了不少。


    實際上,以前沈楠就對錢小樹不錯,知道他在錢家日子不好過,被錢老太太鬧的全村人都不敢對錢小樹好,唯獨沈楠是個例外。


    她拿刀砍人那次,雖然錢家人跑得快,沒有人受傷,但是心靈上的傷害卻是深刻而持久的。所以隻有沈楠給錢小樹吃喝的時候,錢老太太不敢表現出不滿來。


    錢小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錢家的孩子,不隻是因為錢家人對他的那種惡劣的態度,主要還是他從小不能跟著爸媽,也就是占金花與錢金鬥一起生活。


    而且,那倆人即便回了村裏,對錢小樹也沒什麽好處。尤其是占金花每次偷偷看孫小好,發現自己的兒子與袁潔、孫愛民那樣親近的時候,就嫉妒的發瘋,一旦回了村,錢小樹就成了她的出氣筒,下狠手的程度比她老婆婆也不遑多讓。


    另外,他雖然要管占金花、錢金鬥叫爸媽,戶口卻落在了錢金財的名下。這也是二十年後,袁潔與孫愛民給孫小好尋親時,在那倆人名下查不到親兒子信息的原因。


    在被錢老太太打暈發高燒的那次,錢小樹做了一個夢,他在夢裏哭著喊媽媽,多希望能夠有人來救救自己啊!不久,他就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一股暖流湧遍全身,飄飄忽忽的雙腳好像又重新落回了地麵,有一種十分踏實的感覺。


    在他快要康複,到了三叔家之後,他在三嬸那裏又重新找到了那種踏實、安心的感覺。


    不過錢家給錢小樹留下的那些心理陰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抹平的。


    錢家老太太被套麻袋的這次,正值八月中旬,田間地頭有很多長壽草(馬齒莧)。錢家老兩口原本就喜歡吃野菜,又聽說這長壽草對身體有很多好處,就讓孫女錢美娟去地裏挖野菜。


    以往這活兒肯定是要交給錢小樹的,可是現在錢小樹指望不上了,老太太又不舍得讓大孫子錢龍濱大熱天地去地裏受罪,所以錢美娟就成了滿足錢老太太口腹之欲的苦勞力。


    錢美娟在心裏十個不願意,她很想反問奶奶一句:大哥每天四處瞎逛,一點兒事情都不做,你怎麽不使喚他?


    不過她知道這話說出去不會起到任何作用,隻能招來奶奶的一頓破口大罵,生氣的時候,她對著自己這個孫女,都能罵出“小婊子”、“小騷貨”、“長大養漢子”這樣十分下流的話。


    老太太說中午要吃涼拌長壽草,錢美娟不但要負責挖,還要負責把菜擇洗幹淨了,並放各種佐料拌好,要是她拌的不好吃,她奶又會一通數落,罵她“廢物”。


    大早上,錢美娟就去了地裏,趁太陽不太毒的時候挎著小籃子挖野菜去了,正好碰上錢小樹和錢寶鴿兩人,也在挖長壽草。此時的沈楠正在不遠處的地裏給莊稼澆水,讓兩個孩子在地邊自己玩兒。錢小樹心血來潮,正給還沒怎麽幹過活的錢寶娟介紹田埂上各種野草都叫啥,哪些能吃,哪些能入藥。之後,兩個孩子又可著能吃的野菜挖,打算拿回家拌涼菜。


    錢美娟瞥了眼專心幹活的三嬸沈楠,見她沒有注意這邊,就蹲下來說:“小樹,寶鴿,你們挖了這麽多野菜幹啥呀?”


    錢小樹對錢家那一大家子厭惡到了極點,對這個名義上的姐姐也沒什麽好感,頭轉到一邊,不搭理她。


    錢美娟不死心,又說:“姐從你們這挑點野菜回去行不?反正你們也沒事幹,挖野菜跟玩兒似的,姐一會兒還得去學校上學呢,就當幫姐一次行不?


    奶非吵著吃野菜,要是我上學前挖不夠,回去就得被奶打罵!小樹,你也知道奶下手多狠,罵人罵的多難聽吧?”


    對於錢老太太的狠毒,沒有人比錢小樹更清楚了。不過這個錢美娟雖然也被錢老太太罵過一些難聽話,至於她挨打,錢小樹倒是真沒見過。而且自己被打罵的時候,這個名義上的姐姐也從來沒出麵護過自己。


    錢小樹年齡雖小,但是也知道記仇了。以前是在錢家就是個任人宰割的羔羊,沒有反抗能力。不過現在逃離了魔窟,他就得想辦法一點一點報複回去了。


    聽錢美娟說錢老太太要吃野菜,而這個季節好吃一點的野菜也就是長壽草。錢小樹心裏瞬間有了主意。


    他繃著小臉對錢美娟說道:“姐,你要是著急上學你就先走吧。奶吃哪個菜你告訴我,等你放學了就來三嬸兒家裏來拿。


    我最近跟三嬸兒學的涼拌菜的手藝,拌的可好吃了,到時候我把菜洗好、拌好了,你直接拿回去就行。省的等你放學了現做時間來不及,還得讓奶罵你。”


    錢美娟一聽,還有這好事兒?對於錢小樹,她的印象就是被錢老太太打服了,膽小,懦弱,讓幹啥幹啥,像個機器人一樣。所以她壓根想不到錢小樹會跟自己耍心眼,誠心糊弄自己。


    但是對於去沈楠家,她還是心有畏懼的,擔心沈楠發起瘋病來傷了自己。


    錢小樹認準了錢美娟這個懶貨肯定對自己的提議會心動,也看出了她現在的猶豫是因為三嬸兒。於是錢小樹又補充道:“姐,你別怕三嬸兒,她就打大人,不打孩子,對我跟寶鴿可好了。你看上回她罵人也主要就是罵奶跟你爸,別人都沒罵,也沒罵過你是不?”


    錢美娟一聽,好像的確是這麽回事兒,於是連小籃筐都扔給了錢小樹,輕輕鬆鬆、慢慢悠悠去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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