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日誌,


    大成功!猜對事情的感覺偶爾還是不錯的。好吧,一直都不錯。 總之我是對的。這也是首次我猜對的是件好事。我們真的能建立聚居點了!


    我在站點房頂和周圍的地麵上安裝好了太陽能板,功率大約十千瓦,用的時間比我之前想的還短。那些有關艱苦工作的記憶變得含混不清,有趣。感覺就像我剛開始幹活,下一秒我就把工作全都搞定了。看清楚,你們這幫家夥。我或許沒有魔法和翅膀,但我還是能搞定所有問題。有本事你們就來阻擋我。


    喬瑟夫還在電腦前麵忙活,所以我出門逛逛這座城。漢跟隨著我,不過我自己也帶上了根棍子,以防我們碰上什麽危險的動物。我們沒遇到危險,但我走到離站點很遠的地方時,我發現了一個之前沒注意到的東西。


    有歌聲。音量不太大,聲音在黃昏時分縈繞不絕。還好我工作時沒把搖滾樂聲音調得太大,要不然我耳朵現在肯定聾了,肯定聽不見它。這是首老歌,講述了一個小仙子被困在她的樹上無法脫身的故事,唱腔餘音繞梁。我以前從沒聽過這首歌,我從不喜歡民謠。歌聲清晰可辨,絕對不是從哪個電子設備裏播放出來的,而是直接出自一隻小馬之口。歌聲引領著我走向他的方向。


    我的耳朵很敏銳,所以我很輕鬆地就找到了聲音來源:一家醫院。


    不隻有我被歌聲吸引:幾十隻鬆鼠和小鳥也停下腳步,一雙雙聰慧(到嚇人)的眼睛望向那棟建築。它們沉醉於美妙的歌聲,幾乎沒注意到我。


    算了,這也挺好,我不想它們也跟過來。幸虧漢沒去追這些小動物。我知道狗特別喜歡追鬆鼠玩,我原來養的那條狗就是這樣。


    我必須得繞一大圈,繞過停車場才能找到歌手。一開始我都沒看著他,因為我麵前有個花園遮擋我的視線。花園裏的植物比南方地區繁茂得多(我猜這是因為降雨量更大),但它還是和我以前見過的花園都不一樣。說真的,這裏美得就像地球重新變回了伊甸園。


    隻有一條鵝卵石小徑(大概是在事件之前建成的)從花園穿過。巨大的向日葵在小徑兩側肆意伸展枝條,四周鋪滿密集如毛毯的勿忘我、雛菊等幾百種鮮花。幾棵橡樹、蘋果樹以及梨樹大致圍成了一個圓圈。小徑通往一個露台,就在此處我看見了那隻小馬。


    他和我一樣,都沒有角和翅膀,也比另外兩種小馬強壯。他的身體呈紫色,鬃毛顏色鮮亮。他的大部分身體我都看不見,因為他穿著和醫生一樣的定製外套,隻不過衣服經過裁剪和修整。他的衣服在肋部係緊防止滑落,並讓他的前腿能從袖子裏伸出來。


    起初他沒注意到我,挺好的,因為我想聽聽這首歌的結尾。他的衣服沾滿塵土,兜裏裝滿園藝工具而不是醫療用品。我看著他在花叢間穿行,用剪刀修剪一叢玫瑰。他從上麵咬下一朵花,直接把它咽了下去,導致他的歌聲一度停頓。


    亞洲人吃花嗎?我現在記不起來了。反正我覺得現在我們也能吃花。“我們”。


    “打擾一下,”我最後用最小的聲音說。雖然我說的是“我不想打斷你的歌聲”,但我的確打擾到了他。其實我沒必要說這話的。


    他一躍而起,耳朵和尾巴都警覺地立了起來。盡管看不到臉,你也能輕易讀出小馬們的情緒,這相當有意思。我想我們的嗅覺也有所改變,不過我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把這一點說清楚。就我而言,雄駒聞起來有種麝香味,氣味充斥於整輛房車,因此我的衣服上也浸透了這種味道。好吧,我的鞍包上也有,或者說,所有地方都有。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幹洗衣服?真可惜,幹洗需要許多種化學藥劑,不過也許我們能在聚居點裏弄個洗衣機。我們已經把整個世界弄得到處都是我們的氣味了。


    不管怎麽說,這隻小馬冷靜下來後作了自我介紹,說自己叫“奧利弗·皮特曼”。他聽見我們在城裏大聲放音樂了嗎?聽見了,他也聽見了發電機運行的聲音,但他說他不想抱著希望出門搜尋卻一無所獲,最後“弄得自己很沮喪”,還說什麽“如果城裏真有其他人,他們肯定會來找我的,除非你想說你會就這樣離開。我知道我的這種方式也能管用。”


    我們在花園裏相互交流彼此的故事。奧利弗自上個月來一直獨自在城裏生活,直到我前來打破這一狀況。他是(或者說曾是)這所醫院的一名高級實習醫生,不過他其實來自美國東岸。他“不覺得自己應該”離開醫院,否則那些可以對抗疾病的藥物就都會變質。他盡其所能收集藥品,每過幾天就出門補充燃油,每天隻啟動幾小時發電機。他的首要目標是使保存藥物的冰箱正常工作,他為此放棄了其他一切便利(包括電燈,供水和熱飯)。


    他一直就有園藝的愛好,所以他接管了這個花園,讓他在閑暇時間(不出門搜尋燃料和電池的時候)能有些事幹。(你能猜到)我想問的是為什麽他所在的醫院會有個繁茂的花園。他回答說以前其實沒有,他剛開始建設時這裏隻有幾株野花和幾棵果樹。


    我不知道具體該怎麽把“這些植物都在傾聽”之類的話說明白。根據皮特曼醫生的話,隻要集中一點注意力就能讓植物發瘋似的生長,就像是轉基因實驗出錯了一樣。他告訴我最後他有多麽討厭吃穀物(都快吃吐了),於是他嚐了嚐花園裏的植物,發現絕大多數種類都能吃。


    我不太確定用“難以相處”這個詞形容這隻小馬對不對。可能應該用“慷慨”這個詞?我不知道。他讓我先嚐嚐各種花和灌木做成的沙拉,要不然他就不讓我走。這份大餐經過仔細挑選和漂洗,裏麵什麽東西都有。你這個混蛋醫生。我一直以來可是隻能強逼自己吃罐頭食品過活的。


    我這輩子就沒吃過如此美味的沙拉。我覺得這份沙拉裏的大部分原料人類都不能吃,有些葉子甚至是直接從嫩枝上拽下來了。這份沙拉的原料基本上就是花園修剪下來的廢料,隻不過用糖水衝漂了一下。


    許多種超市裏有的蔬菜味道都不錯,但我已經一個月沒吃過新鮮蔬菜了。一個月實在太長。我們的確應該趕快把菜園建好。


    我和奧利弗談起我們的小聚居點,但似乎不管說什麽,我都沒辦法說服他。他似乎連一點離開醫院的想法都沒有。你知道最後我是用什麽把他說服的嗎?


    對,就是莫裏亞,一隻受傷的小馬。我告訴他如果沒有一個真正的醫生前去照顧她,她可能就沒辦法完全康複。我可能有點誇大她傷情的嚴重程度(沒那麽嚴重啦!),但我們真的需要他。我們不能讓他獨自待在一座空無人煙的城市裏,孤獨地照管一間空蕩的醫院!這種孤獨怎麽可能不會把他逼瘋?


    奧利弗提出了一些條件。他想讓我們把他仔細保存的藥品也一起帶上,為此我們必須尋找並改造一輛冷藏貨車。我負責開貨車,而他可以去開我們的房車,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回到“文明社會”了。我不是說我不想這麽辦。在那些藥品過期之前我們能用上它們嗎?不知道,不過讓他一個月的艱苦努力就這樣付之東流也很不合適。


    奧利弗想再等幾天,他要把一切都打理妥當。我改造卡車再把藥品都裝到車上可能也得用這麽長時間。另外,喬瑟夫的工作也沒完成。他說呼叫接入網絡的所有電話可能也得用上幾天,而且過程中還得有誰盯著,以免真有人回複。他還打算給接入衛星網絡的每個電話都發一封“係統”短信。短信最多隻能有128個字,不過這也足夠我們說明很多重要信息了。


    除了“急速生長”園藝技術以外,他隻有一件事讓我很不安,是他沒來主動尋找我們的原因之一。他時不時聽見空中有引擎聲,他還說他能看見“軍機”在高空飛行。他說的是真的嗎?我不知道他有什麽理由在這種地方撒謊。倒不是說小馬不能(勉強)駕駛飛機,畢竟我們自己就看見過。他說有些聲音“聽起來像直升機”。小馬有能力駕駛如此複雜的飛行器嗎?


    我沒看見過,至少在我在城裏的這段時間裏沒見過飛機。不過由於我們在夜裏播放吵鬧的搖滾樂,我們確實有可能沒聽見它們飛過頭頂的響聲。這個錯誤得改了。


    真詭異,為什麽我們目前為止找到的每隻小馬都會些實用技能?對,甚至喬瑟夫都會。為什麽我們沒遇見煎炸師傅、推銷員、文書?我們有農民\/廚師、汽修工\/雜工、程序員\/黑客,現在又來了個醫生\/園丁。嘿,如果天上真有誰在聽,你能給我們送個土木工程師和化學家來嗎?也許他們知道該怎麽用那些3d打印機。等等,如果我去問喬瑟夫,也許他會幫我啟動那些設備。那換一個……機械工程師?材料學家?政客就算了。


    這真的隻是個巧合嗎?或者這表明事件背後有某種意識在操縱?也許等我們充分了解被選者的情況後,我們就能猜出背後主使的動機了。


    但奧利弗不這麽認為。今天我們談起這事的時候,他似乎認為造成這場災難的主謀遠超出我們的理解。他說生活就像手術,有時候你能通過它拯救病人,有時候卻不能。我們隻能盡量充分利用我們擁有的資源。就算我們知道到底是什麽導致了這場災難,我們也無法改變它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我想他這點說的倒是沒錯,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如此輕易地把求知欲放下。我還沒放棄恢複正常的希望。


    媽媽,詹妮弗……我絕不會忘記你們。我會找到你們的,很快。我愛你們。


    —a


    下麵是奧利弗。他看起來比喬瑟夫更有男人味……雄駒味。我覺得這可能是因為他更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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