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日誌,


    今天真tm見鬼,禍從天降。那隻小馬把自己當成哪路貨色了?她對她可能造成的後果的嚴重性有沒有哪怕一點點認識?如果僅存的幾位幸存者中有誰受傷甚至死亡,那這個聚居點就肯定不可能建成了,尤其成功建立聚居點的關鍵還在於讓雌性個體數量遠多於雄性。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畢竟就我所知,我們隻能再活十幾二十年。就算我們像兔子一樣瘋狂繁殖(千萬別這樣),十年以後我們也都會老死。我們後代學到的知識絕不可能足以保全大部分人類文化。短短幾代之後,大型建築和廢墟都會崩塌成粉末,剩餘的殘骸會被他們認為是舊日神靈的遺跡,覺得根本不可能是用蹄子造出來的。


    好吧,最後一部分還是對的,它們確實不是用蹄子造出來的。當然,我這麽說是有點(也許是相當)虛偽。喬大概曾向我警告過那個法術的危險性,而我當時或許確實忽視了他的警告,冒生命危險去嚐試它(而且也讓陰天和我一起嚐試)。我們難道不也一樣重要嗎?


    可能還更重要些,畢竟我們在這生活的時間更長。


    我覺得既然我要寫的話有很多,那麽如果我不想跑題,我就得按照時間順序記錄(而且別再不停地說奔跑有多爽了。看我都寫了些啥,真惡心,我是想寫宣傳小馬生活的廣告嗎?)。因此我覺得我會盡量簡明扼要地記錄所有事情,這樣我就不會浪費墨水了。


    如果我真想,其實我可以改用嘴寫日誌,但由於我的口述能力已經爐火純青了,我覺得我沒必要這麽做。想讓電腦正確理解你說的話是有竅門的,而且這個聽寫程序也能根據你的聲音自行優化。第一天變形時我得不停回頭修正所有錯誤,但現在它基本上不出什麽岔子了,甚至我當我說起那位“光角獸”(提起這詞就禁不住想起他那張作弊後沾沾自喜的蠢臉)的破事時也不會出錯。我想以後我得給他起個新名字。


    我好像說過我不想跑題,對吧?總之今天本來是用來休閑的。我們本來打算放鬆一下,假裝整個世界沒被毀滅,努力給自己減壓以免我們因壓力過大而心態爆炸。其他人也和我一樣壓力山大,盡管他們的表現方式不同,但我也能看出來。放個短假會是個很好的解決方案。


    每件事都按照之前的計劃順利進行。陰天給我們打包午餐(商店裏的麵包已經不新鮮了,但她勉強能做麵包,所以這不成問題),我把所有我覺得可能會用的上的東西都打包塞上車,而喬瑟夫就和平時一樣什麽正事都沒幹。我們準備在外麵過夜,第二天下午早些時候再回來(這是陰雲遮天允許奶牛和雞不受看管的最長時間)。漢也跟來了,畢竟他是我的好夥伴。


    路況從未這麽好過,真是個大驚喜。我們去了我最喜歡的海灘(祖瑪海灘,在馬裏布的眾多海灘中它不怎麽出名)。我們得用斷線鉗才能打開大門,不過這樣我們就可以把車停在距海邊不到兩百英尺的地方了。景色宜人。


    但我發現我的衝浪技術在變形之後已經跌入穀底了。別,用不著帶衝浪板下海我都知道肯定是這樣,試都用不著試。我覺得就算喬有他那種作弊的能力,他可能也沒法衝浪(而且他也怕水,所以就更不可能了)。和你想的不一樣,這邊鯊魚沒那麽常見。但就算沒法衝浪,我們還是要找些樂子。對,是他想了個玩法,我們玩的很開心。我們下水遊泳,又在沙地上飛奔幾公裏(要訣是奔跑時要一直踩在潮濕而又不太濕的沙子上。就是那種海浪剛剛衝刷過,但又還沒開始變幹的沙子。蹄子踩在那種地麵上才最穩當)。


    在海邊生火就不會造成嚴重風險了。天開始變黑時我們生起一堆篝火,擺上四堆柴火,周圍搭上帳篷,再帶上出門野營用的水壺,就和烈火雄心1裏麵的差不多。就和所有那些沒玩過火的“雄馬”一樣,喬瑟夫想要玩火,所以我就把生火這活交給他了。幸虧如此,因為他把打火機一拿過去點火,就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火球,伴隨著滾滾濃煙。也許澆上那麽多汽油就是會造成這樣危險的爆燃,幸好他的懸浮術不會受到火焰的影響。


    我們還帶了個燒烤架,不過其實它根本就沒用。如果蔬菜不是罐裝和真空包裝的話,烤素串其實還算不錯,但烤這種速食蔬菜可完全不一樣了,所以我們往串上撒了香草精,這東西就是為這種緊急情況準備的。可樂的口感倒還和以前沒啥區別。喬似乎喜歡吃墨西哥卷餅,還找來了一份軍用版卷餅(這是他犯的第一個錯誤),不知道他是從哪弄來這玩意的。對,這份軍糧並非全素食,但他還是吃了。或者我得說他努力地吃,因為他根本就咽不下去,不過他敢嚐就算是個漢子了。你真該看看他的臉:他努力向我們擺出一副英勇無畏的表情,似乎想向我們展示他有多堅強,絕不會讓整場變形事件奪走他最喜愛的食物。這隻獨角獸的英勇舉動讓他在我的日誌裏贏得了一席之地。


    太陽剛下山沒多久,天空還泛著藍紫色,看清物體也不費力。我們開始逐漸適應人類的作息時間,或者說,至少不再需要用盡全力才能在黑暗中保持清醒。陰天一般不在乎這個,但我覺得讓她和我一起對抗生理周期,她可能會有點疲憊。但當然了,早在我們遇見他之前,喬瑟夫就已經把晝夜節律推翻了,這和其他事情一樣不公平。也許這是因為那根角深及他的大腦,在他把周圍的東西飄起來時,有些魔力意外鑽進了他的腦子裏。


    雖然玩得如此開心,如果我們就幹了這點事,那今天也沒什麽重大意義。鑒於我已經寫下了這麽多話,那肯定說明今天還有其他事件。你說對了,確實還有。


    我們正打算睡覺,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引擎聲。小馬的聽覺相當敏銳,因此我們都能聽出它來自空中(肯定是這樣,因為海邊的懸崖會阻擋來自縣區方向的聲音)。聲音不算很大,顯然它並非產生於噴氣式引擎。我們抬頭望天空,借助殘存的光線我們能看到它正在沿著海灘朝我們飛來,高度極低。


    那是架兩座螺旋槳飛機,飛得比大多數汽車還慢,沿著沙灘越飛越低,起落架都沒展開。我腦中對此的第一反應是恐慌尖叫:一架飛機正朝我們衝過來啊!陰天和喬的反應正是如此,但我深吸一口氣,盡量穩住身體鎮靜下來。


    顯然,那架飛機並非直衝我們而來。它距海邊非常近,就在幾步外的海岸線上空,距地麵大概隻有三十英尺,沿著非常平緩的坡度下降。但即使它飛得這樣慢,我還是看不太清飛行員。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飛機在離我們的營火三十英尺處著陸,機腹在地麵上拖行。大地在墜地的衝擊中震顫,幾乎把我震倒。沙子和水四處飛濺,甚至濺到了我們身邊。飛機滑過我們身旁,猛地翻向一側,玻璃纖維機翼因衝擊而破裂震顫,幾乎整個扭轉過去。幸虧它的機鼻高高揚起遠離地麵,否則一旦螺旋槳紮進沙地裏,整架飛機可能就會在我們麵前粉身碎骨。


    我不僅僅能看見,還能感覺到喬瑟夫在做什麽。他的蹄子深深紮進地麵,在我身旁發出粉色的光芒,明亮得如同篝火。飛機上也出現了同樣的光芒,並沒能完全扶正機身,隻在飛機上施加作用力,讓它的姿態得以穩定幾秒,從而阻止它徹底翻轉過來。它確實沒翻轉,不過由於機腹與地麵劇烈摩擦,飛機迅速失速。用不著說,我知道它肯定不可能再飛起來了。


    引擎劈啪作響,終於徹底熄火,接著整架飛機開始冒出濃煙。我不確定陰天當時是怎麽了,反正我和喬瑟夫用最快速度衝了過去。你真該看看這隻獨角獸都幹了些啥:他居然把飛機門從機身上直接扯了下來。鑒於當時機艙入口距地麵不高,我就把臉盡可能遮住然後就闖了進去。


    裏麵有隻小馬。當時我沒時間仔細端詳,隻是趕緊用一隻蹄子撈起她,把她從安全帶中拉出來。她被安全帶牢牢鎖住,駕駛室地麵上還有一堆衣服(雖然她當時一件也沒穿)。我一把她解放出來,喬瑟夫就趕緊幫我把她拉出駕駛室。幸虧如此,因為一分鍾之後這架飛機就爆成了一顆火球。我們跑的距離夠遠,沒遭到破片的襲擊,但爆炸聲還是把我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我禁不住去想如果喬的魔法沒能保護我們,結果會是如何。就像我之前所說,這隻小馬值得我們最衷心的感謝,我決定收回我之前對他的所有負麵評價。


    還是先不收回吧。他還是懶死了。他隻不過不是個懦夫。


    我們回到房車時,陰天終於冷靜了下來,給我們清理出一片區域,把所有燈光也都打開了,因此我們終於可以把這隻小馬放到地上。她狀態很糟:渾身上下都有撕裂傷,有些傷口很深還大量出血。這時我才意識到我身上全是血,幾乎因此吐了出來。


    我們這次帶了醫療物資。陰天拿來了一個急救箱,她不是真正的醫生,但急救箱裏的止血藥品用起來相當簡單。我們把這隻小馬放到淋浴噴頭下麵,盡可能把她身上清洗幹淨,然後擦幹她,把藥物噴到她的傷口上。有幾處傷口相當深,可能需要縫合,但眼前她身上最嚴重的傷口是頭頂的那處。


    這隻小馬曾是獨角獸。我說“曾是”,因為嚴重的衝擊把她的角折斷了,看著要比其他傷口都嚴重。止血劑麵對這樣的傷口也無可奈何。陰天不願意(我們也沒有足夠的設施)在沙灘上治療這隻小馬,所以我以最快速度開車回家,靠咖啡之類的興奮劑保持清醒。到家之後她還是有點流血。


    謝天謝地,這隻小馬沒醒。喬瑟夫小心把她的傷口縫合好(陰天提供技術指導),而我進行了世界首次部分截角手術。它最後隻剩下兩寸長……剩餘部分保不住了。我們還得給截麵消毒,阻止傷口繼續出血。


    這是我熬夜最晚的一次,可能很快就會到早上了,但我認為把這些事都說出來能讓我感覺好些。我們給她衝洗身子時……老天……水全都染紅了。如此美妙的假期怎麽會以這種結局收尾?我們正玩的相當開心呢!我們正在互相交往呢!朋友之間都是這麽做的。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我們不在這,這隻小馬就不會有任何幸存的可能(會不會我們巨大的篝火產生的煙霧指引她在這裏降落?這些事情發生時她清醒著嗎?我不相信她的降落會是完全的巧合)。我們把她放在第三間臥室裏,輪番照看她。再過一兩個小時,陰天換下來之後就該輪到我了。無論你信不信,她還有呼吸。我之前還以為喬瑟夫身體又輕又弱,或許這個結論下得是有些草率。陰天說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再醒過來。我不覺得她摔斷了骨頭,但她失血量很大,而且也許還有內傷。我們也不知道失去獨角會對獨角獸產生怎樣的影響。


    由於我看見這麽多血一直犯惡心,當時喬瑟夫還打算給她做截角手術來著。結果他卻真的開始嘔吐,我不得不接他的班。不久後我就發現他用兩隻蹄子緊握他的角,渾身抖得像風中的一片樹葉。我給他泡了些熱可可讓他冷靜,現在他睡著了。到時候可以讓他接第三班。


    ……


    輪到我了。她還是沒醒,但至少躺在床上還有呼吸,她也很安全。我們看看明天要不要給她喂食。我想我會盡量把她畫得健康些,但僅僅畫幅速描並不能讓我感覺更好,也許得認真畫一幅大作才行。她身上的標記怎麽都畫不好,因此我把它畫在一旁,這樣你能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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