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日上午,天都島。


    “我想下去,”龍玨擦了擦眼淚,撇嘴道,“真的不是去找嬤嬤。”


    碧原晴空有些頭疼,蹲下身溫聲詢問:“想下島做什麽呢?是想買什麽物件,還是想去城裏玩?”


    “就、就是想下去。”龍玨嘟著嘴,一臉委屈。


    碧原晴空看著滿臉寫著不開心的龍玨,輕歎口氣,道:“你這一年在島上學了很多,確實可以下島入院了。”


    龍玨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不過下島前,你要做三件事。”碧原晴空舉起三根手指在龍玨眼前晃來晃去。


    “就像是‘關教頭風雪過三關’那樣嗎?嗯嗯!我可以的!”龍玨眼珠子跟著晃動的手指轉。


    “第一件事在木淮殿。”碧原晴空微笑道。


    “第二件事在禦膳房。”


    “第三件事在禦衣局。”


    “木淮殿,禦膳房,禦衣局。”龍玨拍著胸脯,“都記住了。”


    碧原晴空微笑著揉了揉龍玨的發,眼中是長者的智慧與關懷。


    ……


    下午,木淮殿外。


    龍玨將收攏的傘靠在牆邊,折好地圖,放入懷中,用袖子抹去額上的汗,抬頭望著雪花後墨木匾上“木淮殿”三個天藍色大字,發出由衷感歎:“終於到了!”


    他輕輕蹬了蹬腿,積雪有悶響。


    龍玨上前敲門:“有人在嗎?”


    “請稍等。”裏麵有女孩子的聲音響起。


    龍玨於是退到台階下,低著頭,用腳擺弄地上的雪。


    “吱呀~”片刻後,年久失修的殿門在令人牙酸的聲音中緩緩打開。


    龍玨腳上動作停下,先是揉了揉耳朵,再抬起頭望向打開殿門向他行禮的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二十年紀,身段婀娜,明眸皓齒,一頭柔順的金色長發傾瀉而下,大大方方地披著,顯其高貴大方,玉手舉著的小花傘,身著的繡荷棉衣,腰間佩的通體偏青雕花玉,又顯其少女心性。


    “見過小太子。”年輕女子微笑行禮。


    “你好,”龍玨對著年輕女子眨眼睛。他認得這人,翊王上島那天,趙明珠帶來用膳的眾女中就有她,好像是叫芭娜?


    龍玨沒細想,小跑上台階,伸出頭好奇向殿內張望,“院長讓我來的。”


    “是,院長大人吩咐過了。”芭娜後退幾步讓開龍玨。


    “那我要幹什麽?”龍玨轉頭看向芭娜,好奇問道。


    “小太子請。木淮殿原是存放宮裏經得放的物件的地方,平時少有人來。後來王朝覆滅,沒了增添,裏麵的物件也都取來用了,這殿便空缺下來。院長接管後,島上也不是很需要這座殿,所以沒有動用,雖然一年前有過打掃,但還是成了這副落魄模樣。”芭娜側身請龍玨入殿,落後龍玨半步,為他撐傘,跟在龍玨一邊介紹。


    龍玨邁過圖畫已掉色的木檻,在芭娜的介紹中得見木淮殿的過去與全貌。


    殿內建築大體還算穩當,柱子和牆上並沒有告急的裂痕,正所謂“永星王朝出品,必屬精品。”房前寬闊的空地上石磚雖然鋪得嚴密,但還是有許多倔強的小草從縫隙中探出頭來,甚至穿過了厚厚的積雪,一點一點的冒尖。


    四周的古樹長得高大,樹葉早已落下,雪花掛滿孤零零的枝頭。


    芭娜為龍玨打開殿宇一旁小屋房門,然後看著龍玨微笑行禮:“小太子,院長讓您做的事,就是打掃。”


    “哈?”剛踏入房間正揮去蜘蛛的“陷阱”的龍玨愣住了。


    他疑惑看向芭娜,以為這人在和自己開玩笑。


    打掃?


    開玩笑!我可是天地懲罰聖會之主,是來你這掃地的?


    芭娜被龍玨疑惑茫然的可愛樣子逗樂了,捂嘴掩笑:“對,院長大人說的,就是打掃。”


    對,我就是來掃地的。


    龍玨扶額,再聯想到碧原晴空要他做的三件事的地方,他立刻明白了。


    早在今年的春天,碧原晴空就教了他打掃房間、生火做飯、清洗衣物這三個基本技能。隻是每到“實戰”的時候,趙嬤嬤就會冷不丁地冒出來,說幾句“年紀還小”之類的話。麵對這一老一小的小把戲,碧原晴空也一直沒有阻止。


    看來,是留到這裏了。


    那就做吧!深吸口氣,龍玨禮貌地拿起放在門旁的掃帚,微笑著告辭了芭娜,開始幹活。


    木淮殿,是打掃房間。


    禦膳房,是生火做飯。


    禦衣局,是清洗衣物。


    逃不過啊逃不過。


    龍玨無奈地笑了笑。


    一個時辰後,龍玨抖了抖身上厚實衣服上沾著的灰塵,放下水盆,走出房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然後他對在殿門處等候的芭娜點點頭,出殿往禦膳房的方向去了。


    芭娜待龍玨走後,才進去木淮殿檢查,細細觀察後便去向碧原晴空匯報了。


    ……


    這邊龍玨在埋頭洗菜的時候,島下,在騰岐學院靜林的中心湖泊旁,結束了今天修煉的琴柳體內內力還有些躁動,於是她脫掉了白色金邊的長靴,赤著腳,也不怕冷濕,就這麽坐在柔軟的雪地上。


    眺望清澈冒著寒氣永不凍結的湖泊,她伸出右手理了理額上碎發,左手輕拍著雕花的佩劍。然後她伴著平滑如鏡的湖水,在溫暖而逐漸黯淡的太陽照耀中,輕輕哼唱北方的歌謠。


    ……


    入夜,天都島,靜安殿。


    勞累了一天的龍玨坐在碧原晴空對麵,一臉忐忑地看著碧原晴空滿眼疑惑地夾起一塊……肉?


    碧原晴空今年已經八十歲了,在當今這個首重出生的時代裏,她無疑是站在最頂端的那一小撮人。


    俗話說,有人生來尊貴,有人生來牛馬。對絕大多數無法依靠修煉和讀書來改變人生的普通人說,出生如何,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的命運。


    碧原晴空的運氣很好,生在了供奉九神的九家之一的術家,還是家主之女,妥妥的一等貴族。就這個出身,在她正常的人生曆程中,她從來都沒考慮過吃什麽的問題,蒸火羊、蒸鍾熊、蒸天鹿、燒龍肉什麽山珍海味她沒吃過。


    所以當碧原晴空的筷子夾著這塊滴著奇怪湯汁的形狀也不規則的肉塊時,她眯著眼,努力回想自己這些年吃過的食物,想找個對應,讓自己有下口的勇氣,同時能夠違心地說一些讚美的話。


    “這是蒸……肉片。”龍玨摸著小腦袋瓜,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完全沒吃過。


    碧原晴空挑挑眉,瞄了眼盤中濃湯裏其他的漆黑肉塊,明顯對龍玨的話不是很相信。


    至於做法是蒸還是煮……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她想放下筷子,但是龍玨眼巴巴地望著她,弄得她又不好拉下臉扔筷子說不吃了!


    想弄個法子騙一下,又感覺不太好,良心有點痛。


    最後,她還是在龍玨期盼的目光中,猶豫地用筷子將這塊肉送入了口。


    然後她全身一僵,下意識地抓住水杯要喝水,拿起才發現,裏麵沒水。


    龍玨一直在關注碧原晴空,他趕忙從書桌上端來茶壺給碧原晴空倒茶。


    碧原晴空默默放下杯子,扒了一大口飯,猶豫了一下,然後在龍玨渴望的目光中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嘴裏的食物。最後她放下碗筷,淡淡地說了句:“你明天就下去。”


    “耶!謝謝院長!”龍玨興奮地跳了起來。


    碧原晴空起身決然而走。


    就該用幻術騙他,不對,該摔碗的,應該直接摔碗!果然,趙明珠那不必要的溫柔是會傳染的。


    迅速出了房間,她對候在門外的芭娜輕聲道:“你守著他做飯的?”


    芭娜恭敬回道:“回院長大人,是我守著小太子做飯的。”


    “那吾問你,禦膳房的調料,還有嗎?”碧原晴空望天感歎。


    “還、還有。”芭娜連忙捂嘴,差點沒憋住笑。


    “早點下去吧,去禍害別人。”碧原晴空歎了口氣,道,“你去煮一碗清湯吧。”


    “是!”芭娜沒忍住,盈盈行了一禮,笑著跑開了。


    碧原晴空聽了聽房間裏龍玨的開心的叫聲,輕歎一聲,拿起靠在牆邊的傘,撐開,無奈地搖著頭,往聽瀾閣走去。


    ……


    每當入夜,騰岐學院會有專人一個個點亮掛在道路兩旁的燈籠。


    此時騰岐學院隻為女學子開放居住的桂荷閣樓上掛滿了燈籠,將周圍照得明亮。閣下也點起了篝火,以供這群不怕冷的少年少女們玩鬧。


    騰岐學院稀少如珍寶般的小姑娘們三三兩兩蹲在雪地裏堆雪人、打雪仗。既然是修煉者堆雪人、打雪仗,那與普通人當然是有些差別,比如一個水印靈的可愛少女一邊堆著自己的雪人,一邊偷偷摸摸地發動印靈把旁邊膽小女孩的雪人變成了一攤水,讓那女孩頓時眼淚花花的,一直在抹眼淚。


    惹了事的可愛少女頓時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不敢冒頭。結果自己的雪人下一刻就被一旁看得清楚的高年級女學長給化成了一攤水。見狀,那個膽小的小女孩連忙跑上來,來安慰這個正準備抱頭鼠竄的可愛女孩,女學長看著兩個學妹抱胸微笑,很是欣慰。


    又有武道的學姐個個使用身法,身姿婀娜,進行觀賞度極高的打雪仗。偶爾有些高難度動作露出一點點潔白如玉的肌膚,就引得四周一大群一大群的少年們“嗷嗷”直叫,大飽眼福。


    還有男孩子勾肩搭背,其中膽子最大的男孩紅著臉,指著眾女中某一個笑得開心的女孩,對朋友深情說著雞皮疙瘩直冒的情話。


    還有女神的愛慕者,拉上好友與情敵結群對抗,一會兒吟誦柔情滿滿的情詩,一會兒撂下少年的狠話,然後偷偷瞄一眼自己的女神。哪怕最後隻是得到一個簡單的回眸,他們也都像是得勝的公雞一般雄赳赳氣昂昂,恨不得引吭高歌。


    高強度工作了一天的先生們聚在一旁的火爐邊,喝口熱茶,看看學生們打打鬧鬧,都是臉上笑著談論自己少年時的求學路。


    自淨林漫步歸來的琴柳站在不遠處的路邊燈籠下,望著同齡人的歡樂,隻是輕拍雕花的佩劍。不靠近,也不遠離,像是要把自己摘出這個世界。


    ……


    第二天,十月十二日晨,天都島。


    林棲梧為自己和碧原晴空撐傘,一起在清掃過的小路上漫步,偶爾回頭看一眼身後在小路兩旁雪地裏開心地深一腳淺一腳的龍玨,有些頭疼。


    “這孩子很乖的。”碧原晴空抱著手爐,微笑道,“你願意帶他下島入院學習,吾很欣喜。”


    “院長大人的話,晚輩不敢不聽,隻是……有些問題。”林棲梧向碧原晴空輕聲道。


    “克萊頓不是和你談好了嗎?”碧原晴空好奇道,“這孩子下島入院學習的事。”


    “揚朗爾格院長是與晚輩提起過,隻是晚輩以為,今年的授業即將告一段落,所有學子們都將進行年終考試,這個時候將他帶入學院學習,實在是不好規劃學業,另一方麵,因為這些年來學院積弊甚重,雖然年春已經開始整頓學院,但事務仍是繁雜,晚輩很難照顧到他。晚輩既然答應了揚朗爾格院長,肯定不會食言,但為了孩子考慮,還是明年吧?”林棲梧低頭請示。


    她這段日子確實很頭疼。騰岐學院目前采用的是年學製,即每年二月一日開學,十一月一日閉門,同時二月開學一考,十一月閉門一考。冬春兩考中,冬考的內容是最多、也是最為重要的。加上講師多為今年新招,大多對工作流程不是很熟悉,還有許許多多之前的問題沒有解決,甚至還有報賬不明而拖欠工錢的情況。還有些家住過遠的學子要提前離校,會申請提前考試,這更是增加了這段時間的工作量。種種事情實在是太多,她自入騰岐學院以來就像個陀螺一樣忙得停不下來。這麽忙的情況下,林棲梧確實很難照顧到龍玨。


    同時就是這段時間入院,是真的很難有學識淵博的講師會願意空出時間給龍玨講學,他們是絕對會被其他學子纏著,請教功課。


    碧原晴空微微一笑,早知道林棲梧會如此說。她雖然常年不理院務,但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對於林棲梧如今的困難,她當然清楚。


    碧原晴空轉著手裏的手爐,道:“你接管學院不久,事事皆理是有必要。但不要長時間總攬一切,這是很累的。放些雜事給下麵,才能活得輕鬆。你看,吾不就是很輕鬆嗎?”


    林棲梧頓時無語。


    後麵仔細聽二人談話的龍玨也尷尬地摸頭,表示不敢恭維。


    碧原晴空看看兩人,笑著搖頭。


    好像是認為兩人沒懂她的意思。


    但林棲梧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龍玨,她是一定要帶下去了。


    果不其然,還沒到正午,碧原晴空就直接讓兩人下了島。


    勸學閣外。


    林棲梧麵無表情地用力按住龍玨的頭,幸虧龍玨現在力氣不大,柔弱的她才勉強製止了龍玨兩眼放光跑向大坑的奇怪行為。


    這時滿身土灰的貝思挑著扁擔跳出被自己砸出的大坑,看樣子是在挑土填補大坑。


    自己砸的坑,一定要自己填上。


    他正往外走,一抬頭就看見了林棲梧和龍玨二人,頓時驚訝地“喲嗬”一聲,然後冷笑著扔下扁擔,輕拍衣裝,拍出灰塵漫天。


    草率處理完個人衛生後,他背著手,慢悠悠到二人麵前,用不耐煩的語氣問道:“你倆哪來的?是那個年級的?不知道這、這勸學閣閑人免進嗎?”


    在這裏看見貝思,林棲梧並不覺得意外,她早聽克萊頓說過這人,知道是碧原晴空帶回來的老前輩,不歸外院管理。於是她施禮道:“前輩午安,副院長林棲梧,自天都島歸,路過勸學閣,多有打擾,還請前輩原諒。”


    然後她繼續道:“上次與揚朗爾格院長來過,可惜前輩不在。今晨上島時也未曾得見,便未見禮,還請前輩勿要怪罪。”


    貝思明顯是誤會了什麽,他毫無禮貌地從上到下掃視一遍林棲梧,不屑道:“你來接趙明珠的班?不好好當自己的大小姐,跑來這裏當什麽丫鬟?”


    貝思接著指龍玨:“這就是正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林棲梧沒明白貝思的意思,但能感覺到他的不屑,頓時麵無表情。


    貝思“喲嗬”一聲,冷笑道:“趕緊滾蛋!”


    林棲梧深吸口氣,牽起龍玨迅速往外走。


    貝思站在原地,望了望天空中看不到模樣的天都島,又挑起扁擔,繼續修補大坑。


    勸學閣是騰岐外院位置最靠裏的建築,背麵隔一片樹林和一堵城牆與岐巍南城區相望。正麵隔著披上白裝的竹林和道路正好斜對著一處講師居住的的建築群,名為禮師坊。


    禮師坊旁邊,隔著一處小花圃的就是另一處講師居住的坊——德師坊,兩坊都在道路的西邊。


    “禮師坊和德師坊住的都是學院裏的德高望重或博識通達的講師,平時少去打攪。要是被留住了,你就等著這些講師長篇累牘的教導吧。”到給龍玨準備的住處還有些路,林棲梧怕他一路無趣,於是借著路過的機會順便介紹一些院內的建築。


    不說有沒有用,反正林棲梧看龍玨左看看右看看的樣子沒有不開心。


    “我們正在走的這條路被院內學生取了個‘知錯’的笑稱,因為這條路往北既直達勸學閣,往西又臨著兩坊。有的學子運氣不好,剛從勸學閣出來,就被坊裏認識的講師看到了,免不了受一通教導,隻能連說知錯知錯。”


    “知錯路東邊,過了前麵那道林子,就是學院的禦馬場,很寬闊,據說是二三十年前朝廷賞給學院的。”


    “沿著知錯路向南走兩百來步,就是一個十字路口,向西可以到公廚等地方,叫公廚是因為它也是朝廷賜下的,其中食物和費用都是由朝廷下發給岐州州治、州治直接配送給學院,級別上和州治一樣,所以不僅菜很豐富,而且如果是本地菜品的話,還是免費。”


    “到公廚的這路也就不叫‘知錯’了,學生們又取了個‘天大’,是‘民以食為天’的意思。”


    “向東的路可以到靜場,這條路倒是沒有什麽名字。靜場非靜,況且還修在禦馬場的旁邊,想靜也靜不下來,那裏是個修習印靈武功的好去處,隻是其中玄妙,我不修煉,確是不知。”


    “靜場南邊,隔著那一小池,就是淩誌樓。我們沿著知錯路一直往南就可以到達,許多男學子都住在淩誌樓,這樓不僅占地廣,而且也高,總共有五六層,個人是單獨的房間,設施齊全,空間也很大,並不擁擠。”林棲梧指著那棟極其顯眼的高大建築,輕聲介紹道,“給你安排在了三層內側,三層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同層的也都是高年級的學長,他們大都喜靜,不會吵鬧。這房間給你,既方便又安靜。”


    “嗯。”龍玨抬頭看了看前方高大的淩誌樓。


    “淩誌樓再往南四五百步,隔著一處名為‘煙紗’的小花園,就是桂荷閣,裏麵住著我們學院‘珍貴’的女學子,煙紗園裏種有梅花樹和桂花樹,還有一處荷花池。其中高大的桂花樹遮擋住了自淩誌樓望向桂荷閣的所有目光。桂荷閣就四層樓,還沒住滿,你可千萬不要去欺負她們。”


    “女學子?”龍玨來了興趣,問林棲梧,“我在島上看到了很多大姐姐,她們和這裏的女學子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林棲梧微笑道,“她們都是修煉者,是來修煉的。”


    “嗯……那我可以向對島上的大姐姐那樣和她們打招呼嗎?”龍玨好奇問道。


    林棲梧腦海裏立刻浮現出龍玨指揮著碧原晴空不知道從哪裏“拐”來的不像是丫鬟的丫鬟們做這做那的畫麵,連忙搖搖頭:“不行。”這樣你很可能會被那些女孩給打死。她在心裏吐槽。


    “那……那像克萊頓院長那樣呢?”龍玨興奮道。


    “絕對不行!這樣你一定會被女同學給打死的!”一聽到克萊頓的名字,想都不用想,林棲梧脫口而出。


    因為在克萊頓這件事上,林棲梧是深有感觸。她自接任副院長這個職位以來,幾乎是隔幾天就要被克萊頓想盡辦法搭訕一次。


    林棲梧再次打量了龍玨的麵貌,回想起克萊頓的“一顰一笑”,在心裏肯定道:“龍玨你隻能說是普通吧。沒有克萊頓那樣人見人愛的臉,還是別去討打了吧。”


    “啊?”龍玨懵了。會被打死?這麽恐怖?


    龍玨滿臉問號。


    “我不是這個意思。”剛在心裏悄悄將龍玨和克萊頓對比了一下的林棲梧粉麵生霞,自覺不妥,連忙解釋。


    “那還是算了吧,林姐姐,我想去書館看看。”龍玨提議。


    “這是個好主意。”林棲梧立刻點頭讚許。


    “我自己去吧。”一想到將要在島下第一次單獨行動,龍玨便有些興奮。


    “你認得路?”林棲梧好奇問道。


    “克萊頓院長之前帶我來過書館,而且克萊頓院長也讓我在書館等他。”龍玨撓撓頭。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要傘嗎?”林棲梧想了想,道,“書館門口有一位管理書館事務的大姐姐,你若想找我,可以問她。”


    龍玨開心地點頭:“嗯!我記住了,林姐姐,我不用傘。”


    林棲梧確實很忙,現在龍玨既然知道路,那她正好回去處理院務。


    於是她微笑著對龍玨揮揮手,迅速離去了。


    等徹底看不見林棲梧了,龍玨開心地“哼哼”兩聲,然後他一手叉腰,一手前指,臉上燦爛的笑容:“第一次島下單獨冒險,出發!”


    同一時間,另一邊。


    桂荷閣上,琴柳係緊了劍鞘有雕花的佩劍,拿起立在一邊的油紙傘,準備下樓到公廚用膳。


    下了樓,她撐開傘往公廚走去。


    她像是不怕冷,雪花飄飄的冬天,隻是一件狐白裘加一襲長裙。雖然編有花邊且繡金勾絲的白色長裙確實很漂亮,但穿著這樣一身獨自在雪天裏撐傘,多少會讓人覺得有幾分心疼。


    遇上膽大心細的男孩,說不準還會主動上前脫下裘衣為她披上。


    而現在正向她迎麵而來的龍玨,倒是個膽大的,至於心細不細……尚不可知也。


    隻見滿懷探索精神的龍玨一離了長輩,立刻就丟了禮節規矩,在路上好奇地四處看看、四處摸摸,偶爾還蹲下捧雪成球,自娛自樂。本來不長的路,他硬是走了很久,這樣走走玩玩,也不知何時才到得了書館。


    龍玨不遠處,琴柳停下。剛出桂荷閣沒多久,她遠遠就看見了安分不下來的龍玨,眼中有些驚訝——這個時間段大多學生都還在聽課,特別是臨近年末,考核在即,很少有人會在外麵四處閑逛。


    琴柳沉默注視著還在興奮玩雪、渾身上下都是雪花、還不時發出“嘿嘿”傻笑的龍玨,心裏有些……迷茫。


    他是誰?他從哪來?他在幹嘛?


    琴柳感覺龍玨很奇怪。


    有點傻的那種。


    琴柳撐傘的手不自覺用力握住傘柄,想了想時間,她還是繼續前進。


    在這個時間去吃飯琴柳是早就決定了的,所以她不會更改這個決定。


    這邊在道路兩邊雪地裏興衝衝的龍玨正抬頭擦汗,剛巧與不遠處的琴柳四目相對。


    琴柳微微低頭,避開龍玨的目光,繼續向前。


    但龍玨這個二愣子就這樣站在那直盯著琴柳,像入了神一般,用他那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直看得人心慌。


    所以即使低下了頭,琴柳也依然能感受到龍玨的視線投來。在這目光注視下,見慣了大場麵的她動作竟一時有些不自在。


    隨著琴柳逐漸接近,回過神來的龍玨有些不知所措,心慌之下,他突然上前攔住琴柳。


    琴柳停下。她比龍玨高半個頭,不需要怎麽抬頭,就能看見龍玨一頭的雪花。看著突然竄出來的龍玨,她漂亮的藍色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琴柳身上有不知名的清香,在琴柳停下的同時,清香帶著冬天的寒冷竄入龍玨鼻腔,讓他一下子清醒。


    他仰頭與女孩四目相對,雙手背在身後手指絞個不停,臉頰微紅,嘴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


    琴柳疑惑看著龍玨,左手緩緩放到劍柄上。


    這時龍玨忽然壯著膽子問道:“我是龍玨,你誰啊?”


    琴柳懵了,漂亮的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搭在劍柄上的手猛地用力,差點出鞘。


    “說話呀。”龍玨低下頭,微笑著羞澀靦腆地問道。


    琴柳深吸口氣,然後麵無表情地繞過龍玨,徑直離開。


    龍玨趕緊讓開,然後撓頭看著遠去的琴柳,莫名奇妙的,滿臉通紅,笑容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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