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能證明其實淩琛並沒有那麽討厭他?淩琛麵無表情地道:“不是我做的,是廚房做的。”顧奕鼻腔嗤氣,轉頭掃了對方一眼:“衛星站沒有廚房,所有食物一律外送,上將連這個都不知道?”淩琛道:“我的意思就是外送的。”“哦。”顧奕得逞般靠在床頭,笑道,“我騙你的,這裏的確有廚房。”淩琛:“......”不愧是聯盟指揮官,一流的邏輯。“你剛剛在撒謊的時候在看別的地方,是我不夠帥嗎?”顧奕嚐試掙脫身後的手銬,發出一串叮當脆響,手銬紋絲不動。看來最近聯盟的手銬質量提升了不少。淩琛盯著麵前這個蟲,不知為何,明明之前有數不清的問題和疑惑,但恨意卻怎麽都提不起來,就好像這個指揮官身上有天然的魔力一般。“有的時候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解釋的。”顧奕沙啞地歎了一口氣,“就像你現在一樣,憑感受和猜測就能知道真相了。”“油嘴滑舌。”“話不能這麽說。”顧奕反駁,認真道:“我對你是真心的。”淩琛不置可否,越想越不對,現在顧奕隻是被俘虜,僅僅聽他胡言亂語根本達不到目的。“哦?”淩琛勾了勾嘴角,眼底沉澱著一層銀紅光澤,“真心?”他繞過麵前的小桌板,一隻胳膊用力撐在顧奕床頭。這個姿勢有著十分強烈的壓迫感,就連心理素質極強的顧奕都被壓地心髒怦怦跳。淩琛用他戴著白手套的手指,輕輕扭住顧奕的下頜,逼迫對方盯著自己的雙眼,一字一句道:“所以你組織軍隊埋伏我,利用我來達到你查明真相的目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主動和我上床——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次不是你謀劃的?甚至為了控製我,你不惜說出愛我這種荒謬至極的話術,嗬......顧奕,我太了解你了,你本就是一隻沒心的毒蛇,冷血動物,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你扯上關係。”顧奕不可置信地盯著對方,手指攥地發白。“別以為你在戰場上故意被抓,我就會相信你。”淩琛狠狠甩開顧奕的下頜。“咳......”顧奕狼狽地側躺在潔白的床單上,一呼一吸都十分疼痛。“——我不會原諒你。”冰冷的話語傳入顧奕耳中,如雷鳴一般響亮,隻覺得嗓子一澀,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顧奕蜷縮在床上,他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沒辦法順利將異物咳出,隻得強撐側趴,逼迫自己將餘血咳出,黑紅的血液浸濕了大片床單,觸目驚心。這一突發狀況也看愣了淩琛:“你中毒了。”顧奕臉色煞白,說不出一句話。淩琛用手指撚起床單上浸濕的血跡,明顯是中毒已深。顧奕虛弱地噙著微笑,目光已經無法聚焦:“我遲早有一天會死......而我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咳咳——”淩亂短發胡亂粘在鬢角,整個蟲在關押室冷白的燈照下顯得破碎感十足。他拚盡全力吐出幾個字,目光狠戾而堅定,“毀掉塔利恩,殺了赤詡。”淩琛瞳孔驟然緊縮。顧奕低低地笑著,仿佛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他的計劃,就算他麵對的是死亡後無限的虛無:“反正我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也不怕死第二——”話音未落就感覺自己的衣領被拽住了。他詫異地睜開眼,見淩琛利落熟練打開一隻手銬,隨著“哐當”一聲金屬碰撞,他的一隻右手被鎖在了床頭的柵欄上。顧奕下意識用解放的左手撐住身體,“你幹什麽?”“什麽毒?”淩琛半條腿跪在床上,一隻手抓著欄杆頂部,膝蓋抵著身下蟲的腰部,牢牢鎖著對方。顧奕艱難地搖了搖頭:“就算你知道了也做不了什麽,我中的是特製神經毒素,損壞呼吸係統,造成肌肉以及呼吸損傷,直至器官衰竭,而且這種東西目前沒有解藥。”“誰給你的?”“我自己喝的。”“你......”淩琛隻覺得荒謬至極,“我隻有一個要求。”顧奕閉上眼。狹小的空間內,隻能聽見對方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淩琛聲音低沉沙啞:“不許死。”顧奕緩緩睜開眼,麵前的上將眼底微紅,不知道是恨還是愛。顧奕想,畢竟自己前前後後做了那麽多傷害對方的事情。萬一以後自己有個三長兩短的,雙方都能解脫。“聽見沒。”淩琛抓著顧奕衣領低吼,“......你說句話——”顧奕仿佛沉浸在了一生漫長的回憶當中,無論是那段陰暗如泥沼的不堪回憶,還是曾經麻木度過的漫長餘生。命運從開始就剝奪了他的一切,他隻能用自己鮮紅的血液塗滿遍布荊棘的道路。但這並不是他想選擇的路。或許從一出生開始,他就注定成為終結這一切錯誤的存在。在這之後,一切都會結束,每一顆恒星的光芒都將會一如往日地閃耀在圍繞著它的行星上。時間輪回不息,生命永不終止。淩琛托起麵前雄蟲的肩膀,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無奈讓步道:“隻要你答應我這件事,我就放你走。”顧奕忽地睜開眼,“真的嗎?”淩琛壓著聲音:“嗯”“那你放了我吧,我答應你。”顧奕扯了個惡劣的笑容,“上將一言,駟馬難追。”淩琛:“......”終於,在雙方長久的靜默下,淩琛咬牙,“我可以放了你,但不是現在。”顧奕一開始就打算瞞著淩琛所有的事情,審訊都還沒開始,怎麽能那麽輕易就放了呢?顧奕:“......所以?”就見對方以高位者身份按住自己的肩膀,逐漸施加壓力,直到顧奕整個肩膀都開始發酸。淩琛輕笑:“現在是審訊時間,請你務必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提出的所有問題。”顧奕:“......”這審訊未免有點過於不對勁了。“為什麽騙我?”“善意的謊言有時候也是一種愛......但是淩......淩琛,”顧奕倒吸一口氣,自下而上地看著對方的皮靴踩在自己雙腿空隙的床沿,領帶被死死拽著,勒得他有些難受,“咱們能不能換一種溫和點的方式?”“那你先回答我,為什麽要投靠庫索?為什麽服毒?”“不知道。”“塔利恩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設那麽大一個局?”“你們聯盟也沒好到那裏去,給我下套抓我不是嗎?”鎖鏈掙紮與欄杆碰撞,聲音不絕於耳。“還敢頂嘴?。”“......輕點兒!”“說說你背後的主使。”“......沒有就是沒有!”“我說過我不會輕易放過你。”淩琛一口咬在顧奕的肩膀上,痛得顧奕淚花都快擠出來了,“說不說?”顧奕搖頭忍痛,抿嘴不語。淩琛不急不慌地咬住手套,扔到地上,露出手掌到胳膊上雪白的繃帶,冰冷的語氣不容置疑,“我聽說雄蟲的尾鉤不僅對刺激非常敏感,對疼痛也很敏感。”顧奕捂著胸口:“上將,我摸著良心和你講話,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高危的職業是什麽嗎?”“什麽?”顧奕道:“貼身管家和秘書,因為他們知道的太多了,我不想讓你牽扯進來......”淩琛:“你......”顧奕提起蒼白微笑:“誰不想好好活呢,是吧?”淩琛看著顧奕幽深如檀的眼睛,臉色隨即冷了下去,“你以為我怕死嗎?”顧奕還欲張口,下一秒便被淩琛攬了過去,隻感到嘴唇一涼,溫熱的觸感遍及口腔,力度之大差點讓他喘不過氣來。淡淡的血腥味遍及味蕾。與此同時,憤怒的淩琛直接抬手拔斷了旁邊的電線,砰的一聲,整個關押室瞬間跳閘。顧奕有苦說不出,漸漸讓快感淹沒了疼痛,手腕在掙紮下被金屬勒出一道道紅痕,上氣不接下氣:“上將,我中毒了。”淩琛嗬嗬一笑:“除了梅-毒和電腦病毒,我還不知道有哪些神經毒素可以傳染。”“......”窗外基地燈塔的燈光從昏暗的室內一閃而過,勾勒出兩個糾纏不清的身影。無數星光在銀河中閃耀,消失在光線觸之不及的遠方。這裏是永遠沒有黎明的夜,是埋藏於黑暗之中發芽的欲望,寧靜而危險。第63章 鏗鏗鏗——金屬門被敲響。“上將,來探詢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指揮部那邊有蟲找你。”房間內安靜地有些異常,過了一會兒,門從裏麵打開,淩琛一襲白色指揮服幹淨熨貼地出現在克裏斯麵前。克裏斯欲言又止,狐疑地朝淩琛瞅了瞅,餘光往關押室內瞟。淩琛皺眉:“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克裏斯連忙解釋:“當然不是,啊哈哈......隻是剛才在外麵等得太久了,所以會有點擔心......沒事沒事我來幫你關門,這門得用特殊的密碼才能開關,您剛才進出的是一次性秘鑰,得重新換鎖,而且剛才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停電了,但這裏除了淩炡上將也沒蟲敢突然叨擾你,都過去半小時了,要不是我實在放心不下也不敢......呃,上將剛剛那是什麽眼神?”此時的顧奕半靠在床頭,烏黑濃鬱的長睫一眨,看向了身旁被暴力拚接好的斷根電線,視線逡巡整座房屋,落在不遠處正在關閉的密碼門上。透過緩緩關閉的大門,他看見淩琛起伏有致的側臉線條,但表情不是很好。“上將,我這次應該沒超標吧,”克裏斯看著對方臉色,心虛地吐出最後六個字,“呃,我是說分貝......”顧奕直直盯著淩琛那張側臉,關押室內幽幽的床台燈光將這塊方寸之地籠罩,昏暗中他臉色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