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並非她一個人能夠完成的, 光是調集藥材, 就不知道要牽扯多少州縣。好在有沈安侯當年的部下們鼎力協助, 才讓她一步步克服困難將適宜安排下去, 轉頭又在莊子上建了自己的實驗室,看看能不能培養出青黴素之類來。


    鎮守各地的官員們也通過岑家藥鋪搜集和囤積了大量生活物資,包括搭建臨時帳篷的材料和許多幹淨的不料。林菁再三交代:“水患過後一定要注意清潔衛生,注意蚊蟲防治,石灰水消毒不能斷!”


    那些少年們在瓊州也是跟著夫人滅過瘴氣和瘟疫的,對這些都心中有數。另有便是各地子弟兵也忙碌起來,小心避開朝廷命官的視線幫著百姓們加固河堤遷徙居民。當然,所有人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幸, 便是這洪澇並不一定會真正落下來——或者退一步說, 便是落下,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


    然而天不遂人意, 從七月中旬起,龍江沿路從西到東,大雨便從未停歇。京中聖人和朝中大員亦是心中淒然,卻全無處置的辦法——去歲國庫便已空虛,而新帝登基後, 不少州縣更是拖延稅款虛以委蛇,如今連京中大人們的俸祿都要發不出了,還談何幫扶下頭受災的地域?


    沈安侯在秀川郡亦是憂心。楚懷看著他這幾日便憔悴了許多,值得安慰道:“天命難違,大燮百姓命中該有這一劫,不是你能左右的。這半年裏你做的已經夠多了,莫要這樣為難自己。”


    沈安侯苦笑歎氣,這哪裏是他為難自己,而是上天偏要為難他啊。便像是兩年前突發旱災前他頻頻噩夢一般,這次他依舊陷入了循環往複的夢境,看百姓被大水衝沒了家園,流離失所卻尋不到活路。而這連日的大雨也讓他越發相信這並不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真實會發生在未來的慘劇。隻是如楚懷所說,他一人並不能扭轉乾坤,又如何阻擋的了整個大燮被災難席卷?


    楚懷知道自己這大外甥倔強起來沒能勸的住,隻能搖搖頭腳步沉重的離開。而沈安侯聲音有些沙啞的問一旁的陳晨:“子弟兵們準備的怎樣了?如果突發洪水,能不能盡快救援周邊的平民?”


    “您建議設置的救災點已經全部準備就緒,不過有許多百姓並不願意聽從子弟兵的勸誡,隻怕到時候會給他們拖後腿。”陳晨有些無奈的說:“我們都覺得能夠盡一份力就可以了,愚民便該為他們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您不是神,救不了天下人。”


    沈安侯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明白人性中醜陋的一麵。可是同樣的,他也勸服不了自己放棄生命,隻能一次次將自己壓榨到極致。


    最後還是楚懷看不過眼,給青州傳了消息,林菁看過信便跟著岑家的商隊星夜趕路,親自來了秀川,揚手便是一個巴掌拍在他身上:“你這是魔怔了!”


    沈安侯還恍如在夢中:“你怎麽到這兒來了?”他想一想便越發後怕:“你還敢從水路走?知不知道龍江隨時都有可能決堤,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你都枉顧自己的性命、幾乎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來了,我又何須顧忌自己的性命?”林菁一邊說著,一邊眼淚便落下來:“你記不記得當年你救過的那個人質?他是怎麽拖累了你,讓你受了重傷差點兒沒命的?便是你豁出性命幫他,可到頭來呢?他心中有一份善念沒有?你知不知道從那一刻起我便徹底扭轉了我身為醫生的職業道德?我從此便發誓,這種人渣一個不救,他們死了也是活該!”


    這事兒沈安侯是知道的,那本是一次萬無一失的解救行動,可被他救援的人卻根本不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反而招來了敵對看守,雙方發生交火。在關鍵的時候,也是那人將他推出去擋了槍,才讓他上了心肺,從此不能再當狼牙,隻能退出戰隊成了教官。


    然那人獲救後卻並無一點兒悔意,反而在社交軟件上吐槽沈安侯“水平不夠”,看的狼牙們義憤填膺,差點兒枉顧紀律去給他套麻袋打一頓。一年之後,他查出身患重病,想要找名醫林大夫調理身體,被林菁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當時沈安侯還嘲笑林菁太過小氣,卻哪裏想到林菁看慣了太多人情冷漠,根本不願為這種人髒了自己的手。這回她依舊是任性的:“你隻管為了那些不聽勸的人拚命去吧,反正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隻你明白的,我不是個菩薩心腸的人,我比誰都冷漠。那些人害死了你,我也自有法子讓他們給你陪葬。”


    “你又何必這般危言聳聽?”沈安侯輕輕攬她:“都是人命啊,怎可說放棄就放棄?”


    “是你不願意救他們麽?是他們自己想找死,那就成全他們。”林菁一把推開他,昂著頭道:“你可記得我是幹什麽的!這個年代,我想製造一場疫病簡直輕而易舉。要是你因為那些聽不懂人話的傻瓜有個三長兩短,我保證因你而死的人,會比你救下的人多的多!”


    沈安侯是真明白自己媳婦兒的脾氣,也知道她是說到做到的人,不禁頭疼道:“那就不管了?”


    “管什麽管!你先管好你自己!”林菁這回是真的分外強勢了,“前年那回已經傷了你的元神了,你還想再徹底把身體給耗敗了?”她突然站到屋外,對著天空喊道:“你這老天!自己降災於天下,卻要為難真心為民的人!若是我夫婿再做噩夢,我立時便放出瘟疫,幹脆讓天下人死個痛快,是不是就全了你的心意?”


    她這話說的聲音極大,一旁伺候的婢女並護衛周圍的狼牙們都嚇了一跳。可是看著林菁決然甚至絕望的雙眼,他們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沈安侯歎著氣擁抱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的小女人。總歸我不會讓你操心黑化的,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也不知是林菁的到來讓沈安侯少了些焦慮,還是她“威脅”上天的話真的有用,從這一天起,沈大老爺是真沒做過那樣的噩夢了。而林大夫人也放出話來:“我能救人,但我一定先救你,所以現在你乖乖吃藥調理身體,日後我才能放心幫你照看別人。”


    有妻如此,還有什麽可說的呢?沈侯爺每天三大碗的中藥灌下去,相關事宜也有陳晨陳旭主動分擔,竟是難得的過了幾天鬆快日子。一直到八月初二的夜裏,山中突然傳來一聲咆哮,而後便是地麵上清晰的震感,伴隨著山民們驚慌失措的呼喊:“山洪暴發了,衝出河道了!”


    沈安侯和林菁被山洪的咆哮聲驚醒,他們撐著傘走到外頭,卻發現漆黑一片根本什麽也看不見。冉越這會兒也趕來了,製止了沈安侯往外頭去:“各處報信的人很快會回轉,您可得坐鎮居中指揮。”


    匆匆趕來的楚懷亦是勸道:“你跑出去能做什麽?這種情況下,你的腦子比你的武力更有用!好好呆在樓上,有什麽突發事件立刻派人解決,這才是你的責任!”


    沈安侯哪裏不知道他們說的都對,可黑暗之中的咆哮水龍讓他宛如困獸,在空地上緊鎖雙眉來回的走:“聽聲音,這次的洪水隻怕比我們預料的更可怕,也不知道我們的應對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


    十萬大山翻過去便是龍江發源地,山洪從這裏傾瀉而下,將秀川郡的城牆都衝垮了大半,而周圍縣鎮鄉村更是一片狼藉。好在沈安侯早就與刺史太守並都督都尉們通過氣,將大部分百姓都遷徙到了高地上,此時正目瞪口呆的看著水流從四麵八方湧動。


    河道沒了,山洪便是肆虐的惡魔,完全預料不到它們行進的路線。好在終歸是“水往低處流”,一個個小山包成了汪洋中的孤島,人們抱團瑟瑟發抖,努力支撐著挺住。當然,也有悔恨的嚎啕大哭的,哭自己沒有再堅持一下,任由自己的親人留在了家中,如今洪水過境,他們又哪裏還有生還的可能?


    沒有人安慰他,大家麻木的看著黑夜中奔流疾馳的大水。便是能活命又如何呢?誰知道這山洪何時能夠褪去,而他們又能夠忍受饑餓在這山頭上活多久?隻是人們還是心存僥幸——既然大人們能想到將他們遷徙出來,或許便不會將他們拋棄在這裏,或許等到天亮,便會給他們一個安置呢?


    陳太守此時也在一處山頭,看著山洪從城中穿過。他深深歎息,難得心平氣和的與身邊的曹都尉道:“您手底下的水兵可都準備好了?之後救援任務,就都要托付給您了。”


    曹都尉鄭重點頭:“沈侯爺可是把一切都準備好了,若是我還渾渾噩噩玩忽職守,又有何麵目再見秀川的父老百姓呢?你就盡管放心吧。”


    他身邊站立的整整齊齊的水兵們也在暗中點頭,大水圍困的都是他們的同胞,他們的親人。沈侯爺交給他們救援的本事,為他們製作從未見過的裝備,一心保障他們的安全,就是為了他們能救治更多人的,他們又能不拚盡全力,保全自己的家園、自己的手足呢?


    在經曆最初的恐慌後,人們到底是慢慢安靜下來。隻有的越發消沉,有的卻慢慢感染上了悲壯。沈安侯聽著各處的回報也慢慢放下了一絲擔憂——至少在秀川境內,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意外,一切都在控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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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級後,我成了跨界妖王》


    文案:


    竹軒是一名道士,半路出家,急需畢業。


    卻不料,兢兢業業兩三年,他不但沒順利畢業,還被留級了!


    更可怕的是,新班級的同學,個個都是巔峰王者。


    不是立誌要娶僵屍王當老公。


    就是要捉鬼王當手下。


    亦或者,天天念叨著要去度閻王成佛。


    唯一比較正常的妖二代,竟然還將暈血當特長??!


    emmm......這些人真的真的,真的是玄界未來的花朵麽?


    拿著專門用來發射符咒的組裝qiang,竹軒有點慌。


    第212章 肆虐


    天邊的烏雲中漸漸泛起了白光,是快要天亮了。隨著曹都尉一聲令下, 救援隊的勇士們登上小艇, 按照預定的計劃開始搜尋和救援百姓。而沈安侯莊子裏的民兵甚至山民們也沒閑著,紛紛利用自己手邊的一切資源,救助被困在山頭上的百姓們。


    韓薑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雙手下意識的握在一塊兒。他倒不似周圍的人那般惶恐, 反而心中有些許慶幸。若不是自己聽從了那些“子弟兵”們的勸告, 早早的帶了細軟來到山頂, 隻怕這會兒早就被洪水衝的什麽都不剩了。這麽一想,其實連這條命都是運氣好賺來的,再抱怨下去,豈不是顯得太過貪婪了?


    他旁邊站著一個地主模樣的中年男人,眉眼間都是愁苦:“這可如何是好,我地裏今年的出息可都毀了。還有我新納的小妾,明明長的挺好看,怎麽就那麽傻呢?說了要避洪水要上山, 便是不聽話。這下可好, 說不得一條命就交代了。”


    大夥兒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隨著天色漸亮, 心思也越發沉重。隻他們並沒有不安太久,遠處便來了幾艘小船。韓薑眼尖,站起來看了一會,難掩心中的激動顫聲道:“看著像是府兵的打扮,還和我們揮手呢, 大約是來救咱們的。”


    山上被困的人們立時歡呼雀躍起來,隨著小舟慢慢靠攏,上頭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將纖繩扔了上來:“來個有力氣的,將船拴住,我們來接你們去平地上安置。”


    他這一生招呼,百姓們不免蜂擁,卻又聽他接著喊道:“莫要擁擠,別爭搶,若是有人恃強淩弱的,我現在就把他丟水裏不管!讓老人孩子和孕婦先上,其餘壯勞力都再等一等,後頭的船隻多著呢,總會把大家都平安救回來。”


    他這一句話,有幾個腳步已經踏出的漢子便訕訕的收回了步伐。也有女子大喊:“我們婦孺比不得爺們,還是先救他們吧!”


    對於這種腦子不清醒自以為有犧牲意識其實根本就是不服從指揮給人添麻煩的現象,府兵小頭領根本懶得搭理:“你不想走就讓別人先走,也沒人強迫著要將你送上去。”


    那女子被撅了個沒臉,她男人甩手便是一個巴掌:“讓你多嘴!聽軍爺的安排!”


    他打完媳婦兒又衝府兵小頭領訕笑:“婦道人家不懂事,軍爺別理他,您忙您的,我們等著。”


    府兵們才沒工夫管他們的閑事,他們小心翼翼的背著老弱病殘們上了船,給他們係好安全繩,看人數差不多滿了便劃著船離開。而其餘人也得到了他們從船上拋過來的食物,心中愈發安穩,知道自己並未被州府拋棄,回頭自有人來營救他們。


    韓薑自然也是沒在第一批裏頭走的,他啃了幾口幹糧,隻覺得心中的鬱氣漸漸散了。那個抱怨自家出息和小妾都沒了都地主老爺表情亦是緩和了許多,還好心安慰旁人:“可見官府大老爺是想著大夥兒的,大家都不用怕,吃飽了才有力氣重建家園。”


    從天亮到日落,整個蜀州在刺史太守和山民的配合下,將大部分被洪水困住的百姓都輸送到安全的暫居地。那裏有成排的搭帳篷供大夥兒休息,有熱騰騰的飯食和雜糧給大夥兒果腹,雖然還是要幹活,最重要的是有子弟兵們巡邏協調,不時給大家加油鼓勁兒,有需要幫助的問題也可以直接詢問他們,總能在第一時間得到解決和答複。


    這般待遇是許多百姓們根本沒想象過的。要知道在荒年之中,碰上天災人禍,他們往往就是最先被放棄和犧牲的那一批。便是逃過了死劫,之後也隻能聽天由命,至於什麽開倉放糧朝廷賑災,那更是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東西,根本落不到百姓手中來。


    然而這一次,他們是真切的感受到了郡縣的庇護。便是百姓們多少有些自己的心思,可這時候真沒人再打什麽小九九。子弟兵們讓幹活,便毫不保留的使勁兒,讓好好休息便躺下睡覺。至於他們說的不許隨地出恭,進出之前要洗手,入口的飲水食物必須燒開,雖然條條款款的麻煩了些,也沒人敢敷衍了事,一項項都認真照辦起來。


    沈安侯聽著蜀州各處傳來的消息,心中總算踏實了幾分。而京中的聖人就沒這般輕鬆了。幾乎是一夜之間,從最西邊的密州到最東邊的閩州,幾乎整個龍江沿岸都被肆虐的洪水給侵襲了。並州告急,江州告急,星州告急,宣州告急,惠州告急,和州告急,幾乎每個州都恨不得伸出雙手向京城討要救援,卻不知京城也不過勉勵支撐,根本分不出絲毫物資送給他們。


    穆嵐急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可大人們還是沒有一個確認可行的方案。李相倒是想再坑世家一把,好歹度過這個難關,可範家王家說什麽都不肯:“三年旱災,我們本家也沒餘糧了,連支應自個兒都不夠,哪裏還能開倉救濟百姓?”


    他們能忍住了不從國庫要東西已經算是明大義,再多的犧牲貢獻根本不可能。穆嵐氣的又摔了一批瓷器:“要起官位好處來,一個個比誰都積極,等到需要他們的出力,就恨不得根本沒在朝堂上出現過一般!難怪父皇一直想要打壓世家,豎子實在不堪與之為謀!”


    他一邊生氣,內侍宮女們跪了一地,等收拾完滿地狼藉,還是要接著想辦法。李相這回是真的老態橫生,住著拐杖顫巍巍的來勸他:“聖人還是得先昭告天下,安撫民心,至於如何搜集物資,眾位大人們繼續想辦法吧。”


    穆嵐冷笑:“若是想不出辦法,是不是就該朕下罪己詔了?總歸好處光鮮都是你們世家的,要背鍋要倒黴便是朕的,朕這個皇帝做著還有什麽意思!?”


    李相不為所動:“聖人既然是聖人,便有自己的職責。您坐上了皇位,就沒了任性的資格。老臣以為您經過這幾年,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穆嵐氣結,恨不得直接將這個老貨給扔出去。可是他心裏更明白,朝中如今可以沒有他穆嵐,卻不能沒有李相支撐著。好容易將脾氣壓下去,他有氣無力的擺手:“讓中書省擬詔書吧,隻聖職安撫的了一時,安撫不了一世,如何平息百姓遭受的災難,還要各位大人多加費心。”


    李相繼續和京中大人們撕扯,卻不知吳王許昌王甚至燕王衛王都在鉚足了勁兒的往穆嵐頭上扣屎盆子,連著支持穆嵐上位的李氏也被掛起來“抽打”。天命所歸這個東西向來是玄乎其玄又分外重要的,當年穆荇風頭正健,不也是一場日食就不得不將沈安侯拋出來背鍋麽?如今天下民不聊生,可見穆嵐絕非上天認定的人主,需要有人撥亂反正,才能得天道護佑。


    沈安侯也聽了不少消息,心中隻是無奈。便是到了這種時候,大家還不齊心協力抗擊洪災,反而趁機互相傷害。林菁倒是覺得正常:“不然為什麽咱們要推翻了他們去呢?讓他們這般內耗,大燮堅持不了三五年,不是內亂頻發就是外敵長驅直入,倒黴的都是普通百姓。”


    “所以我們隻能盡量多的保存百姓,有了人口,總能度過難關。”沈安侯翻著手裏的傳書,心中略感安慰:“那些小子們幹的都不錯,咱們的子弟兵更是厲害,在他們負責的區域裏,幾乎沒什麽太大的人員傷亡。”


    “這回你安心了?”林菁笑他,複又嚴肅道:“你看這天,還在往下落雨呢,誰知道洪峰會不會再度高漲?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再確認一次人工泄洪的計劃,以備不時之需。”


    當然,他要做的依舊是呆在吊腳樓裏等消息,順便下達命令隨時調整各處進度。這般做雖然用腦過度,但好歹不用四處奔波,林菁還能趁機給他灌藥灌湯水。沈安侯聽她的話也明白她的意思,拉著她的手道:“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想明白了。我不是天,不是神,做不到拯救天下蒼生。我隻是盡力而為,問心無愧便好,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反而害我最親近的人傷心。”


    林菁這才滿意的笑:“我勉強信你一回,可別犯軸了。”


    “多謝有你陪著我,反而是我一直疏忽了你。”沈安侯心中突然生出許多愧疚來,他們兩個來到這個世界,本應該相依為命,可隨著他手裏的攤子越來越大,他能陪伴在林菁身邊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而林菁從來沒有抱怨過,反而一直支持著他,充當他堅實的後盾。


    “我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啊,為了百姓安全可以奮不顧身,因為那是你的使命,也是你一直以來受到的訓練,是你深入骨髓的素養。”林菁輕輕在他耳邊說:“哪個男兒不希望自己是英雄,不希望自己成為世界的主宰呢?你有這樣的本事,有這個機會,我又怎會攔著你?”


    她聲音輕輕的,卻很有幾分篤定:“查大俠說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你可是我心目中最勇敢最厲害的俠客,會做出這些選擇這些努力,又有什麽錯呢?”


    “你也是我的女俠啊。”沈安侯將她攬進懷裏:“咱們雙劍合璧,才能所向無敵,我做的一切,軍功章都有你的一半。”


    “既然你這麽說,我就更不能無所事事了。”林菁站直了身子笑到:“洪澇之中的災民很容易抵抗力下降,被濕氣和驚懼纏身導致各種症狀頻發,一個不好還會成為瘟疫的溫床,我得再和藥植園那邊確認一下方子,盡快把藥水兒藥丸兒的送到各地,至少控製住百姓的生命安全。”


    若不是為了盯住沈安侯好好吃飯喝藥,她早就該進實驗室做事兒了。沈大老爺也知道這一層意思,舉手再三保證:“我絕不胡思亂想,絕不隨便應付,一定照顧好自己。”他笑著在林菁臉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你也是,自己照顧好自己,在我心裏,你可比我更重要。”


    第213章 無助


    蜀州軍民齊心協力,在第一時間就展開了積極的救援工作, 哪怕之後洪峰未退, 百姓們也並未被天災嚇倒,而是按照官府的安排在指定地點搭建臨時住所,讓更多的人能夠被容納進來。


    每隔一段時間, 還有山民醫者帶著味道奇怪的草藥給大夥兒服用, 或是一群穿著白色罩衣的年輕男女們為病人診脈開藥。都說患難見真情, 在天災之中, 山民伸出援手幫助漢民也自然感動了不少人。尤其是漢民們漸漸發現,山民並非是他們印象中那般野蠻粗鄙,相反,這些年輕人言辭得體通曉文書,甚至還有許多聞所未聞的見解。連秀川郡頗有才名的老孝廉都對他們讚歎有加。


    百姓們被安置妥當,一切走上正軌,沈安侯和林菁也鬆了口氣。洪水雖然還未褪去,但降雨量已經在明顯減少。山中的積水來的快也去得快, 或許再過五六天, 大夥兒就可以重建家園了。


    更安心的則是蜀州的刺史和太守大人們。要說地方官員最頭痛的,莫過於天災人禍。其實許多時候並非是他們不作為, 而是他們無能為力。但這次卻是個例外——沈侯爺將一切都準備妥當,還為他們手下的兵士進行了能力培訓,專門針對洪水的到來製定了周密的救援計劃。不僅如此,沈家莊子還在各處準備了衣物糧食供百姓消耗,並不需州府出錢出糧。這幾乎就是白白送名聲和好處給州府大人們了, 他們又怎會再無動於衷?


    然而大燮到底隻有一個沈安侯,也隻有一個蜀州。沈大老爺在其他州府雖然也有安排,但不是親力親為,比起這裏便差了太多。如江州閩州地廣人稀不被朝廷重視,被他慢慢滲透進去安插人手的還好,雖然損失比蜀州更大,但百姓至少不用流離失所,總有休整之地,果腹之食。最慘的反而是世家林立之地,以及王侯駐守的地方。


    宣州便是這場天災之中最淒慘的地方。自從吳王帶著許昌王逃離京城回到吳郡,他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招兵買馬擴充實力。許多平民男丁都被征進軍伍中服役,而要養活這許多人,吳王唯一的法子便是提高賦稅。


    天下人都在前幾年的災害中掏空了口袋,宣州百姓能拿什麽交給吳王?好容易等到田裏的莊稼轉為青黃,突然大雨降下,龍江仿佛天神的憤怒,席卷了兩岸良田。許多百姓哭嚎著直接投身江中,被洶湧的洪水卷走。對他們而言,反正活下來也沒了希望,還不如死了幹脆。


    也有不甘心就這樣等死的人,拖家帶口的往其餘地方遷徙。可各地的官員不是傻的,若是他們接納了流民,不好向朝廷交代還是其次,自己州府的資源夠不夠用才是關鍵。


    地主家都沒餘糧了,官府又能為這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們做什麽呢?好些的允許他們在城外停留,接濟些許食物給他們支撐。碰上酷吏直接便派兵驅逐剿滅的也不是沒有。


    沈侯爺的子弟兵們不是不知道這情況,他們盡力救人,卻敵不過難民太多。如今每一個山頭都在超負荷收容百姓,醫士為了保證人們的健康,連續幾天都沒好好睡過一覺。就算這樣,他們能做的也沒濺出太大的水花來,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剩下的人也不過是垂死掙紮。


    無論朝廷還是吳王府,都陷入一片焦頭爛額中。或許他們沒把百姓的性命看的太重,可誰都知道人口就是底氣,更遑論“得人心者得天下”。在吳王府裏左右逢源混的如魚得水的陳曦便又打起沈安侯的主意來:“我們兄弟幾人從青州來時曾見過沈侯爺的莊子,那裏種的不是水稻,而是什麽土豆玉米,聽說產量極高還不廢地。”他臉上時一片憂國憂民之姿,說的大義淩然:“王爺心懷宣州百姓,為何不往蜀州借糧?想來沈侯爺並不敢違逆您的旨意。”


    吳王也是聽說過鴻臚寺從蠻夷處尋到高產糧食的消息的,聽了陳曦的話便有些意動。陳曦一看有戲,不免更賣力遊說,甚至大包大攬道:“如今我堂弟陳晨便在秀川郡,您不妨讓我叔父休書一封給他,由他來做這事。”


    吳王也覺得可行,立刻招來陳晨的親爹陳安,將陳曦的主意如此這般的說了。陳安對此卻是不抱什麽希望:“我那逆子若是能聽勸,這會子已經到宣州來為您效力了。既然王爺有令,臣自會從命,卻不能保證結果如何。”


    陳曦便拿話堵他:“叔父此言差矣,從來父慈子孝,明謙可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您在書信中與他陳說厲害,他又怎會不聽從呢?”


    陳安一點兒都不喜歡自己這個最愛投機取巧的侄兒,這時候也不客氣道:“你若是能耐,當初也不至於將我兒留在沈放莊子上抵債了,又何必在王爺跟前巧言令色呢?”他說著也是來氣:“沈安侯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心裏就沒點兒數麽?憑什麽有難讓我孩兒去擔,好處倒被你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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