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侯摸了摸鼻子:“也不是不能啊。”他提醒兩位副手:“棉花不就是奴炎部進貢來的嗎,你們找機會提醒他們一聲,讓他們自己回去找找。”


    “真說?”陳少卿瞪眼。


    “說啊,幹什麽不說。”沈安侯笑:“他們會種植?會修剪?會梳理和紡織?我把不得他們興致勃勃去種一輪,然後發現除了浪費時間和人力物力外什麽作用都沒有呢。”


    當然,這事兒需要從長計議,保證奴炎人沒法從中原學到技術的前提下才可以實施。沈安侯給兩位少卿解釋了一番,他們便心領神會:“藏一半漏一半嘛,我們懂。”


    “羌戎是什麽打算?”沈安侯問另一頭,李少卿便回稟:“要錢要糧食要技術,然後想娶個公主回去。”


    “和親?”沈安侯眉頭一皺。


    李少卿點頭:“他們希望能夠得到一位中原公主,幫助他們的部落穩固地位。”


    “嗤,”沈安侯晃了晃腦袋:“想得美。你讓人透話出去,就說那個什麽白馬部,已經再挑選部落裏的美女,準備帶進京城給聖人選秀了。”


    “選秀?”李少卿莫名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一個了不得的詞。


    “對啊,選秀啊,”沈安侯笑嗬嗬的和他解釋:“就是一群年輕漂亮的妹子,排著隊進宮給聖人挑選,咱們陛下看中了哪個就要哪個,喜歡幾個就挑幾個,不要的還可以送給宗室啦,送給大臣啦,再差的就退回去自己吃自己——這才是下頭順臣對著上國的恭敬姿態啊。”


    “他們不會同意的吧。”李少卿咋舌。


    “我也沒讓他們同意啊。”沈安侯攤手:“那羌戎不是總探頭探腦的想聽點兒風頭麽?把對奴炎說的話給他們說一遍,警告一下。要是再不安分,你們就隨便聊聊天啊說說事兒啊,他們不小心聽到了——當然是後果自負咯。”


    空手套白狼啊,自家上官確實夠狠。兩位少卿在心裏比了個讚成,轉出門去又是一臉的暴躁和不耐煩。沈安侯看著他們變臉也是好笑,自己則溜達到將作監去了:“你們大匠少匠又在後頭實驗室?”


    他如今是這裏的常客,有熟悉的小吏趕緊上來行禮:“可不是呢,大匠說要做個射程遠力度強的重弩,不過有些地方總擺弄不對,少匠去給他幫忙了。”


    “得,你們忙,我自己去看看。”沈安侯也不用人引路,自己就過去了,陳晨和李懋皆是一身粗麻布衣,各拿一根炭筆,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你們這裏,受力角度和著力情況是錯的。”沈安侯看兩眼,點了點圖紙:“這裏要用胡克定律算——嗯,我是不是沒教過你們胡克定律?”


    二臉懵逼的點了點頭,沈安侯扶額:“好煩。”


    “這裏我來算,然後給你們畫好,回頭你們都給我學物理去。”沈安侯自己也從桌上隨手撿了跟炭筆,寫出一串兩人看不懂的字符,又在圖紙上開始修改:“差不多就這樣,你們先試試。”


    兩人也不用別人動手,一應刨子墨鬥都用的賊溜,沒一會兒就按照沈安侯給的尺寸厚度和弧線改好了。再試一試,果然兩邊平衡,弩能夠直線射出,而不像開始那般旋轉著打顫。


    李懋這個工科達人的眼睛就開始亮了:“您剛剛是怎麽算出來的?能教我們不?”


    “大人說這是物理——對吧,是這個詞兒吧?”小兵痞直接上來撤他袖子:“有沒有個教程書冊什麽的?趕緊給我們!”


    教程沒有,拳頭兩顆要不要?沈安侯用巧勁兒掙開他,順手在他腦袋上一敲:“你們要是不當官,老實在我府上當個學徒,大概我教個三年五載的就能學會了,可你們有這個空閑嗎?”他沒好氣:“回頭我給你們一批草圖,你們挑著能用的做出來,好歹應付過這次的事兒再說。”


    “咦?聽您的意思,奴炎是真要和咱們打起來啊。”


    “去年天寒,他們一族死了不少幼兒和婦孺,急需物資保障生活,而我是什麽都沒打算給他們的。十有八九,這次回去,他們就要掠奪物資搶奪人口,楚將軍的人都已經帶著聖旨悄悄出發往幽州去了。”


    陳晨和李懋回了個了然的表情,沈安侯再次提醒他們:“你們倆最好還是繼續分工合作,而且表麵上別太好了,年輕人較個勁兒別個苗頭都是無傷大雅的,偶爾小陷害一下都行。千萬別像今天這樣呆一塊兒哥倆好了,別弄的上頭那位腦子一抽,又整什麽幺蛾子來。”


    他們都被家裏耳提麵命的說了無數次,對這裏頭的道道也是明白的。李懋有些不好意思:“今兒是怪我,我看著手癢,就過來幫他一把。”


    “那也行,回頭出去了記得罵他幾句,比如他是個弱雞,這麽簡單的事兒都不會,白在瓊州呆了三年什麽的。陳晨你就給他懟,拿出你上官的氣勢壓他。”沈安侯給他支招:“當然,你們的世家子弟包袱不能丟,用詞都文雅點兒。”


    兩小心領神會,等沈安侯出去了便一前一後的往外走,麵上端著假惺惺的微笑,口裏的言辭實在不怎麽好聽,偏一個髒字都沒有,隻把對方氣個半死,最後一人“哼”一句不歡而散。


    一個從旁邊悄悄路過的小吏駐足聽了會兒,繼續低著頭走了,半個時辰後,聖人跟前便接到了暗報。穆荇看了那紙條一眼,隨手在油燈上點燃,侍立一旁的林內侍卻覺得,這位大佬的心情莫名又好了一點。


    真是不好伺候喲,林內侍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又要馬兒跑,又怕馬兒齊心協力——拉車也不帶著往兩邊兒使力氣的啊。


    第153章 入觳


    羌戎部果然沒有辜負沈安侯的“殷切期望”,帶著人每天定時到鴻臚寺報到。哪怕書吏們再三解釋“大人們沒空, 聖人也不會接見你們”, 可人家就是笑眯眯也沒脾氣:“我等不著急,就來看看,看看。”


    “看看看, 看什麽看, 當這兒是樓子啊!”小吏們瘋狂吐槽, 可伸手不打笑臉人, 人家還挺委屈:“我們一直住在那院子,又不好出門打擾百姓,總得有個去處走一走。”


    來的多了,書吏們也就放鬆下來,不怎麽搭理他們。反正末瑪每天都是喝完一杯茶就走,不囉嗦也不拖泥帶水,是在算不上個惡客。


    他們就不知——好吧,其實也是知道的——末瑪這是等他們放鬆警惕了趁機竊聽消息呢。這家夥狡猾的恨, 總覺得鴻臚寺這麽晾著使節團是沒安好心。這天他剛喝完茶, 恍惚看到一個紅色身影從一旁閃過,腦子裏就是一動:按照大燮的製服要求, 一品二品穿朱紫,三品官員才穿正紅,進去那人要麽是別的部門的大佬,要麽就是神隱了許久卻從未見過的鴻臚寺沈寺卿。


    不管那樣,末瑪都不想錯過了。他眼珠子一轉便手捂著腹部一臉痛苦, 衝一旁“陪”著他的小吏問:“實在對不住,不知道茅房……”


    小吏有些嫌棄的指了指後頭,自己卻並沒有跟來。末瑪心中一喜,裝模作樣的在裏頭蹲了兩秒,凝神一聽周圍沒人,立刻便身形矯健的快走幾步,借著牆角陰影小跑著衝到偏廳的窗戶下蹲著。


    “身手不錯啊,都沒什麽聲響。”在一旁的樹杈上,被樹葉掩蓋的人影給不遠處的同伴使了個眼色。


    “當他們在草原上獵狼抓羊白練的嗎?”受到信號的人淡定的將一片葉子放在唇邊,幾聲並不突兀的鳥鳴從樹上響起。


    而偏廳中,正在討論祠部定下的除服儀式是不是合乎典籍規範的沈安侯頓了頓,將這個話題說完後如突然想起來一般問了李少卿一句:“那個什麽馬,他們的人還要多久才能到?”


    “是白馬部的葛吉首領,”李少卿無奈:“他親自帶著部落的美女進京讓聖人挑選。不過我已經回話了,聖人三年內不會再納後宮,讓他們別忙活。”


    “其實來了也不錯啊,”陳少卿顯得更活潑些,開著玩笑:“了不起在京裏養三年嘛,正好學學規矩。反正他們都能下定決心讓聖人選秀了,再讓步些也無妨。”


    “選秀可比和親有誠意多了。”沈安侯感慨:“好歹咱們才是上國呢,憑什麽讓咱們的貴女過去受苦?說白了還是看重她們身後的嫁妝嘛。那個什麽馬不錯,是真心臣服於聖人的,我看要是他能更進一步,指定比現在這個強。”


    “大人,是白馬部的葛吉首領。”李少卿為自家上官的記憶力擔憂,沈安侯無所謂的打哈哈:“管他白馬吉馬的,聽話的就是好馬。”


    不過幾句話功夫,末瑪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們天水部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白馬部的人與中原接觸。聽著裏頭又換了話題,三位大燮官員開始嘲笑奴炎人的愚蠢,末瑪悄悄的往來路返回。之前守著他那小吏果然已經不耐煩,正往後頭來找他。


    “抱歉抱歉,我有些不舒服,耽擱的時間長了點兒。”他臉上的表情端住了,還和往常一樣笑嗬嗬與小吏告別:“今日打擾了,小臣明日再來。”


    那小吏看著他走遠,抽了抽鼻子,有些沒鄙視的小聲嘀咕:“身上一點兒臭味都沒有也好意思說自己蹲了半天茅廁?真當我傻啊。”


    末瑪可不知自己被吐槽,勉強維持著悠閑的樣兒回到暫住的院子,看看周圍沒人,又派了兩個警覺的在外頭守著,自己關起門和副使們咬耳朵:“我今天看到那位鴻臚寺卿了,跟過去聽了兩句,你們知道麽,白馬部和大燮朝的人接上頭了。”


    “不會吧!”義前差點沒跳起來,被末瑪瞪一眼才總算小了些聲:“咱們不是嚴防死守他們南下嗎?”


    “葛吉那家夥多精明的?他祖上還當過羌戎使臣來中原談判呢。咱們想得到從大燮撈好處,他就想不到?他比咱們更狠!”末瑪憤憤不平:“你們猜他怎麽著?他親自送部落裏的美人兒進京給大燮的皇帝挑選!”


    “真的假的?那小子不是驕傲的很嗎?能這般當孫子?”另一名副使有些不信。


    “哼哼,他是驕傲,可更狡猾。”義前也有些轉過玩兒來了:“你想想,咱們給大燮要東西,他卻送美人——按照大燮的規矩,咱們送根草,他們能回一袋子糧食,義前真表現的這麽聽話,大燮還不得把他當自己人?什麽好東西都給他?”


    “這就叫以退為進。”末瑪的表情也越發冷凝:“中原人管這叫將欲取之,必先予之,葛吉這是學的挺好啊。”


    一個“熱愛”中原文化的天水部已經夠了,他們不需要再來一個白馬部爭寵,中原人給的好處雖然不少,可也不夠草原上所有人分的。“一定要把白馬部摁下去,哪怕這次少要點兒東西。”末瑪狠狠道:“有一個白馬部出現,就會有無數個白馬部出現,咱們得不到中原人的技術和物資,可沒法兒永遠稱霸草場。”


    下頭齊聲應諾,開始修改談判的目標和方式,他們腳底下聽了個明明白白的竊聽者們也十分滿意,悄悄往外頭去給各位大人們稟告好消息。


    “這就算入觳了?”李少卿眉開眼笑。


    “還得吊著他們,不過態度上可以變一變,先敷衍冷落一陣子,然後再熱情一些——嗯,那種一看就很假的熱情,李大人你會的哦?”


    “不難不難,一定讓他們看出來我有事隱瞞欲蓋彌彰。”李少卿笑著拱手:“距離國孝除服還有大半個月呢,咱們慢慢折騰唄。”


    “奴炎那邊呢?還沒爆發?”沈安侯看陳少卿,這位總表現的嚴肅又暴躁的官員此時笑的十分溫和:“我已經讓下頭繼續減少他們的食材供應了,現在使節團已經出現了分歧,巴彥希望他手下的使臣們能夠保持克製,直到國孝結束,聖人召見。但以格木耒為首的野蠻派已經快壓不住了——他們這些吃慣了肉食的人,可真耐不住清水白菜的天天清腸胃呐。”


    這也是個狠人!沈安侯看他一眼沒說話。陳少卿還在給自己加戲:“你說我要不要讓附近的酒樓飯館都換些脾氣不好的店小二?”


    “你真逼著他們鬧事兒呐?”沈安侯耷拉著眼皮看他:“好歹等除服之後唄,不然鬧起來不好看。”


    聖人的麵子要給,陳少卿點了點頭,心裏還在琢磨著怎麽讓這群蠻子再憤怒點兒。沈大老爺看他們都各有打算,悠悠閑閑的又拍手走人了,他還得將情報和楚舅舅分享一下呐。


    秉承事無不可對人言的耿直習慣,他讓人給楚府傳了個信兒,自個兒直接就進宮去了。穆荇看見他就笑:“朕聽說奴炎的人被你們整的挺慘的啊,怎麽回事兒呀?”


    “要麽您先看看折子,臣一會兒說?”沈大老爺做了個揖:“等會兒楚將軍還來呢,省了臣說兩回。”


    穆荇也就依著他,讓內侍看座,還端了壺好茶並些許點心:“朕宮中的吃食是比不得你家的,你挑揀著講究吧。”


    沈安侯還真老實不客氣的坐下了,嚐了兩口品味了下:“還真不是做的不好,就是太精細了,反而沒了口感。”將手裏的糕點丟下,他又開始忽悠聖人:“我上回說的事兒,您可答應了不?這水銀鏡的生意是真不錯,您就真一點兒不眼紅?”


    “總不好與民爭利的啊。”上回沈安侯提起參股鏡子生意的事兒,穆荇就有些意動了,但當皇帝的去經商,怎麽都覺得不對勁兒。


    “哪裏是與民爭利,您就說,除了楚家,還有哪個民能做這生意?”沈安侯誓不罷休的接著道:“我也不誆您,楚家真給我發話了,讓我收拾收拾家中錢財去湊一角,回報絕對豐厚。”他幹脆站起來上前幾步,小聲些道:“你想想啊,反正這生意利潤太高楚家做著太危險,想找幾個幫手一塊兒分薄風險,那與其讓他們找洛家陳家的,還不如您給他們當個靠山呢。”


    穆荇一想也沒錯,便宜了世家還不如便宜他呢,好歹他用這錢,總是為了大燮好。“等會兒你舅舅不是要來麽?我再問問他?”


    “得吧,他那副超然物外的神仙樣兒,知道的還不定有我多呢。”沈安侯坐回去繼續啃糕點,外頭便聽見通傳,說楚將軍到了。穆荇讓人進來,三人行過禮,楚懷便瞪自家倒黴外甥:“你又擱這兒說我壞話了?”


    “楚將軍,現在隻有同僚,沒有甥舅,您能說正經事兒不?”沈安侯故意懟他:“臣要稟告奴炎和羌戎使臣的近況,就等著您來呢。”


    楚舅舅手癢想仇人,穆荇便忍笑打圓場。這般場景已經出現過許多次了,每次都能讓聖人開心上好一陣子。


    大概說了鴻臚寺對兩個蠻族的應對,聖人自然發話會盡力配合。沈安侯這才說了鏡子的事兒,楚懷果然沒管過:“我有東西用就夠了,要那麽多銀錢幹什麽?我莊子鋪子的出產還不夠一家嚼用嗎?”


    得,不通庶務的神仙主兒。沈安侯給了穆荇一個無奈的眼神,穆荇又忍不住笑:“那你去信與楚家主說一聲兒,咱們也不能當了巧取豪奪的惡客。”


    第154章 出國孝


    外夷來的使臣們在在京中待的痛苦不堪。羌戎人還好些,雖然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多, 但至少保證了衣食無憂。奴炎人卻是淒慘極了, 一個個的昂揚漢子被餓的佝僂起來,偏鴻臚寺根本不理會他們的訴求。無奈之下,這群人隻能自己掏荷包上外頭用餐, 不過十來天功夫, 身上帶的銀錢便見了底, 還不得不當了幾件飾品典當。


    “沒發過了, ”格木耒在狹小的院子裏怒吼:“巴彥,要麽你去和那些當官的人說,要麽我自己去,我要吃肉!吃肉!”


    哪怕京中小食味美量足種類繁多,可架不住過小期間不許吃肉——嗯,其實並沒有這樣的規定,隻是奴炎人來了,規矩也來了。更可氣的是那些人將菜賣出了肉價, 還不給任何優惠, 都是一臉的愛買買不買滾,若不是有巴彥再三約束, 格木耒一定打他們個滿臉開花。


    巴彥也不好過,他隻能勸道:“已經到三月初一啦,還有五天,你忍一忍!再過五天,大燮的皇帝便會請咱們飲宴, 到時候酒肉管夠呐。”


    格木耒雖然脾氣暴,可也不是完全不懂事兒的——不然也不會讓他當副使跟著來了。發泄了脾氣,他往冰冷的床上一趟,心中開始默念各種肉食,等著五天後去吃個夠本。


    躲在暗處竊聽的人就笑了:五天後出國孝是沒錯,可誰告訴你五天後聖人就召見使臣了?想得美啊等著吧。


    五天時間轉瞬即逝,宮中傳來悠揚的鍾聲,京城百姓撤下沉重的黑白二色幔帳,換上鮮亮的衣裳。穆荇雖然還有些傷感的樣子,但並未顯得太過沉痛——其實他內心挺高興的,畢竟楚家族長楚岷已經派了族中話事人進京,表示十分樂意讓聖人在玻璃鏡的生意裏占兩成股份,至於本金就不必了,以後碰上哪家找麻煩,聖人給擋一擋就好。


    這可是無本的買賣!正愁拍賣行越發不景氣的穆荇推辭了兩句就答應了,依舊是林內侍管著這頭的交接。他隨口問了句沈大老爺得了幾成,那話事人眉毛一挑:“乃能有幾成?半成已經算看在他身為楚家親戚的份上了。”


    穆荇一聽就更開心了,自己一份不花,拿了兩成。沈安侯和楚家關係好吧?幾乎掏空了家底兒,楚家就給了他半成。可見世家也是有好有壞的,如楚岷這般不慕權勢,楚懷這般恪盡職守的世家子,便是多來幾個他也樂意。


    楚家和沈安侯也挺開心的,就當掏錢交保護費了。其餘世家也不傻,悄摸找到楚家話事人:“我們也想參股。”


    話事人攤手:“寫個標書什麽的,然後我們開股東會議商量唄。什麽是股東會議?就是這生意的東主——我們楚家、沈家和聖人一塊兒看你夠不夠格當合作夥伴,要是大夥兒都沒意見,就讓你加進來。”


    聖人會讓他們來嗎?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沒可能吧。可楚家也說的在理,這不是他們一家的生意,他們得為其他股東負責,不能太過霸道一言堂。


    打著聖人的名號,別家便是看紅了眼也隻能默默敗退——總好過被聖人拍出去再記個小黑賬穿個小鞋來的好。穆荇高高興興的數了回銀錢,又假惺惺推辭了朝中改年號的建議,直言要為先帝再守上一年,倒得了個“至誠至孝”的好名聲。


    國孝之後,京中百姓便不需再過束縛,可以自由活動了,一直呆在沈家的秦江兩口子也張羅起自家宅子搬出來。聖人看這倒黴孩子挺可憐的,死了祖母親爹,自己也落了個疾病纏身,隨手又把他的爵位還回去了,順便給了個諫議大夫的職位——和之前的中書舍人平級,好歹給他養家糊口的資本。


    秦雲和秦緲也在分家時得了個小院子,秦家的國公府大宅子被朝廷收回,兄妹倆便一塊兒搬到那兒住去了。秦雲已經二十五歲,也娶了妻子有了孩子,隻聖人早下旨不許他為官,他又拉不下臉來做些買賣,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混著。秦緲今年十六,是個大姑娘了,原本也訂了人家準備成親。隻秦謙一死,還沒出熱孝,就被人退了婚。他們人微言輕,毫無權勢,便是想反抗也沒法子,隻能一家人抱頭哭一場,擦擦淚繼續活下去。


    這世上雖然有沈敬這般不知天高地厚、明明自己沒能耐還自視甚高、認為誰都得依著他的意思活的奇葩,可大多數人的腦子還是能想明白事兒的。秦雲和秦緲囂張過,也欺辱過秦江,可正因為知道自己做過什麽,才不敢挾著血脈親緣再打擾這位哥哥——能看在已故父親的麵上既往不咎已是寬容。兄妹倆老實夾著尾巴做人,總比上趕著作死來的強。


    日子雖然苦,可手裏有田產,有鋪子,小富即安還是可以做到的。秦江看著突然懂事的弟弟妹妹到底心軟了,雖沒出手幫他們,卻打消了報複他們的念頭,隻留他們自生自滅,從此再無瓜葛。


    沈安侯派了人手幫著妹妹忙活,等一切安排妥當,看秦江小兩口並孩子們過的不錯,也就不再操心他們。失去親人的傷痛沒那麽容易過去,需要時間慢慢撫慰,他這個始作俑者還是盡量少出現在妹夫跟前紮眼的好。


    而這會兒,最需要他操心的兩部使臣已經快要瘋了。羌戎人又抽空聽了幾回牆角,心中一次比一次涼,再看看李少卿那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表現,末瑪已經恨不得趕緊拜見大燮聖人後就轉道回部落去了。奴炎部裏則是一片壓抑的憤怒,格木耒將滿是灰塵的木製桌椅一番,對著巴彥大喊大叫:“不是說了會召見我們嗎?為什麽還是清水和白菜!大燮欺人太甚,我寧願回部落帶著人去搶!好過在這裏受折磨!”


    巴彥也是滿口苦澀,他哪裏看不出鴻臚寺的官員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可就這十幾二十號的人手,他們能怎麽樣?除非直接打包回去,不然就隻能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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