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往下,從二品的上將軍和禦使大夫打頭站兩邊,身後跟著正三品的五曹尚書、中書侍郎和門下侍郎,外搭尚書左右仆射和京兆尹。再往後便是從三品,也就是沈安侯這一波,都是九寺五監的最高長官——孔奕最年長,站第一,秦江的親爹秦謙就在沈大老爺的前頭。


    四品五品就得站殿外了,而五品以下的官員,除了每年正旦、冬至和萬壽節的大朝,沒有特殊召見是根本不會出現在朝會上的。便是這般齊整的朝會,每月也隻有初五、十五和二十五召開,其餘時間聖人處理國事也沒必要把這麽多人都叫來,隻相爺們點上相關負責人,關門開個小會就行。


    若真和電影電視裏頭那般,每天都得起大早趕著上朝,別說聖人受得了受不了,沈安侯是一定會撂挑子不幹的。他還在心中打定主意,回頭和穆荇商量商量,以後的朝會能逃就逃,大早上天氣冷,別給自己凍壞了。


    他這頭胡思亂想,殿外淨鞭聲起,穆荇身著玄色冕服坐上龍椅。山呼萬歲後,大夥兒開始新年第一次議事。


    一般來說,朝會上很少討論問題,都是下結論的居多——不然這麽多人吵起來,能把人耳朵給炸了。這次也不意外,聖人先是點了三位相爺,總結去歲展望未來,然後便開始一件件事兒交代下去。


    沈安侯也毫不例外的被點了幾次名,有關於水稻良種推廣和種植法子的疑問,也有他現在的本職工作:“幽州有奏報說奴炎和羌戎最近有些異動,大約不日會派遣使節團入驚,鴻臚寺負責安排和接待,摸一摸他們的底細。”


    沈安侯應諾,想著回頭得給那群夫子們來個頭腦風暴,好歹讓他們別那麽容易被忽悠。楚懷不動聲色的看他一眼,沈安侯接受,眨巴了兩下:有事兒?


    對這個和自己毫無默契的大外甥死心的楚懷憤憤不平的回頭,穆荇在上頭將他們的小動作看了個正著,心中輕笑。他是知道楚懷的意思的,無非是希望沈安侯好生壓榨外敵一番,若是能逼得他們翻臉更好,他正好帶兵去將那群蠻人揍一頓已決禍患。


    其實穆荇自己也挺希望能從蠻夷身上掛下一層皮來的,比起不痛不癢的騷擾打壓和談,他更需要軍功和勝利給自己立威:“楚將軍多次和蠻夷交手,對他們十分理解,安侯初來乍到,隻怕還有些糊塗,等散朝後楚將軍費心與他講解吧。”


    穆荇一句話狀似無意,沈安侯也沒多想,應了句喏,卻不知其餘大人心裏都快翻天了:“這位聖人什麽時候這般善解人意了?他可不是嚴防死守著手下的人結黨營私嗎?”


    一群互相要個資料都小心翼翼生怕被誤會的大人們齊刷刷的瞪向沈安侯,不知道這家夥到底給聖人灌了什麽迷魂湯。沈安侯一臉懵逼:穆荇好說話也怪我?


    這事兒不過是朝會上的一個小插曲,一項項議程飛快的進行,快結束時沈安侯又一次被大夥兒盯了:“瓊州這兩年發展的極好,安侯是有大功勞的,跟你去的那些年輕人也幹得不錯。你說說,朕是該將他們召回來,還是讓他們再呆三年?”


    這事兒也問我?沈安侯臉上是大寫的問號,表情直白的讓坐在前頭的李相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咳咳。”穆荇也想笑,好歹忍住了:“你與他們共事三年,說起來他們也算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朕自然要問問你的意見。”


    “臣不敢。”沈安侯規規矩矩推辭:“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臣在瓊州任刺史,自當與那幾位公子同心協力。如今臣已是鴻臚寺卿,就不該再對瓊州、對吏部的工作指手畫腳,沒得惹人厭煩。”


    再問了他兩次,他還是固辭,穆荇也沒法子:“那便罷了,吏部尚書,你來說吧。”


    叫他就叫安侯,叫我就叫吏部尚書,當我沒名沒姓沒字嗎?曹旭普內心吐槽,還要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瓊州的幾位大人各有所長,全放在一處隻怕反而浪費了他們的才能,不如先召回來陛見,再由聖人定奪。”


    穆荇之前也是這樣的打算,不過考慮著自己的新人也在瓊州,總要留下兩個老成的壓一壓陣腳。他這頭準了曹尚書的上奏,那邊已經有了決定,沒意外的話就讓孔墨竹去當刺史吧,其餘世家子則撤出來,少給自己人添亂。


    一場朝會到這裏就算完了。有司禮太監尖著嗓子喊了退潮,眼見著聖人也沒請大家吃飯的打算,朝臣們三三兩兩的結伴往外走。沈安侯自然是湊到了楚懷身邊:“老舅你剛剛要幹啥?”


    “再叫我老舅我揍你呀,我哪裏老了!”風度翩翩儀態非凡的楚懷楚將軍一看到這倒黴大外甥就額角上跳十字:“老實叫楚將軍!”


    “得了誒,”沈安侯才不管他,直接一胳膊肘架在他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我奉旨找您討教呢,趕緊說說,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內幕!”


    “沒有內幕。”楚懷沒好氣的將他的胳膊打下來,故作嫌棄的拍了拍肩膀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邊小聲將自己的想法和聖人的意圖分析給他聽,完了道:“你可別學以前幾位把事兒辦的軟綿綿的啊,不然我真要揍你了。”


    “你外甥我是那樣的人嗎?”沈安侯一臉奸笑:“我還想著去鴻臚寺裏開個會,給那群家夥洗洗腦呢。”他眼中帶著一絲楚懷都看不明白的堅毅:“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友誼,隻有永遠的利益。落後就要挨打,和平都是建立在絕對實力之上的。”


    他轉過頭,看著有些呆愣又若有所思的楚懷,突然爽快的笑了:“上將軍,我們鴻臚寺是揚眉吐氣還是低頭憋屈,源頭可不在於我們,還在你們身上呀。為了你親愛的外甥我能夠拳打八方腳踢四海,你可千萬千萬爭氣些,讓他們看見你就腿軟,到時候自然是我說什麽他們就得答應什麽了。”


    “嘿,”楚懷也輕笑:“這還用你說麽?那些蠻夷啊……”他遠眺西北,氣息悠揚:“乖乖聽話還好,想找事兒,就讓他們都去死一死吧。”


    第142章 秦家危局


    沈安侯和楚懷一邊走著,一邊就定下了對待奴炎和羌戎的基調。各位大人們看著他們這麽明目張膽的黏一塊兒, 心裏說不羨慕是假的。誰還沒幾個至交好友親族兄弟呢?可在穆荇跟前, 他們就必須端著不遠不近公事公辦的架子。唯有這甥舅倆,端的張揚到讓人牙癢癢,偏還拿他們沒辦法。


    他們卻不知道, 這兩位平日裏就在聖人跟前演足了“自己人真性情不隱瞞”的戲碼。誰不知道楚將軍有好處都顧著大外甥, 而沈安侯也時常提著美酒去配舅舅吃個便飯?如今同朝為官, 必要的疏遠是有的, 至少公事上如無必要,絕不會相互透露分毫,可私底下的情誼真說沒了就沒了?是個人都知道沒可能啊。


    與其讓穆荇懷疑他們是否暗中往來,不如明白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為同僚,兩人沒半毛錢關係。作為親戚,該怎麽樣,我們還怎麽樣。


    穆荇說是信任,可楚府沈府哪裏就少安插了眼線呢?沒多久便有消息傳來:“楚將軍與沈侯爺說過話後就回府了, 沈大人出宮往鴻臚寺去, 兩人並無異常舉動。”


    “他們自然是知道分寸的。”穆荇點點頭,手上字跡不斷, 依舊在批閱奏折:“下去吧”


    來人便如出現時一般消無聲息的又不見了。林內侍在一旁看的心驚,低著頭不敢讓穆荇看到自己的表情,哪怕是沈安侯這般“寵臣”,聖人也依舊沒有放心過,他的掌控欲實在是太可怕。


    沈安侯溜溜達達到了鴻臚寺, 得了消息的兩位少卿並下屬官員已經等候在門前。沈大人脾氣好,沒架子,隻讓他們起身做了遍自我介紹,對他們的脾性習慣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今日朝會,聖人發話了,奴炎和羌戎的使團不日便要進京。各位同僚都是鴻臚寺的老人了,反倒我是個新手——麻煩各位幫個忙,三日之內整理出這兩部的資料,並寫個計劃書出來。”


    左少卿陳大人和右少卿李大人對視一眼,整資料好辦,不過:“不知這計劃書又是何物?”


    “計劃書,簡單點說,按照你們的推斷,這次蠻夷會派誰來,那人有什麽習慣,可能會出什麽招,他們希望達到什麽目的。而與之對應的,咱們應該如何做,才能盡量打他們的臉,從他們身上刷好處。”


    其實就是做個遊戲攻略啊,沈安侯看他們一臉懵逼的樣子不禁搖頭:“難道各位大人往年與蠻夷交鋒,靠的都是隨機應變嗎?”


    兩位少卿老臉一紅,沈安侯便拍拍手掌:“想必各位大人對我的脾氣也是有些了解的,說得好聽點叫率性,說的難聽點,是混不吝。我不管各位之前是怎麽幹活的,至少現在,都按照我的規矩來。三天之內,計劃書交給我,包括對蠻夷的預測,和咱們要達到的目的。”


    “那……咱們要達到什麽目的?”陳大人豁出老臉,希望沈安侯給他畫個線。


    沈安侯一臉詫異的看他:“談判嘛,不就是和談生意一樣嗎?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這個不用我教你們吧。最好呢,是把奴炎和羌戎挖地三尺,所有銀錢財物都賠償給咱們——當然,我也知道這不可能,不過誰還不能有點兒夢想呢?”


    好吧,大夥兒雖然還有些不明就裏,可大概的章程是知道了,這位才不會和以前一樣,商量著互不危害友好共處,然後送上一堆禮物打發人離開——沈大人是真要從奴炎和羌戎身上挖出一塊肉來的。


    “可就算我們做了計劃,他們也不定會聽啊?”一名不知道是寺正還是寺副的小官員默默吐槽,不料空氣太安靜,被沈安侯聽了個正著。


    “你說的沒錯,可是有什麽關係?”他挑起眉毛,邪氣又凶殘:“楚將軍就等著他們翻臉了去打一仗呢,你們要是能把那群蠻夷逼到開戰,他絕對能記你們一大功!”


    “可是打仗!打仗不好啊!”那小官都快嚇哭了:“窮兵黷武什麽的……”


    “咦?你說什麽?”沈安侯掏了掏耳朵,活像個老流氓:“損耗國力的才叫窮兵黷武,楚將軍去撈好處,等他撈完了咱們再撈一圈,得到雙倍的賠償金,這可不是窮兵黷武,這叫發財致富。”


    兩位少卿這回是真聽明白了,沈侯爺看似吊兒郎當,已經把底線給他們畫好:要麽讓奴炎和羌戎吐出足夠的利益,要麽就沒什麽好說的,打服了再掏出那些好處,總之不達目的是不罷休。


    雖然規矩禮儀大義都不是這麽教導他們的,可莫名聽著有些燃啊。陳大人抬頭看了眼沈安侯,還是悄聲提了一句:“隻這麽一來……恐怕禦史台和國子監會有看法。”


    “哦,沒事兒,我還有望江樓和浮雲間呢。”不就是輿論戰嗎?誰比得過京中兩大學子聚集的聖地?“我會讓百姓們都知道,拿著自己的臉往外人跟前湊的,那不叫大國風範,那是活該被抽的傻蛋。”


    很好,隻這一句話就夠得罪朝堂一半兒官員了。沈安侯勾勾手指:“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叫《東郭先生和狼》?”


    於是一場幼稚園小朋友級別的講座在鴻臚寺中展開,沈侯爺將一則寓言講完,定定的看他們:“這回懂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偏要和狼講道義,那被咬死也是活該。”


    要是還沒聽懂,他不介意再給他們講一講《農夫與蛇》,好在這群人悟性沒渣到底,一個個心領神會,沈安侯還在涼涼的說:“想不通的就先別幹活,老實呆著看別人怎麽做,再看看最後的結果。不過一點——誰敢給奴炎和羌戎通風報信支招兒的,我有一個滅一個,統統打成通敵叛國!”


    這話說的殺氣騰騰,加上沈安侯那股子威壓,不少人背上起了一層白毛汗。沈侯爺又換了語氣提點:“其實那些蠻夷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吧,你們不覺得內鬥啊什麽的,很適合給他們來一發麽?”


    拉一個打一個什麽的,招不在老管用就好。兩位少卿心領神會,帶著下頭的人整理資料寫報告去了。


    保險起見,沈安侯還讓人往宮裏遞了個話兒:“告訴林內侍一聲,過幾天我請他去望江樓吃個飯,具體時間讓他定。”


    林內侍又不傻,直接往穆荇跟前說了:“奴婢有多大臉麵,得侯爺相請還讓挑個時間的?隻怕是有要事與您商討呢。”


    穆荇想想望江樓的美食,沒猶豫就答應了:“你回了他,二十三休沐日,咱們去吃大戶。”


    沈安侯前腳回了沈府,還沒進澹懷堂便得了宮中的消息,正要和林菁顯擺顯擺自己的能耐——其實也是查漏補缺,看看有沒有疏忽的地方,卻看見隻有白薇百無聊賴的在裏頭算賬,不僅好奇問:“你太太呢?”


    “姑太太差了表少爺親自過府請太太去秦家啦。”白薇行了個禮快言快語道:“說是姑爺重病,姑太太請了幾個名醫都素手無策,眼見著姑老爺一日比一日不好了,隻能來勞煩太太去看一看,權當盡人事安天命吧。”


    秦家這是又出什麽幺蛾子了?沈安侯皺著眉,和楚氏打了個招呼,自己也重新跳上馬背,一路往秦府奔去。而此時秦家西園,林菁正氣的恨不得給沈玫一下子:“你們兩口子到底是不是傻?劉氏的話也敢信?”


    沈玫不敢回嘴,隻摟著剛滿周歲的小兒子哭泣,林菁深呼吸好幾下才緩過來:“這會兒我也沒法給你找二巰基丙醇,咱們聽天由命吧。”


    “嫂子,你……你救救他啊。”沈玫雖然聽不懂林菁說什麽,可也知道這回隻怕她也沒把握,心裏便忍不住一抖:“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哇……”


    看著哭到崩潰的沈玫,林菁是真忍不住,直接一巴掌揍過去:“你好歹別添亂!看好三個孩子!秦江還沒死,你要號喪也等他咽氣了來。”


    沈玫被她這一下子給打懵了,眼中閃過憤怒,不可置信的看著林菁,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鎮定下來。看看懷裏被嚇的嚎啕大哭的幼子,知道自家嫂嫂說的沒錯,隻得勉強收拾了心情站起來:“我去外頭等著,嫂子你要什麽就說一聲。”


    10%的硫代硫酸鈉靜脈注射液有沒有?林菁想翻白眼,砷中毒放現代都頗為棘手,更不要說這倒黴催的古代。


    說起來這兩口子也夠荒唐,前年二月裏沈玫生了幼子,高齡產婦自然是凶險萬分。看著做了兩個月的雙月子還是沒緩過來的妻子,秦江抽了自己兩巴掌後就開始尋醫問藥,想找個不傷身子又能絕了生育的法子。


    便是林老爺子都被他問過,恨不得敲開他腦子看看裏頭是不是塞的稻草:“這東西哪有不傷身子的?你想得美吧!”


    前任醫博士都沒法子,可要秦江憋住了不和沈玫好,他又是萬分不願——別說他,就是沈玫也不高興這樣。這般折騰了小一年的時間,最後還是“真心悔過”的劉氏給了他們一張丹方,說是以前某位得道高人傳下來的,不僅不傷身體,還能固本培元,增強體質。


    秦江這白癡居然收下了!還找了個靠得住的道士煉起丹來!他倒沒有徹底傻,拿了雞鴨小動物試水,看它們確實活蹦亂跳,這才試著開始服用。一開始情況確實不錯,精神頭都好了幾分,可見那些珍貴藥材沒白花出去。等到去歲臘月,就開始出了些狀況:秦江時不時的開始有些四肢麻木的症狀,頭發也開始脫落的厲害,胃部更是難受,到後來連東西都吃不下。


    “慢性砷中毒,胃潰瘍,結腸炎,說不定還有中毒性肝炎——我真是服了你們了。”林菁一邊憤憤的寫藥方一邊忍不住思索,劉氏的手段越發高超,沈玫和秦江若是不能分出來,隻怕還是要死在她手上。


    將藥方拍在沈玫麵前,林菁還是沒好氣:“孩子我給你帶回沈家去,你緊閉門戶照看好秦江,別和劉氏起衝突,要是秦江僥幸不死,你就想法子說服他分家吧。”


    第143章 有仇就要報


    等沈安侯來到秦府,林菁已經把第一劑藥給秦江灌下去, 自己準備帶著孩子們回府了。沈安侯問明情況也是無語, 自家妹妹妹夫怎麽可以蠢到這種地步?


    不過自家孩子自家抽,別人卻欺負不得。沈大老爺問了林菁,確認秦江可以挪動, 一揮手就讓下頭的家丁們過來“打包”。


    “沈大人!”秦謙的怒氣快要掩蓋不住:“這裏到底是秦家, 那是我兒子!你這般是不是太過分了!”


    “要不是秦江不願與我妹妹和離, 你當我想管他?”沈安侯寸步不讓:“你不怕死兒子, 我還怕我妹子守寡呢。總之一句話,要麽他跟我走,有一半可能能救活他,要麽就讓他在家裏等死,你們秦家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他還故意紮這老頭的心:“你別忘了,聖人可是下過聖旨,革除秦雲一切官職和功名,且今生再不能入朝為官。你要是不介意自己死後秦家徹底倒了, 我是真可以不管的。”


    秦謙被氣的直喘粗氣, 關鍵時刻還是太夫人張氏拄著拐棍出來:“沈侯爺,我這孫子就交給你了, 他死了便罷,若是能僥幸活下來,這條命便是你沈家的,你就當他是個上門女婿,讓他跟著阿沈過吧。”


    “母親!”秦謙大驚:“這如何使得!我秦家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秦家還有臉麵可言?不是早就被劉氏給敗光了嗎?”太夫人臉上流著淚, 嘴角卻掛著輕蔑,語氣中滿是嘲諷:“我對不起老國公爺,沒把你教好,可我不能眼看著你把整個秦家都往死路上帶。”


    她不理會秦謙眼中的憤怒和驚訝,轉身對沈安侯道:“秦家比不上沈家,我隻慶幸給秦江娉了阿沈,總算能厚著臉皮苟延殘喘。京中有眼睛的都知道,聖人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讓秦江當了中書舍人的。有腦子的也都能想明白,這檔口上惹怒了你,誰都討不到好處。”


    她抬眼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兒子:“你的爵位已經沒了,你的官位又坐的多穩?劉氏惹的禍,合該你擔著的,沈侯爺的報複,你就好好等著吧。”


    她把話說的明白,沈安侯也一點不謙虛:“我這人最討厭的一句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因為我這個人呢,有仇,當場就報了。”


    秦謙還在發呆,他恍然想起來,沈安侯是和他一樣的三品大員,還比他多了個爵位。不僅如此,秦家因秦雲的事,已經被聖人厭棄了,隻自己一直謹小慎微,才沒被身後紅著眼的對手給扯下來。可如果加上沈安侯——他倒吸一口涼氣,這位聖人跟前的紅人可從來都是下狠手,他沒實職都敢對上範家王家,如今還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


    “可是……這次真不是劉氏啊。”他還在負隅頑抗:“劉氏不過給了個方子,說不定她自己也是被人蒙蔽呢?”


    “那又有什麽關係?”張氏太夫人滿臉苦意:“你信嗎?我會信嗎?秦江和阿沈會信嗎?丹陽侯會信嗎?”


    不會,沒人會信的。秦謙無助的捂臉,仿佛這樣就可以隔絕喧囂的搬遷挪動的動靜。劉氏已經走到了後堂,聽了張氏的話又停了下來,心中除了得意,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不管怎麽說,秦家現在隻屬於自己了。她嘴角勾起微笑,搭著丫環的手一步步向自己的正房走去。


    楚氏在家中□□叨著,就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給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好的把姑爺都帶回來了?”


    “那不是秦謙一門心思想讓你女兒當寡婦嗎?人家太夫人都說了,這小子秦家不要了,給咱們家當上門女婿使喚。”沈安侯一臉真誠的給老太太解釋,聽的楚氏想打人:“別把我當你舅舅!老實給我說清楚!”


    “真就這麽回事兒,秦家老太太當著下人的麵親口和我說的!”沈安侯舉手起誓,又忙道:“等後頭整理好了,您隻管自己去問。秦家這是作死呢,誰不知道秦江是我鐵杆兒?我得找人去尋仇。”


    知道自家長子雖然說話不靠譜,做事兒是有分寸,老太太晃晃手讓他去了。沈安侯換了常服揣著貼子就溜達到陳家,看著門房外頭一串兒等待接見的官員小吏撇了撇嘴,強勢插隊:“你們相爺在不在府上?”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那門房也是個見過世麵的,並沒有囂張跋扈和狗眼看人低的毛病。好歹忍住了將人轟走的衝動,翻開遞過來的貼子看了一眼,當即眼睛就直了:“沈……沈侯爺?”


    沈安侯一點兒不掩飾的拱了拱手:“正是區區在下,有點兒事情想和相爺商量商量,不知道方不方便通報一聲?”


    他們老爺才給府上上下訓了話,絕不可以招惹這個煞星,門房哪裏敢說個不字?陪著笑請他在隔間稍坐:“府上規矩如此,還請侯爺體諒,我這就去給相爺稟告。”


    “好說好說。”沈安侯好脾氣的往裏頭一坐,聽著外頭的人竊竊私語:“那誰啊,也沒穿個官服,怎麽門房跑的比兔子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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