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墜落,登仙道關閉,虛空碎裂……種種異象,讓承澤大陸的修士飛升受阻,幾乎再無成道者。


    劍道橫空出世,力壓儒道釋三宗,威震承澤大陸,更是打破不可飛升的困局,成為修士的曙光所在。


    儒道釋三宗各有劍道天驕出世,卻終究盛名一世,徒勞無功。


    在劍道盛行的當下,佛門大弟子玄尼,卻是不染劍道,不離本心,不妄貪念,不好高騖遠。


    更難能可貴的是,在佛門慧能禪師飛升後,頓悟才是佛修的主要法門。


    但,頓悟在前,劍道在後,竟是未能動搖玄尼之意,以漸修之道,三十之齡,強勢踏入神境修為,震古爍今。更是發下生靈怨氣不盡,誓是不成仙的宏願。如此氣魄,當世年輕一輩,無人能及。


    不戒和尚與劍僧不了驚詫於玄尼的修為境界,也慨歎於他的宏願。


    “師弟所言也有道理,非常時期,非常之法。就像是我佛門當初……”


    不戒沒有說下去,那是涉及佛門根基的重要隱秘。


    “哎,有勇氣,有魄力麵對未來險境,玄尼是我佛門未來的希望。若非我修劍道,一定會帶他在身邊,親自教習。”劍僧不了道。


    “身為當代佛門大師兄,玄尼已盡得佛門真傳,不動師兄也再無可教的了。隻是不動師兄,終究是要踏上先祖之路,寂然離世!”


    “如果玄尼的道成了,不動師兄或許不用重蹈覆轍!”


    不戒和尚眸光一閃,意識到玄尼究竟創造了怎樣的奇跡。


    佛門地處偏僻,又有萬裏黃沙,無盡怨氣攔阻,凡俗生靈想要朝聖,無疑千難萬險。淨化生靈怨氣,是曆代佛門弟子之願。


    隻可惜,即便是修為達到神境,佛門高僧也做不到。長此以往,這些生靈怨氣已經默認不成仙不可淨化。


    所以,李庭君以此為論點,主攻佛法清則清矣,卻終究坐視了生靈怨氣的滋長與肆虐。


    眾多佛門弟子不能答,大師兄玄尼卻是以身為證,“生靈怨氣不盡,吾誓不成仙!”


    平淡的話語,卻是振聾發聵,讓佛門弟子個個羞慚,讓劍尊李庭君也為之震撼。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佛門大師兄玄尼吧。”李庭君道。


    “身份好壞,地位高低,貧賤富貴,都不會影響天地大道。我以身為證,勸施主放下刀劍,可乎?“


    玄尼身軀瘦弱短小,如一個孩童。


    但是他的背影高大偉岸,像是神祗在塵。


    佛門佛門,無愧於底蘊深厚的三宗之一,拈花劍玄離、棄佛從劍的玄寧、寶相劍道玄彬,還有佛法精深玄徹,每一名弟子,在承澤大陸都是被稱為妖孽的存在。


    相較而言,李庭君三境敗六境,都顯得平淡了。


    倘若在蓮台法會上,李庭君沒有任何作為,隻怕佛門不戒答允的條件,將會盡數作廢。


    “不可!”李庭君的聲音堅決,義正辭嚴,更是一種鬱悶宣泄。


    佛門弟子齊齊看向李庭君,玄尼也是抬眼,“李劍尊,還有何見教?”


    “哈,佛門清淨,不動刀劍,但有僧侶持棍,沙彌握戟,有羅漢舞刀,菩薩運珠,更有佛刑鬼劍,難道是背佛之舉嗎?”


    李庭君的話,再度引起軒然大波。


    的確,佛門是倡導清淨,以善為本。但這並不代表著武僧就被排除在外,很多時候,強大的實力,才是一方安平的保障。


    但李庭君以此反駁玄尼,也並無不妥。


    豈料玄尼道:“李劍尊何以執迷?我隻說當下,你,蓮台法會,不可動刀劍,卻未說佛門任何時候都不可如此。所謂機緣如此,天意不可違。”


    “哈哈哈……好一個巧舌如簧的佛門大師兄。如你所言,佛修能不能動刀劍,何時可以動刀劍,又將刀劍加於誰身,皆由你佛門一言定之。”


    “佛修本心善念起,非到必要,不會冤殺,不會錯判,不會有違天理道義。”


    玄尼的話,慷慨激昂,讓眾多佛門弟子齊聲喝彩,這就是他們的大師兄,就該有這樣的風采。


    在無人注意的妙法蓮台之外,一名僧人緩緩轉身離去,他的名字叫玄離,那個掌握拈花劍的佛門劍修,也是傳承先祖記憶的弟子。


    “師兄,當你真正了解一切後,又會做何選擇呢?”


    妙法蓮台之內,不戒和尚與劍僧不了卻是盡皆默然,沒有因為玄尼的表麵占據上風而欣喜。


    玄尼的宏願與誌向,他們看得到,也發自內心的欽佩。


    不過,玄尼終究是困於佛門,眼界廣而難察微,誌向遠而不覺近。


    “這一局,其實是李庭君勝了。”不戒和尚道。


    劍僧不了沒有反駁,他身為佛門劍修,本就是站在李庭君一方的。玄尼的話,太過絕對。即便是天道,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公平。何況是佛門修士呢?


    玄尼隻可保證自己,在當下的心境中,可以做到。但未來,誰也無法保證。


    就像是不戒和尚,若是為了守護佛門而殺生,他並不在乎破戒與否。


    妙法蓮台之外,李庭君怒極而笑。


    “玄尼師兄有誌向,生靈怨氣不盡則不成仙,的確讓人欽佩。但玄尼師兄有沒有想過,佛門數千年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覺得自己可以?”


    “我之終結,他之起始。非有人開端,方能有望。”


    “好,那麽師弟再問。在師兄淨化超度亡魂的同時,生靈怨氣所造成的傷害,又該算到誰的頭上?是佛門修士看顧不周嗎?是凡俗生靈求佛不該嗎?還是說,是佛門不作為呢?”


    三連發問,讓整個佛門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凡俗生靈求佛若渴,不遠萬裏奔波,一路三跪九叩,虔誠已顯。但非黃沙吞噬,便是生靈怨氣裹挾。本該被淨化的黑霧,也在逐漸壯大。


    那些求佛不得的生靈,隻會更加滋長黑霧。


    佛門不動刀劍,妄圖以佛法淨化,卻是讓眾多無辜的生靈,成為代價。


    佛門弟子沉默,玄尼不語。


    李庭君卻再次發問,“為了你的成仙之道,為了佛門的本心堅持,不願背負罪業,不願出手解決,這就是你們佛門的大慈悲嗎?”


    這就是你們佛門的大慈悲嗎?一句話,響徹在每一名佛修的心中,帶著回響,不絕,不止,不息,不滅。


    聲聲質問,是李庭君的聲音,卻又何嚐不是那些黑霧中的怨靈之語呢?


    不戒和尚站起身來,知曉佛門隱秘的他,為了守護佛門可以殺生,為了佛門的延續,可以沾滿血腥。


    他的行事準則,正是李庭君所說所行。


    圍繞在佛門外圍的生靈怨氣,以承澤大陸的修士之力不能淨化,卻是可以用武力,徹底清除。


    佛門沒有如此做,對外宣稱的理由是淨化為主,不願傷害這些怨靈。


    但是,倘若危及佛門存續,想來不會再有絲毫猶豫。


    歸根結底,是利益,是利弊,是利害,是權衡,是思慮,是考量。


    是基於佛門的本身的,選擇。


    李庭君不是佛門中人,絲毫沒有顧忌,說出了佛門的忌諱。


    也許,有弟子想過這件事,也許有弟子嚐試去做過,卻無奈受限於佛門,沒有絲毫建樹。


    佛門啊佛門,是大道,也是桎梏。


    李庭君看向玄尼,“回答我,生靈怨氣與凡俗之人,你做何選擇?是為了清譽而坐視無辜之人慘死,還是寧負罪業也要護衛蒼生?回答我!”


    李庭君沒有出劍,他的話便是劍鋒,刺入每一名佛修的心裏。


    居高臨下的李庭君,像是來佛門踢館的壞家夥。不戒和尚浮現出這種錯覺來。


    “李劍尊之語,的確讓人醍醐灌頂。隻是,我非顧忌身後之名而不為也,蓋因淨化之途,乃佛門大道。”


    “所以,時間累積下的無辜生靈,便不算做你的罪業了,是這樣嗎?”


    “漸修法門,講究循序漸進,貪功冒行,是頓悟之道。”


    李庭君搖頭歎息,“你身為佛門大師兄,竟是不如我通透。漸修頓悟,皆為佛法,為何要分得這般清楚?能夠消除禍患,神通術法用之便是。管它正邪是非?被人罵作劊子手如何?被人說是貪圖功利如何?我自一劍靖世間不平。”


    玄尼歎息道:“那,終究不是佛門之道。”


    “沒了漸修頓悟之別,又有佛法與他法之分嗎?”李庭君在此喝問。


    “這……“


    “如果今日,玄尼師兄改投劍道,就可杜絕生靈怨氣,玄尼師兄為是不為?”


    “……”


    “玄尼師兄著眼於佛,可曾聽聞佛在蒼生麵前有所遲疑?”


    “……”


    “有人天天念佛,卻記香火。有人酒肉穿腸子,卻佛在心中。玄尼師兄,你,著相了。”


    一句著相,讓漸修法門的玄尼身軀搖晃,踉踉蹌蹌,再不能安穩。


    “是我,錯了嗎?”


    “不,不是你錯了。這個世界沒有對錯,隻有選擇。現在,我會向師兄你證明,我的劍道,也是佛法。佛法,也是劍道。萬道共通!”


    李庭君舉劍,浩然劍光衝霄而起,巍巍劍壓,讓妙法蓮台也隨之綻放。


    “李庭君,你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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