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魅轉了轉眼珠子,“那我也是路過。”


    鳳鏡夜不欲與她糾纏,拱手道:“既是路過,鏡夜不敢叨擾,就此拜別,先行一步。”


    提起內息,鳳鏡夜臨走前最後望了玉菱郡主一眼,眼神清寂。


    從此山水不相逢,不問舊人長與短。


    “嗬,”虞魅輕輕嘆笑,“好一個癡情的男子。”


    轉眸看向不遠處的活春宮,那一地赤殷開得奼紫嫣紅,待喘息聲漸漸停止,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歿。”


    男人神色饜足,仿佛還沉浸在甜美的夢境中,嘴角掛著淫邪的笑意,渾身軟趴趴地覆在玉菱郡主身上,氣息已絕。


    “想不想,報仇雪恨?”


    一個飄渺的聲音輕輕傳來,像是花瓣掉落在平靜的湖麵,漾起層層漣漣,玉菱郡主心中陡然燃起一團熊熊恨意。


    ☆、【032】非死不可


    鍾起目光凜冽,看著眼前的鍾家影衛。


    “家主,趙玉菱不從賜婚,私逃不見蹤跡。”影衛如是說。


    初遇小緣,就是在越國琴湖,一盞孔明燈冉冉升起,似是緣起。一個孩子的容貌竟與那畫中人一般無二,本是心頭疑惑,沒想到她身上也是謎團重重,一著不慎就被她種了毒。為了煉製解藥,一起啟程去天青山采紅蓮,原本是打算看看這個小丫頭到底在耍什麽把戲,誰知相處之後自己倒是逐漸沉淪。避開夏無與自己同行,遣散所有宮人,身邊唯一的僕從隻是一個半路撿來的麵容九分相似的美人,目的居然是長情。


    小緣,你到底想做什麽?我越發看不透你了,也許,我從來就沒有看透過。鍾起苦笑。


    那晚,和小緣分別後,與越國國君進行了一場交易。趙才德一生在意唯有趙玉菱,雖遵從夏無命令,卻私心想替趙玉菱尋一個錦繡姻緣。他以越國三座城池為嫁妝,想將趙玉菱嫁給自己,自己自是不願,婉言謝絕,趙才德便用三座城池換自己保趙玉菱一生平安。左右不過是一個姑娘家的安全問題,很劃算的買賣,於是便欣然同意。


    可如今,這千嬌百寵的郡主竟然逃婚,下落不明。


    鍾起心下觸動,胸臆中似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作一聲嘆息,“繼續搜查。”


    “宿,夏無在哪?”


    “回家主,夏無在越國。”


    就在宿還在等待吩咐的時候,鍾起突然開口說道,“宿,回鍾家把畫像取來,另外,通知夏無,小緣在玄五山上。”


    宿一驚,“是。”語畢,轉眼便消失在視線內。


    自古長情與血契者心意相通,小緣貿然奪了長情去玄五山,師父還在山上……


    心念電轉,鍾起按下種種思緒,牽出來時共騎的駿馬,揚起一陣塵煙,策馬疾馳而去。


    玄五山


    “大人,長情已認主,除非劍主身死,契約即可中斷,”一個頗具仙風道骨的男人神色悲痛,“起兒,非死不可嗎?”


    幹壹子原名木幹,和品夏自幼青梅竹馬,奈何趙才景橫刀奪愛,錯失良緣。後又身陷囹圄,要不是鍾家家主出手相助,隻怕已經命喪黃泉。


    新仇舊恨,為了奪回品夏手刃仇人,木幹苦練劍術,可惜天賦如此。正當木幹心灰意冷之際,大人出現了——黑髮黑瞳,卻比太陽還要耀眼,人世間的浮華啊,全都沉淪在這一場微醺的美夢裏,如癡如醉。


    指尖撫過劍身,上麵繁複的銘紋仿佛一個柔軟易碎的夢,觸感冰冷,葉緣黑瞳暗沉,“木涼和鍾起,隻能活一個。”


    葉緣當初助木幹提升修為,唯一的要求就是替長情尋找主人,唯有命定之人才能使長情滴血認主。木幹為了復仇,滿口應承。功力大漲之後,立刻下山找趙才景,卻發現趙才景一年前已死,品夏誕有一女。


    木幹目呲欲裂,忍下了這個孽障,帶品夏離開。兩人似回到了舊日時光,恩愛異常。隻是品夏偶爾會想起趙才景和那個不足月就分離的女兒,這種情況在木涼出生後更甚。木幹心中痛苦,卻不能顯露出來,隻得找些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突然憶起長情,於是廣招弟子,希望替長情找到主人。眾弟子一一滴血,卻無一人有此資格,長情染了濁血,汙了劍魄,戾氣大盛,大開殺戒,眾弟子皆命喪於長情劍下。木幹自知罪孽深重,再不收徒。


    待木涼大些,恰逢鍾家家主將當時年幼的鍾起送至山中學武。為了償還當年的救命之恩,木幹破例收鍾起為徒,卻不打算讓他觸碰長情。誰知鍾起剛行拜師禮,腰間別著的長情突然出鞘,飛到鍾起身旁,劃破他的指尖,滴血認主!


    鍾起雖是恩人之子,可木涼才是自己和品夏的親身血脈。品夏如今已不在,他們的女兒,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木幹目光哀戚,臉頰劃過一道流光溢彩的淚——起兒,為師對不起你。


    木幹失魂落魄地離去,月色從窗欞傾側而下,葉緣周身籠罩在朦朧的光輝中,黑瞳裏似注入了月色的哀傷,聲音低不可聞:“鍾謐。”


    ☆、【033】我送你回家


    “咻——”


    一支羽箭從窗外射進,地上一道黑影掠過,影跡斑駁。


    夏無眯眸,取出羽箭上繫著的紙條——葉緣在玄五山。


    小緣……


    右手緊握成拳,手心洇開血暈,純白的紙條沾上點點艷烈。思緒起伏心潮澎湃,情感被理智強壓住,夏無眼睛裏似有烈火和寒冰。


    半晌,推門而出,溫潤如玉的青年長身而立,吩咐道:“樊籬,備馬,去玄五山。”


    啊?現在出門。樊籬看了看漆黑的夜色,摸了摸腦袋。


    鳳鏡夜杵在一旁,流眄生輝的桃花眼微挑,仿佛蘊藏著無限深情。宮主的手似乎流血了呢。


    “鏡夜,讓於歡把木涼也帶去。”


    明明指甲又不長,這得使多大力氣啊。鳳鏡夜凝視那朱色,垂眸道:“遵令。”


    ==


    夜已闌珊。


    有一個紅色的身影自夜幕中走來。


    於歡霍然回首,手中飛鏢閃著冷冽的光芒,破空而出。


    一個旋身,紅色身影靈巧地避開了暗器,那女子抬起頭,臉上麵紗滑落。


    “紛霖。”於歡這才看清,那個紅色的身影原來是囚服被血浸透,早已分不清紅白兩色。


    紛霖撿起腳下的麵紗,重新戴回臉上,雙目似含了萬千柔情,“左護法這是要帶雪衣女去哪兒?”


    麵紗雖遮住了半邊臉,可額角的醜陋創口配上一雙嫵媚多情的眼睛,令看到的人無端感到一陣惡意。


    於歡抱著木涼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木涼不適地嚶嚀出聲,於歡趕緊鬆下力道。


    紛霖看到這不經意的一幕,麵紗下的唇畔浮起一個笑容。


    於歡目露殺意地看著她,“你在求死。”


    “不,奴婢還沒活夠。”紛霖搖頭。雪衣女被珍重地擁在懷中,任誰也想不到,幾天前,這具身體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無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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