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的血榕之前,此時站著兩人。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一襲錦衣華袍,正是坊主程東。另一人麵目平凡,衣著樸素無華,恰是青丹宗的長老吳瓊。


    若是阿橫在這裏,一定會驚訝地發現,這棵血榕比之前長得更加茂盛,所有的枝葉都變成了妖異的紫紅色,而那些垂下的須根,也變得更加粗壯和強大,被須根纏困成血瘤狀的妖獸或修者此時全部已經被吞噬得一幹二淨。


    “這棵血榕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吳瓊看著眼前的血榕,亦是一臉地凝重。這次黃字區的修者傷亡如此慘重,其中必有蹊蹺。他們幾番追查之下,最後鎖定了這棵血榕。這棵血榕很明顯是被人施了血毒之類的毒物,這才發生變異。


    程東搖搖頭:“這棵血榕原本隻是一棵普通一品妖樹,怎麽會突然異變,我也不知道。不過,為今之際,也隻有鏟除了它,否則的話,黃字區的狩獵活動將無法開展。”


    對於仙緣坊市來說,這絕對是無法接受的。


    吳瓊點頭:“是誰放的毒,可以慢慢查。這棵妖樹既是變異,就不能留著它了!”


    程東躬身一禮:“請長老出手,誅滅了它。”


    “好!”吳瓊也不推辭,一翻手喚出一件法寶,卻是一把鋤頭。這把以青木為杆,玄金為鋤身,看似普通,其實卻是難得一見的異寶,名天月玄金鋤。


    吳瓊雙手抓住天月玄金鋤,狀如老農,一鋤下去,大地猛地一震,那棵血榕頓時變得萎頓起來,不消片刻已現枯幹跡象。


    ……


    “你身上可有劇毒之物!越毒越好!”張麻子問道。以毒攻毒,必須有毒物!


    張麻子身體非常單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否長年與毒物為伍,他的麵容顯得有些蒼老,看起來遠不止他宣稱的三四十歲。


    “有!”阿橫拿出幾個儲物袋,將從秘境中得來的毒物都拿了出來。有些是他自己在黑暗森林中得來,更多則是被從他擊殺的柳清明身上找到的。


    柳清明守在出口處,接連擊殺了十一個參加狩獵的修者,這些修者的儲物袋也都落到了柳清明手上。


    這十一個參加狩獵的修者能活著從黃字區各處險地出來,無一不是強者,他們亦是獵殺了不少妖物,采集到了不少藥材,其中不乏劇毒之物。


    “黑水劍草汁、血狼蛛毒、牽機草、幻毒血蘑、血毒草、血蜈蚣、血蟾……”


    張麻子的眼睛瞪得老圓,一臉的難以置信!每一種毒物無一不是珍奇難得之物,得到其中一種,已經屬實不易,誰知道阿橫竟拿出來一大堆。


    這家夥該不是把整個黑森林的黃字區整個翻了一遍吧!不是說黃字區凶險無比嗎?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妖孽,竟能通行無阻,來去自如!


    這個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的呢?張麻子看向阿橫的眼神已經是不同。不過很快,這個問題就被他拋在一邊。


    張麻子看著這些珍奇難得的毒物,難掩心中的欣喜之色!他別無所好,唯獨癡迷各種劇毒之物。


    別人避之不及的劇毒之物,在他眼中卻甘之如飴,無一不是治療傷病的苦口良藥。他一樣一樣拿出,倒入一個個小小的刻著神秘符紋的玉瓶中,然後又從腰間掛滿著的玉瓶中,取出各種散發著濃重腥氣的不知名藥物,倒入一個個玉瓶之中。


    阿橫知道張麻子的治療風格,向來都是以毒攻毒,也不以為意。他又看了老板娘一眼,隻見她呼吸竟已停滯,體內生機也仿似斷絕。心中不由有些擔心起來。


    “這個小姑娘是什麽來頭,你知道嗎?”張麻子突然問道,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他一邊準備,一邊猶自漫不經心地和阿橫東拉西扯。


    阿橫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亦是隨口答道:“一家小酒館的老板娘。”突然間,他發現自己對這個神秘的老板娘的一切知之甚少。對方姓甚名誰,從哪裏來,修為功法,門派傳承,俱是一無所知。


    他唯一知道的是,老板娘釀的酒真好喝!


    對他來說,這已經是足夠!


    張麻子的眼神漸漸變得犀利:“這個小姑娘來頭不小,你要小心!”


    阿橫一臉的無所謂:“她是什麽人,不重要。我隻是想還一個人情罷了!”


    張麻子倒是來了興趣:“你欠她什麽?”


    阿橫道:“她請我喝過酒!”


    “就為這?”張麻子眼睛瞪得老圓,他指著老板娘問道,“就沒有別的?”


    “沒有!”阿橫搖頭。


    張麻子有些憤憤不平:“我也請你喝過酒,怎沒見你對我這麽好過?還不是重色輕友!”


    “她的酒不一樣!”阿橫回答道。老板娘的酒和別人的酒確實不一樣,除了好喝,還能助他增長修為!


    不,等等。他像是隱約想到一些東西,卻並不真切!老板娘的酒確實有些不一樣,好像帶著一種熟悉的氣息!


    張麻子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他就像知道阿橫在想什麽一樣,“是不是想起來,小姑娘的酒和別的酒不一樣?我告訴你,她給你喝的酒中也有毒!”


    “酒中有毒?”阿橫心中不由一凜,他和老板娘無冤無仇,對方為何要在酒中下毒?而且那些酒他一直喝,也沒有喝出問題,修為還增長頗快。


    “隻要配製得當,毒藥也是大補之物!這個女娃子對你不錯,可要好好珍惜。”張麻子手中拈著一把銀針,有長有短,有粗有細,每一根銀針上都鐫刻著精細無比的符紋。細看之下,每根銀針上的符紋又有些不一樣。


    片刻之間,這些銀白色的長針紛紛亮起不同顏色的光芒,有的漆黑如墨,有的紅得發紫,有的散發著妖異慘綠色……


    阿橫還是第一次看到張麻子用毒療治傷病的過程,他充滿好奇。


    張麻子麵容蒼老,一雙手卻保養得極好,手指修長,他輕拈起一根沾滿毒液的銀針,輕輕刺入老板娘的額頭,接下來,又是一根……


    他一改之前漫不經心之態,神情變得嚴肅而專注,每一次落針,或凝重如山,或輕如鴻毛,或有如疾如風雨,片刻間已紮下數十針,或遲滯緩慢,半天也不紮下一針。


    漸漸地,張麻子的額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可是他卻恍若不覺。


    突然,張麻子忽然猛地抓起一大把銀針,每一根銀針同時亮起耀眼的光芒。他如挽千斤重物,顯得十分吃力,額上青筋直冒,手也劇烈地顫抖起來!


    阿橫的心倏地懸了起來,知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成敗在此一舉!


    隨著張麻子手上的銀針全部紮入老板娘的皮膚,她僵硬無比的身體微顫,發出一聲悶哼。幾乎同時,她的額上浮現出一道淡若無痕的印記。


    “抓住她的雙手!快!”張麻子神色凝重,聲音中透出急切之情。


    阿橫不敢怠慢,連忙抓住老板娘的雙手,兩人的身體甫一接觸,異變忽生!


    老板娘的右手掌心,忽然生出一股的吸力,阿橫體內的靈力就像決堤的洪水,不受控製地湧向老板娘的體內。與此同時,老板娘左手掌心一股陰柔無比的靈力拚命朝他的掌心湧入!


    頓時間,老板娘額上的印記陡然變亮,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猶如一朵用朱砂繪就的血梅!


    “放鬆身體,一切順其自然!”張麻子提醒道,他一臉緊張地看著阿橫和少女,臉上神色反倒變得更加凝重。


    性命雙重!如果雙方靈力契合,則雙方皆是受益匪淺。萬一彼此衝突,則非但無益,還有莫測的風險,輕則修為受損,重則殞命身死。


    孤陰不長,孤陽不生!


    他摸過少女的脈象,對方的靈力走的是陰柔的路子,正好和阿橫體內陽剛之氣可以互補。如果雙修成功,對兩人的修行都有莫大的好處。


    阿橫完全沉浸在一種美妙的境界之中,老板娘的體內的靈力陰柔詭異,與他體內的陽剛之力截然相反,可是當兩道靈力撞在一起,卻沒有發生任何衝突,反倒是飛快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兩道靈力本來就係出同源一般!


    阿橫和老板娘之間形成了一個靈力運轉的循環,彼此凝聚,相生相融。


    唯一的問題是,老板娘體內的靈力遠比阿橫要強大和精純,漸漸地讓他感到吃力。這樣下去,雙方的靈力循環極有可能失去平衡。


    就在這時,無極環亮起了耀眼的光華,一股精純而充盈的靈力湧入阿橫的丹田,瞬間讓阿橫體內的靈力壯大了何止數倍。無極環的加入,讓阿橫和老板娘體內的靈力終於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橫和老板娘身上都生出一層薄薄的光霧,光霧越凝越厚,漸漸地凝聚成一個靈力光罩。


    兩人身上傳來的靈力波動也越來越強。一開始,猶如微風拂過水麵,水波微漾。漸漸地,靈力的波動越來越劇烈,到最後竟如潮奔湧,一波接一波,洶湧澎湃,仿佛永遠止歇。


    也不知過了多久,籠罩在阿橫和老板娘的周身的靈力光罩逐漸淡薄,直至完全消失,從兩人之間的傳遞的靈力波動也漸漸歸於平靜。


    阿橫從入定中醒來,隻覺自己沉浸在一種極其玄奇的狀態中,心神澄澈,纖塵不染。


    不用內視,他也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充盈了何止數倍,每一絲靈力都精純無比,在自己的丹田和經脈中奔湧不息,循環不止。


    “這是……煉氣第五層?”


    阿橫也感覺到有些疑惑,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又突破了,自己現在的修為境界是煉氣幾層。


    他睜開眼睛,發現老板娘已然不見。在她盤坐的地方,隻留下一串緋紅的珠子。


    正是老板娘手腕上戴著的那一串,產自遙遠的西昆侖的緋紅血珠。


    阿橫撿起緋紅血珠,入手極沉,一股冰寒之氣直沁心底,讓他頓覺心氣沉靜,神凝魄聚。


    “你的女人走了!把這個喝下吧。”恰在此時,張麻子的聲音從靜室外麵傳來,他手裏捧著一碗湯藥,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熬製的,腥氣撲鼻,十分難聞。


    阿橫接過湯藥,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喝下。湯藥入喉,一股腥氣直衝鼻腔,讓他差點吐了出來,他強自壓著,讓它落入腹中。頓時間,一股強大的藥力散入他的四肢百骸,讓他感覺舒泰無比。


    阿橫問道:“這是什麽藥,好苦好難喝!”


    “沒有你女人的酒好喝是不是?”張麻子嬉笑道,眼中卻全是喜色,“這個湯藥是集十數種劇毒物製成,可是大補之物。你剛剛接連突破兩層境界,正好助你培本固元,增進修為。”


    阿橫一愣,一臉的難以置信:“什麽?我突破煉氣六層了?”自從修煉起,每次突破境界都是千難萬難,不知要曆經多少苦楚和艱險。


    他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在一夕之間,竟能連續突破兩層境界。雙修的功用如此之好,難怪各門各派的高手都會找一個雙修伴侶。


    張麻子一臉的羨慕:“你小子命好,竟找了個這麽厲害的女人。你真不知道她的來曆?”


    “我也不知道她是誰!”阿橫搖搖頭。他隻知道,老板娘是一家叫醉生夢死的小酒館的老板娘。其餘的事情,他一無所知。


    張麻子沉吟了片刻,說道:“這女人來頭很大。你在外人麵前最好不要提起她。否則,萬一惹了麻煩,對你,對她都不利。”


    阿橫聞言,心中了然。


    從張麻子處離開,阿橫往自己的靈院走去。在途經靈院的路上,他特意選擇了經過醉生夢死小酒館的路。


    結果正如他所想的一般,小酒館早已人去樓空,黑燈瞎火,再無半點往日熱鬧景象。


    阿橫立在街頭,沉默不語。


    良久。


    終是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阿橫回到住處,發現唐肥正在靈院中等他。


    “你突破了?”唐肥一臉訝異,旋即,便是一臉的喜色。


    “煉氣六層。”阿橫沉靜點頭。


    “煉氣六層?”唐肥差點驚掉了下巴。以阿橫現在的修煉速度,別說是人靈根修者,就是天地靈根也比不上。


    阿橫取出整整十個儲物袋,全部交給唐肥:“把這些東西全部處理了吧。和上次一樣,傭金一成。”這些儲物袋全是他從柳清明身上得來的,他挑出了幾件精品留下自用,其餘的全部都打算處理掉。


    “這麽多?”唐肥一臉的難以置信。這一批物品很多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價值遠非阿橫從散修會的人身上得來的東西可以相提並論。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傭金不能按一成算了。隻要半成就行……”


    “親兄弟,明算賬!這是你說的。”阿橫似乎早就料到唐肥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對唐肥道,“這些法寶的價值高,處理起來風險也高,你收一成的傭金,很合理。另外,你幫我物色一下,看看在什麽地方能買到帶有靈脈的土地,最好是蠻荒偏遠之地,偏遠的海島也行。”


    廢靈根的資質,讓他加入宗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能不考慮別的途徑。


    不能加入宗門,自己買下一塊地盤作為修煉之地,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好!”唐肥沒有多問,直接答應下來。


    處理完戰利品,阿橫便開始閉關靜修。剛剛突破境界,他最需要的是專心修煉,鞏固境界。


    這次的突破,充滿了偶然性,提升的幅度也遠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要大。


    從煉氣四層到六層,連續跨越了兩個層級。即便是天靈根的資質,也極難以出現一次突破連續跨越兩個層級的現象。


    突破境界之後,他體內的靈力之充盈和精純,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一直以來,靈力不足都是限製他戰力發揮的最大短板。即便是有了無極環,他的戰力也一樣受到限製。


    越是威力強大的劍招,越是強大的法寶,所消耗的靈力越多!煉氣六層的靈力遠比四層的靈力要更加充盈和精純,其威力更加強大,操控更加精細入微。


    一連二十餘日,阿橫都在閉關苦修,鞏固境界,提升修為。


    這一日他再次從入定中醒來,眼中全是喜色。


    經過這些日子的苦修,他的修為境界已經鞏固,在這之後,他將步入一個穩定的增長期。


    “難道雙修也有洗髓伐體之效?”


    阿橫也不知道是不是雙修的緣故,他感覺自己在修煉的過程中,吸收靈力的效率,遠比之前要快得多。


    這些日子以來,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自己體內的靈力大約是相當於之前的六倍,比一般的煉氣六層修者要略多。如果加上儲存在無極環中的靈力,他的靈力水平大致相當於煉氣八層的修者。


    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靈力增長帶來的結果是,同樣的招式,在他手上施展出來,也會威力倍增。


    比如他在上次狩獵之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流刃若火》,他全力施展出來,威力是之前的六倍以上。如果被他再次遇到柳清明之流,他可以直接一劍送對方歸西。


    從柳清明身上剝下來的那些法寶裝備,每一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就是太過耗費靈力。要是換在之前,他根本就用不了,現在卻不一樣了。


    有體內充盈的靈力支持,法寶上麵的符陣技他都可以施展得淋漓,想怎麽用就可以怎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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