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陽城郊的靜謐之地,寒光寺內,夜色已深,萬籟俱寂。


    僧值淨空剛完成一輪寺內的巡查,步入禪房正準備安歇,忽然聽到門外一陣急促而輕微的敲門聲。


    淨空迅速披衣起身,打開房門,隻見外麵來人竟然是法華,二人都是寺中的內衛。


    “法華?出什麽事了?”淨空不由問道。


    法華也不敢高聲言語,隻是走到淨空身邊低語一番,以僅兩人能聞的音量細語一番。


    然而那話語雖輕,卻如同驚雷般在淨空心中炸響。


    淨空臉色驟變,瞳孔地震,急切道:“啊?快!快去迎接!”


    話語間,他已轉身回屋,迅速整理衣冠,又在房間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把鑰匙,這才轉身追上了法華。


    不多時,淨空和法華急匆匆跑到一處偏殿,偏殿外早已布滿了內衛。


    偏殿之中,有幾人身著便裝,還穿著黑鬥篷,背對著淨空和法華,而法能、法嚴、法誠三人則恭敬地垂首侍立一旁。


    淨空和法華見到皇帝,倒頭便拜:“臣不知陛下駕臨,未能迎駕,死罪死罪。”


    武則天不願意浪費一絲一毫時間,直接下令:“打開密道。”


    “是。”淨空趕忙應下,跑到佛像之側,輕巧旋轉機關,一條隱秘通道赫然顯現。


    法能三人立刻鑽進密道,頭前帶路。


    武則天及上官婉兒連同幾個護衛跟了上去,淨空陪侍在一旁。


    密道狹窄的走道上,點著一盞盞長明燈,沿途還有內衛把守,一路上連番法能、法華等依次拿出自己的鑰匙,打開一道道鐵閘門,可見防備森嚴。


    行數十步後,豁然開朗,其內別有洞天,甚至有專門的廚房等後勤措施,專為囚犯做飯,每隔數日補給一次食材,減少大牢內外的人員往來。


    再行一炷香時間,終於到了最後一道閘門。


    淨空打開閘門,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陛下,到了。”


    武則天也不說話,獨自一人走進了去,上官婉兒其實已經看了許多次這樣的情形,隻是每次還是會感到擔憂。


    深入腹地,一座幽邃的山洞映入眼簾,其最深處隱藏著一個由精鋼鍛造的牢籠,堅不可摧。


    牢內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一身素衣,手上帶著鐐銬,但依然運筆如飛,伏案正在草紙上演算著什麽。


    此人正是蛇靈創始人,武則天的老師,大周數學家、物理學家,天文曆法學家,工程師,袁天罡!


    他頭也未曾抬起,便以低沉而深邃的嗓音發問:“陛下為何突然駕臨?我想,離七月十五盂蘭盆節還有半年多的時間吧?”


    此言一出,盡顯袁天罡超凡的洞察力,他從腳步聲便判斷出來人的身份。


    即便身陷囹圄,不見天日,無人可以交流,他卻依然能清楚地知道時日。


    武則天眼角狂跳,卻緘口不言,神色複雜。


    袁天罡見狀,微微一笑,看了武則天一眼,好整以暇地放下手中之筆:“陛下此行,莫非是蛇靈之事而來?”


    武則天聽到袁天罡道破自己前來的緣由,不禁眸光一閃,吃了一驚。


    然而驚愕轉瞬即逝,她隨即換上一副溫婉卻暗含鋒芒的笑容:“袁天罡,如果你指望著蕭清芳救你出去,那你要失望了。”


    “蕭清芳已死,蛇靈覆滅!朕這次來,就是送你最後一程,什麽洛河神異,隻不過是你為保性命所說的妖言吧!”


    袁天罡初聽武則天之語,稍顯震驚,但並不表露出來,他很快便明白這是武則天的試探。


    他裝模做樣地掐算一番,口中念念有辭,漸漸露出了微笑:“陛下,陛下言之過早,蛇靈之火尚未熄滅,蕭清芳也沒有死。至於洛河神異……”


    他故意停頓,目光如炬:“若陛下不懼天命,自可將其視為無稽之談。但十年之約將至,陛下就請拭目以待吧!”


    武則天見袁天罡一陣裝神弄鬼,說破了蛇靈和蕭清芳之事,當時便有些亂了心神。


    結合以往的事跡,由不得她不信袁天罡的掐算之能。


    沉默良久,武則天又開口道:“老師,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難道你又想試試內衛的手段嗎?”


    袁天罡忽然仰天大笑,他知道,他已經完全掌握了對話的主動權。


    “放馬過來吧,老夫這一把老骨頭,十年前就該上路了,如果能讓一個皇帝為老夫陪葬,這也是莫大的榮耀啊,啊?哈哈哈哈哈哈!”袁天罡似乎無所顧忌。


    武則天聽到笑聲,不禁十分煩悶:“袁天罡,你究竟怎樣才肯說出洛河神異的秘密?”


    袁天罡聞言,收斂了笑意,狀若誠懇道:“如果陛下非要知道此事,請今年的盂蘭盆節再來請教吧,老夫,尚需時日推演天機,屆時定會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複。”


    “你!”武則天聞言勃然大怒,“袁天罡,你這是在挑戰朕的耐心!”


    “陛下息怒,臣,確實需要一些時間演算,還請陛下耐心一些!”袁天罡語調平和,從容不迫。


    武則天望著他那不慌不忙的姿態,恨得牙根癢癢,卻又無可奈何,最終隻能咬牙切齒地留下一句狠話,憤憤而去。


    回歸淨空等人身側,武則天迅速收斂情緒,恢複了一國之君的沉穩。


    而上官婉兒等人則難以從她的麵容上窺見絲毫情緒波動。


    “這麽多年,袁天罡那些草紙上都在演算什麽,你等難道就毫無頭緒嗎?”武則天責問淨空道。


    淨空聞言,惶恐地跪倒在地,連連請罪:“臣無能,那些紙張請高人驗看過,都是些天文曆法,星象運轉。”


    “還有一些水閘,橋梁,什麽宮殿、各式機關暗器的圖樣。更有甚者,是胡言亂語,鬼畫符一般的東西,那老賊似乎有意混淆視聽,不讓人看出他究竟在幹什麽……”


    “一群廢物!朕養你們何用!”武則天怒不可遏,言辭間滿是失望與憤慨,一甩衣袖,憤然離去,留下一片驚愕與惶恐。


    上官婉兒及貼身護衛連忙跟上,試圖安撫這位震怒的帝王。


    武則天隱秘而來,知道的人很少,普通僧眾多半熟睡了,沒能察覺動靜。


    寒光寺內,隻有不到一半人是普通僧眾,另一半的僧人、仆役卻是內衛所扮。


    內衛們的警惕性遠在普通僧眾之上,多數察覺到今天有大人物駕臨,不過上頭沒有指令,也隻能裝作不知。


    但武則天車駕離去之後,卻有一隻眼睛在背後看到了這一切,其人在這座寺廟中已經很長時間了。


    蛇靈元老們早已經開始了對這座特殊寺廟的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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