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蘇宏暉言之鑿鑿,堂上眾人一時間還真被他唬住了,麵麵相覷,一時啞然。


    就連趙既也不禁微怔片刻,隨後嗤笑起來,提醒道:“蘇宏暉,宗將軍現在就在刺史府內。”


    蘇宏暉聞言,身形猛地一滯,旋即強作鎮定,色厲內荏地喝道:“既然如此,何不請他出來當麵對質!”


    狄仁傑淡然瞥了蘇宏暉一眼,緩緩言道:“宗將軍目前尚在昏迷之中,此事暫且擱置,待其蘇醒自見分曉。”


    “不過,尚有一事需向你求證。據丘刺史所述,王孝傑為防契丹侵擾糧道,特遣護糧隊前往接應,不讓平州刺史府插手,是否確有此事?護糧隊前後又由何人負責?”


    蘇宏暉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答道:“確有此事,前幾次是宗將軍部下,結果軍糧被劫,王孝傑嫌棄他辦事不力,便令我和孫副將接替他。”


    “然而,契丹依舊屢屢得手,對嗎?”狄仁傑步步緊逼。


    蘇宏暉無奈承認:“不錯,但那個孫副將隨王孝傑叛逃契丹,有他在,契丹人對我軍的行動路線一清二楚,自然無往而不利。”


    趙既心下了然,大概正是軍中糧草將盡,王孝傑進退兩難之際,契丹人使了什麽詐術,再配合內應,這才使王孝傑冒險一搏,有了東硤石穀之敗。


    “蘇宏暉,你倒是將責任推得幹淨利落,如此說來,東硤石穀之敗,你倒是冰清玉潔,幹幹淨淨的嘍?”趙既的話語中滿是譏諷。


    蘇宏暉昂首以對,反駁道:“我並沒有這麽說,但東硤石穀之敗,罪魁禍首正是王孝傑!其餘人皆是受王孝傑拖累。”


    趙既針鋒相對,毫不留情:“那後來伱率兵嘩變呢?這又該當何罪!”


    蘇宏暉振振有詞道:“那都是王孝傑誣告的結果,我蒙冤受屈,身死事小,卻不能坐視王孝傑這等叛徒肆意妄為,顛倒黑白,陷害忠良!”


    “而且,我與宋無極一起援救平州,擊退契丹人,早已經立功贖罪。反倒是你,無端鎖拿大將,公報私仇。”


    趙既冷笑一聲,滿臉鄙夷之色:“哼,如果不是你率軍嘩變,宗懷昌不出分兵城圍剿,城內怎麽會兵力空虛?契丹人一隻偏師怎敢來圍城?”


    “正是你率軍嘩變,結果鬧得宗懷昌大敗,平州危殆!如果不是本都督來得及時,火燒契丹大營,平州已經失陷了,虧你還有臉說什麽立功贖罪!真真是厚顏無恥!”


    蘇宏暉一時之間詞窮語塞,被反駁得啞然失聲,


    他不得已轉向狄仁傑,申辯道:“欽差大人在上,趙既與卑職有矛盾,隻因卑職一見麵得罪了他,因此他現在公報私仇,非要置卑職於死地,望大人明察秋毫,還卑職一個公道!”


    狄仁傑卻慢條斯理道:“你的罪,是皇帝所定,本帥雖然身為欽差,卻也不能悖逆皇命。許多事情,都是你的一麵之辭,本帥還要多方查證,待證據確鑿後再上報朝廷,請陛下聖裁!”


    “在此之前,蘇將軍恐怕還需暫時受些委屈。來呀,把他帶下去,好生看管!”


    蘇宏暉聞言,麵色驟變,手足無措地急呼:“哎,大帥,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話音未落,已有兩名精銳士卒上前,迅速蘇宏暉帶離大堂。


    丘靜目睹此景,心中暗自驚駭,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狄仁傑轉而麵向丘靜,卻又換了一副麵孔:“丘刺史,你和蘇宏暉所說互相印證,可見你確實是受了無妄之災。”


    “本帥微服私訪,親見你能妥善施政,仁心待民,甚是欣慰。稍後再向平州僚屬確認一番,本帥便親向皇帝具表,洗刷你的冤屈。”


    丘靜聞言,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連忙拜倒在地,感激道:“狄公明見千裏,洞察秋毫,犯官深表欽佩。”


    狄仁傑又笑道:“丘刺史,此時便不要再自稱犯官了。好了,本帥昨夜一夜未眠,十分困倦,明日我們再談。”


    “大帥辛苦,卑職先行告退。”丘靜答應著,拱手而退。


    如燕和李元芳本來有話要說,但聽到狄仁傑說一夜未眠,也隻好暫時作罷,眾人四散而去。


    ——


    丘靜出了大堂,緩步回到自己的房間,輕輕關上門,隨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情況如何?”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讓他猛地一驚。


    “誰?!”丘靜迅速左右環顧了一圈,警惕地詢問。


    “影子。”隨著話音,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在他身後顯現,真就像影子一樣。


    丘靜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轉過身去,言語中帶著幾分責備:“你怎麽能在這個時候來見我?太危險了!”


    影子卻有一種近乎盲目的自信:“不會有人發現!”


    丘靜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提醒:“小心駛得萬年船,你我身份特殊,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


    影子完全不在意丘靜的告誡,反而直接切入正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丘靜無奈,歎息一聲道:“情況不容樂觀,那個趙既很針對蘇宏暉,也許是私人恩怨,也許是他發現了什麽。反正蘇宏暉估計很難再得到狄仁傑的信任了。”


    “我也隻能隨機應變,修改了原來的計劃,沒有過多牽扯王孝傑,保全了自己。好在效果不錯,狄仁傑已經答應為我申冤。”


    影子聞言,麵色一沉,冷冷道:“不夠!遠遠不夠!這是狄仁傑還不信任你的表現。你必須重新坐回平州刺史的位置,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


    丘靜一時默然,他明白影子說得是對的。


    他和蘇宏暉,隻有重新擔任起官職,臥底才有價值。如果要探聽消息的內線,根本用不著他們兩個外人。


    “宗懷昌是怎麽回事,他為什麽還活著?他一旦醒來,蘇宏暉立刻就完了,我肯定也會受到懷疑。”丘靜沉默了許久,終於又再度開口。


    影子語氣陰冷,又有幾分凶狠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親自動手解決他!至於蘇宏暉,如果得不到信任,不能重新掌軍,那就已經沒有價值了。得找個機會,除掉他!以免留下隱患!”


    丘靜聞言,一時駭然,眼睛瞪得老大。


    影子似乎察覺到了丘靜的情緒,安撫道:“除掉他,也是為了你著想。萬一他的口風不嚴,說不定會出賣你。蘇宏暉一死,你就是組織在平州最重要的內應,你隻會更加安全。”


    丘靜緩緩點頭,沉默中透露出複雜的情緒,卻終究未再言語。


    “好自為之!”影子留下一句話,一閃而去。


    隨著影子的離去,丘靜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支撐般陡然一軟,癱倒在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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