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看著武三思狼狽而逃的樣子,麵色不善,不滿地搖了搖頭。


    她臉色陡然變得嚴峻,對上官婉兒道:“婉兒,速召肖清芳來紫宸殿!”


    上官婉兒立即領命,退下殿去傳達旨意。


    也難怪武則天心中憤怒難平,幽州刺史被替換長達三年,而內衛竟然對此一無所知,這無疑是對她權威的巨大挑戰。


    不久後,一個三十歲上下,目光犀利的女子,被宮人引領至紫宸殿。


    她恭敬地向武則天行禮:“臣內衛府肖清芳,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召見,有何要事需臣處理?”


    “何事?你自己看吧!”武則天將狄仁傑的奏章摔在肖清芳麵前。


    肖清芳見武則天如此舉動,心中一驚。


    但肖清芳還是沒有亂了方寸,從容拾起奏章,一目十行瀏覽起來。


    可是這奏章越看越心驚,她的額頭漸漸滲出汗珠。


    武則天在上麵也勃然大怒,順勢便罵:“堂堂的幽州刺史,朝廷三品大員,竟被不知不覺地掉包了,內衛居然三年沒有絲毫察覺。”


    “更有甚者,那假刺史在幽州境內公然組織逆黨,敗壞法度,偷盜庫銀,甚至將手伸向了軍隊!若非狄仁傑揭露此事,朕至今仍被蒙在鼓裏!朕問你,朕養你們內衛有什麽用!”


    肖清芳見武則天怒不可遏,連忙跪地請罪:“陛下息怒,臣願領罪。請給臣一些時間,臣一定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武則天冷笑一聲:“再給你時間?隻怕等你查出真相,幽州的叛軍已經兵臨長安了!”


    肖清芳低著頭,頭腦極速運轉,將黑鍋甩到了孫殿臣頭上。


    “請陛下息怒,並非是微臣有意拖延,隻是幽州一帶,向來是內衛府閣領孫殿臣負責。他那裏不歸臣調遣,臣實在也是沒有辦法呀。”


    武則天聞言,沉默了片刻。她深知內衛府各閣領之間互不統屬,正是她本人精心設置的製衡之術。


    將肖清芳推出來做大閣領,一方麵是她“殲滅”蛇靈有功。另一方麵是因為她身為女子,資曆又淺,其他閣領並不服她,可以防止內衛做大。


    內衛知道的機密太多,手中的權力也太大了,簡直是一頭擇人而噬的怪獸,如果交給一個人掌控,結果可想而知。


    武則天剛剛稱帝那幾年大興酷吏和冤獄,鼓勵告密,借助內衛,鏟除了不知道多少李姓宗室和心係李唐的大臣。


    隻是這些年武則天的統治已經穩固了,而酷吏和內衛肆意妄為,搞得朝野上下怨聲載道,反而給她帶來了麻煩。


    此消彼長,盛衰循環,武則天便將過去那些酷吏棄之如敝履,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她自己搖身一變,反而成了順應民心,鏟除酷吏的聖天子。


    在這種背景之下,內衛府的權力也遭到了武則天的相對冷落。這也給了虎敬暉、趙既這種千牛衛機會,他們承擔了一部分內衛的權力和職責。


    典型的例子,就是劉金在幽州被內衛抓到,但武則天偏偏把他交給虎敬暉這個千牛衛審理。


    武則天收回思緒,冷冷地盯著肖清芳,問出一句:“你這是在推卸責任嗎?”


    肖清芳將頭埋得更低:“臣不敢,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武則天語氣稍緩,轉而問道:“朝中內奸之事,伱查得如何了?”


    武則天問肖清芳內奸之事,還得追溯到狄仁傑和她重逢之時的對話,此事正是交給肖清芳處理。


    肖清芳見武則天問起內奸之事,心中凜然。


    蛇靈的元從派和肖清芳嫡係,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肖清芳不怎麽指揮得動蛇靈元從,也就不去強行指揮,元從們也給肖清芳虛名,奉她為首。


    但是這次幽州的事,金木蘭和元從們聯合起來,已經對肖清芳造成了威脅。


    死道友不死貧道,肖清芳把心一橫,抬頭道:“陛下,據臣排查,經手突厥使團和劉金一案的所有人員,嫌疑最大的,當屬右千牛衛中郎將虎敬暉。”


    “大膽!”武則天叱道。


    肖清芳趕緊又把頭低下。


    “你竟敢挑撥朕和大將之間的關係,以為朕可欺不成?”


    內衛沒有證據就敢隨意攀咬,武則天見多了。


    她以為肖清芳眼紅虎敬暉分散了她的權力,想要借機誣陷虎敬暉。


    肖清芳麵色不改,不慌不忙擺出證據:“陛下容稟,那虎敬暉在一個月前突然生了幾天病,請假未曾到衛府任事。隨後又有幾天,一直在長安城土窯之中,說是審問劉金。可是土窯中的千牛衛已經全部被殺,這一點已經無法求證了。”


    “就此看,虎敬暉完全有時間前赴甘南劫殺使團。而且他審問劉金兩年多沒有結果,本身就很可疑。土窯之中接觸過劉金的千牛衛隻剩下他一人,實在不能不令人懷疑。”


    “這都是你的憑空揣測,證據呢?”武則天冷冷道。


    “虎敬暉身在幽州,微臣確實拿不出證據。隻是狄公素有‘神斷’之名,他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麽。”肖清芳意有所指道。


    聽到肖清芳提起狄仁傑,武則天忽然麵色微變,也不知是在擔憂還是懷疑。


    沉默片刻,武則天揉了揉眉心:“幽州之事,你有失察之罪,罰俸一年。你立刻派精幹之士前赴幽州,朕要盡快得知那邊的情況。”


    “好了,朕累了,你退下吧!”武則天揮手打發了肖清芳。


    “是,臣遵旨。”肖清芳恭敬地應答,隨後退下。


    待肖清芳離開後,武則天轉向上官婉兒:“婉兒,你覺得肖清芳所言可信嗎?”


    上官婉兒眉頭微蹙,沉思片刻,緩緩道:“臣以為,肖大閣領的所言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但也不無道理。”


    “哼,婉兒還是太年輕了。像這樣的事朕見多了,看似說的頭頭是道,可不管是真是假,他們的真實目的都是想借朕的手鏟除異己。”武則天冷笑道。


    “是臣淺薄了。”上官婉兒低頭道。


    武則天歎息一聲:“虎敬暉是朕親手提拔的,一直宿衛宮中,若是他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上官婉兒安慰道:“虎敬暉現在幽州狄公麾下,是忠是奸,狄公定能明鑒。”


    “嗯。”武則天點了點頭,忽然想到狄仁傑奏章中的一個名字有些熟悉,“婉兒,你聽說過千牛衛裏有一個趙既嗎?”


    聽到“趙既”這個名字,上官婉兒一下閃過千牛衛中一個年輕小帥哥的麵孔。


    “回陛下,趙既就是之前救了狄公的那個千牛衛啊,陛下剛升了他一級。”上官婉兒提醒道。


    武則天微微頷首:“此人倒是個人才,隻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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