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陳月洲低下頭,從胸口掏出掛在脖子上的吊墜——那枚圓形的結婚戒指。


    陳月洲將戒指來來回回在手中翻弄著,忽然就紅了眼眶。


    回想起個端琰最後一次共進午餐的那一晚,回想起為了任務毒害端琰的那一晚,回想起端琰沒有求助的那一晚……那一切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端琰剛剛離開的那一年多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做法是一箭雙鵰——一來完成了任務,二來如了端琰的心願。


    可是隨著每多一天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再怎麽痛苦、再怎麽迷茫、再怎麽辛勞……隻要感覺到少許快樂微笑的那一刻,他便覺得身上的十字架重了幾分。


    直到通過厚樸得到自我救贖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一個人對世界絕望求死的那一刻,其實或許在絕望的內心深處,是希望誰能給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人能渡人,卻就是不能渡己。


    端琰給了自己尋找被救贖的機會,而自己卻偏執地認為死亡就是對他的一種救贖。


    到最後,苟命於世被救贖的,隻有自己。


    以為是自己救贖了端琰,後來發現,是端琰救贖了自己。


    陳月洲仰頭看向天空,滾燙的眼淚簌簌直流。


    ……


    半個月後,厚樸出發離開了中國。


    再過了半年,陳月洲覺得身體不適,於是去醫院檢查,被發現了惡性腫瘤。


    看到這個檢查結果,陳月洲頓時就笑了:“你說這個世界怎麽這麽巧?又要讓我死於腫瘤嗎?”


    這一次,陳月洲不想和腫瘤做抗爭,於是早早寫了遺囑,把自己手上的財產多半都給了厚樸,剩下的一小部分給了朱媛,希望以後萬一其他人有什麽困難她能去幫幫忙。


    之後,陳月洲便拿著手上最後的零錢,報名了雲南的旅行團,開始了人生最後一場的旅行。


    朱媛想陪同,卻被婉言拒絕了。


    故地重遊,陳月洲對這些山山水水依舊沒什麽興趣,隻是睹物思人,一路上總是淚流滿麵罷了。


    直到某天,他忽然暈厥了過去,再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醫院裏。


    朱媛趕來,不由分說將他接回了北川。


    當然,也尊重了他的意見,沒有選擇化療,而是讓他在家裏靜養,就這麽默默等著死神降臨的那一刻。


    等待死神的每一天都是無比痛苦的。


    腫瘤的晚期,無論多麽強效的鎮痛藥都無法緩解全身帶來的痛苦,可是國家又不允許安樂死,陳月洲便隻能日復一日地承受著這樣鑽心的痛苦,每天發狂地怒吼著、咆哮著……在陣痛過去後,絕望地趴在床上喘息著。


    在此期間,已經在北綜醫當上老師的陳語軒經常帶著自己的女兒前來看他,做了幾年藝人經紀人看破紅塵的陳晴也時常來串門,至今未婚卻膝下有一對兒女的陳蕊也偶爾來看她……


    明明這一世沒有任何血緣上的親人,可是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陳月洲身邊都是溫暖的。


    這一刻,陳月洲忽然好想像徹底釋懷了。


    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學的那首《錦瑟》中的那句:莊生曉夢迷蝴蝶。


    究竟是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了莊周……這一切,在這一刻,對他好像都沒有那麽重要了。


    沒過幾個月,陳月洲被宣布了死亡。


    葬禮是在陰雨連綿的秋天,前來參加的多是北綜醫的學生和教師。


    當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校外人士。


    “那個……那個難不成是九國會玖六七的女兒?玖七六?”旁人竊竊私語著。


    “好像是的……”


    “她媽好像已經過逝了?”


    “我知道,不過聽說她和她媽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而且名字也太奇怪了,會有孩子和自己媽名字反著叫的嗎……”


    “不過聽說她好像有妄想症是嗎?經常接受治療……”


    “好像是這麽回事,精神上似乎有什麽問題……”


    人群還在竊竊私語著,議論的中心人物已經走到了禮堂的中央。


    一個手上把玩著一隻小豬佩奇模樣鬧鍾的年輕女孩歪著腦袋,看著中央的遺像道:“陳月洲,你知道嗎?種下的果子,遲早會開花。”


    她笑:“無論是你有意無意種下,還是真心無心種下,看吧,花開燦爛的模樣……不過……”


    女孩露出惋惜的表情:“這樣的結局,太無聊了,你應該死得更加慘烈一點,鬥爭更加激烈一點,才不枉我在這裏停留二十多年。”


    與此同時,女孩手上的鬧鍾忽然響了起來,緊接著,所有的指針停止了轉動。


    【叮——懲罰任務已完成——】


    【玩具[陳月洲]已完成任務,是否進行時間線重置,是否達成承諾,開啟獎勵模式——】


    女人聞聲露出輕蔑的笑容,將鬧鍾丟在了地上,踩了個粉碎,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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