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順口中所說的地方,其實叫做人犯堡。


    這是一個在朝廷官方書籍上所沒有記錄的一個民堡。


    而且此堡坐落的位置也是方圓百裏內土地資源最差的地方,就算是太平盛世都不一定有人會來的地方。


    而之所以叫做人犯堡,也完全是因為住在這裏的全部都是人犯!


    人犯堡四周,貧瘠的土地上,剛剛割過的麥茬還清晰可見,或許是最近雨水下的多了些,這些麥茬上居然又生出了一些綠葉來。


    而看著地裏星星點點,長勢不佳的麥茬,也就知道他們今年的收成並不好。


    在人犯堡裏,所有的人都在收拾著行李,其實作為外來戶,他們也並沒有什麽行李好收拾的,幾套破破爛爛的麻布衣衫,一些農具,一些麥子,便是他們全部的家當。


    可他們還是有很多的不舍,走出自己住了好些年的土坯屋,不少人三步一回頭,掩麵而泣。


    堡中,一名少年眼中飽含熱淚,他拉著自家爺爺的麻布衣衫,不停的哭著哀求道。


    “阿爺,咱們能不能不去北邊,咱們是漢人啊,要是去了, 以後可怎麽見祖宗啊。”


    聽著少年的哭訴,老人也是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聲音之中,充滿了無奈。


    “伢子,爺都跟你說了無數次了,不是爺想去,實在是沒活路了啊,這要是能往南邊去,誰願意去北邊,爺就不懂大義,也就不知道咱是漢人?


    伢子,你知不知道,咱手裏的糧食就隻夠咱們吃半個月了,咱們可不是平民,沒吃的了,著了難了還能逃難去,咱是人犯啊,要是逃了,就是死路一條啊。


    現在隻有北邊的韃子願意給咱們一口飯吃了,伢子,爺但凡能有一絲的辦法,也就不會.....”


    說著,那老人竟然蹲下哭了起來。


    少年見狀,也坐在一旁哭了起來,這一幕倒是讓周圍的犯人們習以為常,沒有任何人注目看去。


    他們都是犯人,可也是漢人,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但是有人同意,自然也有人反對,在堡子裏,反對的人也是不少,他們沒有收拾行李,紛紛來到了他們自己打造的土牆上,看著收拾好東西緩緩朝著外麵走去的人們,不停的吐著口水。


    “呸,慫貨。”


    “啐,賤玩意,咒你過去以後,老婆被北虜給玩死。”


    他們不停的對著願意走的人罵著粗話,那些人聽了,也不敢生氣,隻好埋頭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這時,一隊騎兵快速的朝著這邊奔了過來,遠遠的便可以看見,這支裝備比較簡陋的軍隊,便是北虜草原上的右土默特布喀勒斯部的騎兵,帶領他們的,正是布喀勒斯部的台吉的力蓋兒。


    他們人數也不多,就百餘人,他們的任務,便是來接這些工匠們出關的。


    看見韃子騎兵衝了過來。一些不願意走的人趕緊從堡牆下逃走躲了起來。


    他們敢罵想走的人,可不敢去惹韃子。


    畢竟韃子們殺起人來,不會有絲毫的手軟。


    很快這些布喀勒斯部的騎兵們便來到了人犯堡前。


    堡外,已經有許多的人集合等著他們的接應,的力蓋兒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找到了這一群人中比較有聲望的一個老者,汪之繼。


    “怎麽樣,你們的人都到齊了嗎?”


    的力蓋兒對著汪之繼毫無表情的說道。


    “大夥有些舍不得,還請大人多等一會,最多一個時辰,人便齊了。”


    汪之繼瘦弱的老臉上堆著笑,盡可能的討好道。


    “你們快些,天黑之前咱們必須出關去,到了明日,要是被邊軍發現,你們恐怕就走不掉了。”


    的力蓋兒一聽這些人還沒有準備好,心裏瞬間有些怒氣,不過一想到身後大人的囑咐,他立刻壓下了憤怒,盡量心平氣和的說道。


    汪之繼一邊朝著他點頭哈腰,一邊讓人去催促裏麵的工匠。


    裏麵的人也緩緩的朝著外麵走來,看著人數越來越多,的力蓋兒滿意的點了點頭,可突然,一道咒罵聲突然響了起來,聽到這聲音,的力蓋兒的眉頭瞬間緊皺了起來,手也不自覺的搭在了刀柄之上。


    “大家夥不要上當啊,汪大爺,不能上當啊,咱們要是去了韃子那邊,韃子肯定會讓咱們給他們製造火器,而後用來屠殺漢人,咱們不能去啊。”


    “這些狗韃子不是什麽好人,咱們要是跟著他們出了關,那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那個時候咱們就是他們的奴隸,誰要是不願意,你看到時候他們的鞭子會不會落在你們的身上,就算是餓死,咱們也不能去啊。”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汪之繼看了過去,他的眼角已經瞥到了的力蓋兒緩緩拔出來的彎刀了,嚇得他趕緊勸解道。


    “烏成,你別瞎說,大人不僅答應給咱們安家銀子,每月還有俸祿,怎麽可能是騙咱們。”


    汪之繼一邊說著,還一邊不停的給烏成使眼色,做手勢,讓他趕緊走,可烏成仿佛沒有看見一樣,還在不停的罵著的力蓋兒等人,想著自己的任務,的力蓋兒還盡量的忍耐,雖然拔出了腰刀,可他卻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烏成似乎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他罵著罵著,便將的力蓋兒的祖宗都罵了個遍,而的力蓋兒姓孛兒隻斤,一聽他怒罵自己的祖宗,怒火再也無法壓製,提著彎刀便朝著烏成衝殺了過去。


    一時之間,人犯堡的工匠們紛紛發出驚恐的喊聲,汪之繼也大聲的喊烏成快些跑。


    那些布喀勒斯部的騎兵則是不停的呐喊著為自己的台吉打氣,在他們看來,一眨眼的功夫,這個明狗的頭顱便會滾落在塵土之上。


    的力蓋兒也是這樣想的。


    “明狗,去死吧!”


    快要衝到烏成身邊之時,他提刀大吼一聲,就要朝著烏成的脖子砍去,這一刀力道之大,他有絕對的把握一刀將其斬首。


    烏成也閉上了眼睛,從容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而就在的力蓋兒的彎刀即將落在烏成脖子上的時候,突然一聲銃聲猛的響起。


    的力蓋兒的胸口突然出現一個血洞,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胸口,而後猛地翻落下馬。


    全場瞬間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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