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巷中。


    北平的街道已恢複了往日喧囂。


    街上人來人往,方墨有些魂不守舍,他一邊走著,一邊瞟幾眼夏之白,道:“長官,你真就一點都不管?李笙他們在應天府已經很張狂了。”


    夏之白沒有停步。


    他背著走,朝著住處走去。


    “為什麽要管?”


    “方墨,你需要記住一件事,想解決矛盾,首先就要了解矛盾,然後再去激化矛盾。”


    “激化矛盾就是解決矛盾最好的辦法!”


    方墨一愣。


    他猛地停下腳步。


    望著夏之白身影,已是目瞪口呆。


    激化矛盾?


    這不該是先解決問題嗎?


    夏之白麵色輕鬆,並沒有做過多解釋。


    他知道李笙等人的訴求,他們以為自己的功勞很大,自己不該這麽要求他們,想謀求更大的話語權跟控製權,若是按照傳統的做法去進行協調、商談,有時候並不能解決問題。


    因為有一便有二。


    他可以妥協、退步一次,但不可能次次退。


    早晚有一天還會爆發。


    與其如此。


    不如趁此機會,將這些矛盾徹底激化,將這些不滿情緒,直接推到明麵上,等到那時,逼的雙方都必須去解決時,這個問題也就得到了妥善的解決了。


    而且他知道李笙打的什麽主意。


    就是仗著自己手底下工匠工師少,想索取更好的價值。


    而且他們這段時間,對蒸汽機的研究漸漸走上正軌,李笙等工師覺得蒸汽機是他們製造出來的,而自己並沒有多大功勞,具體都是他們在做,心裏生出了不平衡,自己又要求他們製造紡織機,卻又不願意給出足夠的生鐵。


    這隻是次試探。


    這也讓夏之白對於自己培養工師更加急切。


    他不希望受到這種挾製。


    也不希望才剛起步就這麽磕磕碰碰。


    回到家。


    剛進入宅院。


    方墨就再度愣了一下。


    因為院中有很多的半大少年,還有一些麵色異樣的少數部族,方墨抬眸,望著夏之白,臉色有些怪異,他現在倒是很好奇,夏之白究竟在北平幹了什麽,竟能弄出這樣奇特的場景。


    夏之白並不知道方墨的想法,他伸手朝黑娃道:“黑娃,給方墨準備間住宿的房間,接下來,你們的功課,就由方墨負責。”


    說著。


    夏之白看向方墨,道:“這院裏,他們日後都交給伱負責。”


    “你負責的事並不多,就是日常的學習功課,一些簡單的識字寫字,還有就是基礎算術,不過我這段時間已教會了他們背九九乘法口訣,算術方麵,倒也不用太過操心。”


    “至於他們其他不會的則會來問你。”


    方墨瞪大著眼。


    夏之白笑著拍了拍方墨肩膀,道:“我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會跟鄭員外郎去城外負責鐵爐的搭建,他們中像是答魯、馬濤有識過字,隻是並不全,黑娃、李子他們,則沒什麽基礎,這段時間隻能多麻煩你了。”


    “能者多勞。”


    方墨一臉委屈,他走出學堂都沒多久,哪懂得教別人啊?


    而在夏之白的眼神下,方墨隻能妥協。


    見方墨答應,夏之白暗鬆口氣,教書這活是真累。


    他這段時間也想了些辦法,紙這東西,浪費起來太快,他也養不起這麽多人讀書認字,就直接去弄了些細沙,放到盤子裏,讓黑娃他們拿根木棍當筆,在上麵練習。


    效果還行。


    眼下條件有限,隻能這麽打基礎。


    另一邊。


    鄭元慶先回了自己住處。


    他明日才會去拜訪燕王朱棣,舟車勞頓,本就傷身,麵容憔悴的去見燕王,反而容易讓朱棣誤會,而且朱棣也能理解,畢竟初來乍到,總得給時間熟悉適應。


    剛落腳沒多久。


    鄭元慶就聽聞了北平的變故。


    聽到燕王這麽大魄力,將整個北平整飭了一番,鄭元慶還是頗感驚訝。


    因為這殺的很多是朱棣自己的人。


    鄭元慶負手而立,望著窗外,凝聲道:“這次的朝堂大動,連帶著整個天下,都發生了不少的變化,如今的朝廷,已是泥潭旋渦,常人難以脫身,接下來一個月,就當是外出避險了。”


    “北平經過這一番整飭,想來吏治等各方麵,都會有長足的改觀。”


    “倒也算為遵化鐵冶的修建提供了條件。”


    “隻是夏之白的要求.”


    鄭元慶蹙眉。


    他對夏之白有所了解。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敢想敢幹的一個人。


    但也正因為太過肆無忌憚,並不怎麽為朝廷的官員所喜。


    尤其是鹽鐵,本為戶部管控,如今趁著朝堂動蕩,他偷摸的啃下一塊,隨著郭桓案的陸續收尾,戶部官員也陸續有了新官,朝中不少官員都想把夏之白經手的‘鹽鐵’職權收回來。


    隻是目前並不敢有太多動作。


    但早晚會有動靜的。


    另一方麵。


    夏之白的眼中毫無職權之分,他隻是個商官,卻妄圖對冶鐵指手畫腳,若非自己不太介意,也不想在這時卷入事端,不然夏之白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答應,而且這種事,落到其他官員頭上,可沒幾人願意。


    在夏之白謀劃的遵化鐵冶上,他要建造的鐵冶所太大了。


    保守估計產量有幾百萬斤。


    這已接近大明目前一年一半的產量了。


    生產這麽多生鐵、鋼鐵,夏之白究竟想弄什麽?真想把他那些奇思妙想弄出來?單單一個蒸汽機,耗費的生鐵熟鐵,就讓戶部的官員叫苦連天了,等真把那一套推廣到北方,隻怕幾百萬斤鐵都撐不住。


    天下哪有那麽多鐵給他造?


    農業工具、生活用具、還有兵械不造了?


    鄭元慶站在窗前,長長歎氣一聲,這官是越來越難當。


    陛下的要求越來越多,像夏之白這種自以為是的刺頭,還越來越多,這麽下去,他們這些官員怎麽得了?


    不過有一點,他是認可夏之白的。


    就是朝廷目前推行的‘按需生產’是有問題的。


    而且是有大問題。


    如果天下穩定,沒有太多狀況,按需生產,的確能減少支出跟損耗,也讓百姓能得到一定安穩,不至征發太多的力役。


    但天下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時刻會發生變化,朝廷又不能未卜先知,也不能提前知曉未來會發生什麽,很多方麵提前訂好,等真的出現狀況,往往是手忙腳亂,造成很大的混亂。


    陛下定下的量入為出根本不現實。


    隻是在朝為官這麽多年,不僅是他自己,隻怕其他同僚,也早就失去了進取之心,昔日的一腔熱血早就淡去了,因為他們看不到大明的發展方向,如今的他們,想著的隻是如何安穩的將位置坐下去,寄希望於在自己任職上,自己主管的方麵,別出太大的問題。


    這就足矣。


    不爭不搶不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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