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雨花別苑,解敏如約而至。


    他這兩日還去勸了一番,隻是夏之白不為所動,態度很堅決,多次勸說無果,他也是放棄了。


    雨花別苑,坐落在秦淮河畔,環境清幽典雅,四周不時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解敏趕到別苑時,已到了不少人。


    見到解敏,丁誌文走了過來,回頭望了望,並沒有發現那道身影,不由好奇道:“解兄,夏之白呢?”


    解敏苦笑著搖頭。


    “什麽意思?夏之白莫不是不來了?”丁誌文有些心驚,臉上掛著不敢置信。


    解敏點點頭。


    他伸手拉了丁誌文一把,讓他不要太過聲張,今日赴宴的人不少,未嚐會有人注意到此事。


    丁誌文苦笑道:“解兄,我來的早,可是親眼看到黃子澄、練子寧等人在院門等。”


    “這事隻怕糊弄不過去啊。”


    解敏笑著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不能夏老弟不來,我們也全都怯場不來吧?”


    “再說了。”


    “會試結果未出,南方學子未必真就能笑到最後,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馬。”


    解敏剛到場,立即有人發現了,丁顯大聲道:“喲,這不是給夏之白傳話的解舉人嗎。”


    “怎麽?”


    “連今天這場合,都要你來代為傳話?這夏之白不會是怕了,不敢來了吧。”丁顯邁著螃蟹步,意氣風發的來到解敏身前。


    最近幾天。


    他也是意氣風發。


    跟朝中不少官員都有走動,連帶著人有些飄飄然,還未真的高中,就已經以朝官自居。


    出則排場,入則氣場。


    一身官場習性,鼻孔看人,對於才能在自己之上的,就表現的謙遜,對低於自己的,則是滿眼不屑。


    丁顯的開口,聲音很洪亮,吸引了四周大部分人注意,全場目光都落到了解敏身上。


    解敏眉頭一蹙。


    他深吸口氣,心中想著夏之白提醒的話,沉聲道:“夏之白的確不會來參加,也沒有參加的意義。”


    “這是他的原話。”


    “小宴乃是無太多信心之士,旁敲側擊,打聽科舉選拔細節的,對夏之白而言,他無需打聽。”


    “因為他的名次早就定下了。”


    “狀元!”


    一語落下,四周皆寂。


    一道厲聲冷笑從院中傳來:“夏之白還是這麽大言不慚,一而再的說自己是狀元,莫不以為多說了幾遍,就真能成狀元?”


    “笑話。”


    黃子澄從院中走出。


    他一直在等夏之白,隻是還是沒有等到,而聽到解敏代為傳話,也是怒極反笑。


    他見過不少狂妄的人。


    但像夏之白這麽張狂的,還是第一次見,這都不算是張狂了,而是狂妄自大,目空一切。


    他也有些後悔視夏之白為自己狀元之位的競爭對手了。


    他不配。


    也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我看事實並非如此吧。”花綸身穿一襲花衣,出現在了眾人麵前,陰冷的笑道:“更像是知道科舉已失利,就特意不來,以免太丟人。”


    “人之常情!”


    練子寧也出現在了院門口,施施然道:“花兄所言極是,這夏之白如今看來隻是個誇誇其談之徒。”


    “並無實才。”


    “枉我之前還真以為北方出了個大才,結果隻是個欺世盜名之徒,也對,北方那般窮酸落魄之地,又哪裏能培養出什麽大才之人?”


    “沽名釣譽罷了。”


    黃練花三人,你一言我一句,便將夏之白北方貶低的一無是處,言語中充斥著傲慢跟奚落。


    解敏臉色微白,心中叫苦不迭,夏之白太會得罪人了,被這一番針對下來,他已經有些架招不住了。


    他都不敢想。


    要是夏之白在場,會遭到怎樣的針對跟打壓,不過以夏之白的桀驁秉性,隻怕不會怕上半分。


    他可沒夏之白這個膽子。


    解敏擦了擦額頭冷汗,繼續咬牙道:“夏之白還讓我提醒一下你們,記住當日定下的賭約。”


    “以免日後要他提醒。”


    聞言。


    黃子澄等人麵色一沉,道:“這賭約我自然記得,隻是希望他別考不上,到時真就隻能遠遠看著。”


    “豈不教人掃興。”


    四周響起一陣哄笑聲。


    “哈哈。”


    “這個夏之白裝的還挺像,不知道的,還真以為狀元是他呢。”


    “也不知哪來的膽子,敢誇下這種海口,就連黃兄、練兄、花兄三人都不敢打包票,就他也敢?”


    “讓人貽笑大方。”


    “北方的人也就這點出息了,知道考不過比不贏,就想著在口頭上占點便宜,殊不知,這更滑稽。”


    “誌大才疏,坐井觀天。”


    “……”


    聽著四周人的嬉笑譏諷,丁誌文等北方學子也是當即變了臉。


    隻不過他們並不敢回嘴,隻能在心中暗罵夏之白,無端的去招惹黃子澄等人幹嘛?


    還連累他們一起被罵。


    解敏臉色也很難看,他隻是轉達了夏之白的話,結果就直接遭到了各種口誅筆伐,惡語相向。


    心中頗為懊惱。


    作為文人,被這麽羞辱,臉上實在掛不住,不由出聲反駁道:“你們笑夏之白狂妄自大。”


    “而夏之白卻隻會笑你們一樣。”


    “不懂政治!”


    解敏此刻也豁出去,與其繼續當縮頭烏龜,還不如大膽一次,他準備把夏之白說給自己的那番話,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


    其中也有他自己總結的。


    解敏冷笑道:“我朝過去停了科舉十年,這次重開,意義非凡,就我所知,參加科舉的舉人中,對我朝科舉了解最深的莫過於夏之白。”


    “這也是他為何這麽自信,自己一定能成為狀元。”


    “伱們笑夏之白是坐井觀天,是那井底之蛙,殊不知我等在夏之白心中,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既不懂科舉,也不懂政治。”


    “更沒有為官的覺悟。”


    話說出口,解敏的膽子徹底大了起來,直視著黃子澄幾人,冷聲道:“夏之白本就不用參加這場小宴,因為他早就洞悉了這場科舉的本質。”


    “唯有我們,以一副參加了這次科舉為榮,在這沾沾自喜,殊不知考試隻是科舉的一部分。”


    “從來不是全部!”


    “朝廷舉辦科舉選拔的是官。”


    “不是書生!”


    “更不是所謂的文人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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