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伊王聽得一愣一愣的，有點不敢置信的低頭看著他嬌嬌軟軟的小戀人：“你是......父母遭遇不測了？”他不認為這樣漂亮，且惹人憐愛的幼崽，會是無故被棄養的孩子。然而出乎意料，他的小戀人輕輕搖頭：“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聽院長媽媽說，我是在教養院附近的垃圾箱裏發現的，應當是父母主動棄養。”“當時年紀很小，好像剛出生不久，本來已經奄奄一息了，恰巧碰上來清理垃圾箱的環衛工，才勉強撿回了一條命。”艾爾擁著他的手緊了緊，麵上滿是驚愕。他看過古藍星幼崽的相關簡介，這種母體孕育的脆弱生命，在出生後全身的骨骼、器官都還沒發育完全，不用說走路，甚至連爬行都辦不到，甚至在出生後3~4年之前，用於思考記憶的大腦都沒有發育完全。無法自由活動，無法進行複雜的思考、言語，孱弱到任意一點重擊就能置之於死地，甚至於說，在成年體的精心嗬護照顧下，都有不小的概率夭折。而就是在這對生存壞境極為苛刻的年齡段，他的小戀人，被丟進了......垃圾箱裏。如果他沒有及時被人發現，或許用不了半天，就會在短暫的降世後，徹底告別這個世界。隻是想一想，卡洛伊王都覺得哽得慌。太荒唐了，就連親情感最寡淡的卡洛伊星人，都不會在幼崽的弱勢期將其置於危險的境地！都說卡洛伊星人殘暴無情，可現在看來，古藍星的某些人似乎也不遑多讓。卡洛伊星人的無情隻是針對外族人而言，他們絕對不會向同族揮刀，更不可能將矛頭指向幼崽。唐瑭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手覆上他腰腹上的大手，無奈道：“陛下，您抱得太緊了。”艾爾回過神，瞬間鬆了手上的力道：“抱歉，很疼嗎？”“不疼，”唐瑭搖了搖腦袋：“隻是有一點不舒服，現在好了。”“......我講到哪裏了？哦，對，”他閉著眼睛回憶著：“其實四歲以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太清，年紀太小了 ，對很多事情的認知都太模糊，再大一點之後，每天好像都做著千篇一律的事情。”早晨六點半點從永遠散發著一股黴味的床上醒來，穿上人手一套的聖修常服，洗漱，無論年齡大小，都必須在七點前到達教堂大殿那是整個教養院最漂亮的地方，緊接著，他們會在那裏進行為時一個小時的讀經祈禱，緊接著是責戒聖修女的聖經解讀課程。這門課程從他記事起，一直到八歲教養院被國家政策整改前，都一直開設著，他幾乎能將整本聖經背誦下來，但永遠無法理解它的含義。每場考試下來，成績隻能堪堪維持在及格的程度，所有教義分析都錯得離譜，為此聖修女曾當麵斥責過他‘一個不被天主所愛所寬恕的罪人’。聖修女並不喜歡他，她始終覺得他的病理缺陷就是他與生俱來的原罪。唐瑭對此相當無感，他不會感到羞恥或是難堪，隻覺得莫名其妙，他並不信教，也無所謂‘天主’到底愛不愛、寬不寬恕他。每天讀經的時候，他滿腦子都在想，今天的餐點是什麽，院長媽媽有沒有偷偷給他留下一塊甜牛奶餅幹或是黃油麵包。“天主教是什麽？”卡洛伊王的眉頭緊扣著，無法理解。“一種信仰教派，”唐瑭解釋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無法共情，也無法理解。早課之後，餓著肚子，懷揣著並不虔誠的心從教堂出來，所有人又必須立刻回到幾十人共一間的宿舍，將聖修常服換下來，清理幹淨折疊好，換上常服，排著隊去吃第一頓飯。“從你四歲時開始？”卡洛伊王記得很清楚，古藍星人的幼崽與他們這種傳承完備的種族幼崽完全不同，他們的四歲對應於其他種族，應當還是在培養基裏吸收養分，健全自身的胚胎狀態。那軟乎乎的一個小團子，就要負責起自己的生活起居？短胳膊短腿的，說不定走路都磕磕絆絆，舉起手夠不到櫃子......卡洛伊王麵頰微熱，不著痕跡的將臉往小戀人小卷毛裏埋。該死，為什麽會這麽有畫麵感？軟軟白白的小甜糕，哼哧哼哧的笨拙的疊著衣裳，軟嘟嘟的嘴巴抿著，一雙貓兒似的藍瞳裏認真又嚴肅心疼著心疼著，卡洛伊王被自己的臆想萌了一臉血。“沒有呀，”唐瑭張口打散了陛下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想：“在六歲內務課畢業之前，都有年齡更大的哥哥幫忙整理，每個小朋友都會分配一個哥哥，他們會幫我們整理內務，洗衣服，洗澡......相應的，他們也可以獲得一定的‘積分’，積分可以用來兌換一些平時根本不會分發下來的東西很好吃的巧克力，泡麵，一整顆蘋果，或者漂亮的杯子，新的牙刷，滿滿的可以用很久很久的牙膏......”他念叨著，眼底還流露出一絲豔羨。那個時候他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隻覺得幫人整理內務，就可以得到積分，兌換那麽多好東西，真的好劃算。有一段時間，他甚至生出等他長大了，要幫好幾個小朋友收拾內務，賺積分換好東西的衝動。隻是後來......一切都遠沒有他想象的那樣順理成章。他輕輕歎了口氣，難得惆悵。反觀卡洛伊王，那麽一長串話念叨下來，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字眼“洗澡？”艾爾眉頭一皺：“那所謂的‘哥哥’幫你洗過澡？”怎會如此？！卡洛伊王都沒幫小戀人洗過澡！太可惡了！感覺輸在起跑線（？）上！唐瑭點頭：“嗯，一周會有兩次集體清潔的時間，年齡小的排在最前，我們會進入集體的澡堂洗澡。”“我不喜歡他幫我洗澡，他自己都懶得洗，身上經常有股不好聞的氣味，幫我洗的話，隻會用水潑我，我的眼睛耳朵經常進水，很難受，所以後來我都自己洗。”說著，他皺了皺鼻子：“可是那個時候我的胳膊好短，根本洗不到後背......”感覺那段時間的自己都是髒兮兮臭烘烘的，好討厭。卡洛伊王眉頭一皺。這怎麽可以？他的小糖果怎麽能受這種委屈？卡洛伊王毅然決然：“我肯定洗得比他好，你要不要試試？”686：？？？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麽？唐瑭也同樣困惑的抬頭，額頭頂蹭著他的下顎：“陛下，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別人幫忙洗澡。”卡洛伊王頗有些遺憾道：“好吧。”唐瑭繼續自己的故事。他的第一次人生轉折點出現在六歲那年。那個時候他已經是整個教養院最漂亮的孩子，經常會被帶去拍攝一些宣傳圖，宣傳照，用來為教養院拉投資。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一個漂亮到惹人憐愛的小孩子，會給教養院帶來多大的利益，隻知道每次被帶去拍攝畫片，就能得到許多糖果，吃上有葷有水果的美餐，所以也恍惚意識到，擁有一張漂亮的臉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他實在是太可愛太漂亮了，像個真正的天使，沒有人會對他這張臉說不這是院長媽媽給他的評價。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教養院因為他的照片視頻得到了一大筆善款，同時，捐款的這對夫妻，提出了要收養他的請求。那筆錢足夠將整個教養院上下翻新還綽綽有餘，院長媽媽，還有她身後的那些資本家，根本不可能拒絕，於是他在做過身體檢查後，便被納入了一個嶄新的，富貴的家庭。聽到這裏，卡洛伊王眉頭微鬆。被位高權重的養父母領養，他的小戀人應該就可以徹底告別那集中營般的生活了吧？“一個月後，”唐瑭神情平靜，語氣也沒什麽波動：“我被退養了。”卡洛伊王：？卡洛伊王：？？打臉就是來的這麽猝不及防。第89章 性格缺陷......退養？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卡洛伊王心下震顫，能量核心都緊抽著有些疼痛。他擔憂的看著垂著腦袋的小戀人，越看越覺得他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幼貓，抱著自己的尾巴瑟瑟發抖，無措，可憐又茫然，亟需安慰。艾爾深吸一口氣，不算強硬的把他抱著翻了個麵準確來說是轉了個身，安慰的話在喉嚨口繞了一圈，沒吐露出半個字就又給他咽回去。沒有意料中的難過失落，小戀人頂著一張再熟悉不過的，毫無情緒波動的臉，靜靜的望著他。那雙湛藍晶亮眼眸清澈又通透，眼眶沒有泛紅，眉毛也沒有蹙起，整張臉幹幹淨淨的，找不到半點兒跟‘難過’掛鉤的情緒。頂多...頂多抽絲剝繭察覺出一點困惑，像是不太理解，抱的好好的為什麽要突然給他翻個麵，又不是攤煎餅。卡洛伊王的一腔憂慮被沒心沒肺的小戀人啃光了，這下是真的有點哽住了。他不禁有點奇怪，被領養又退養，無異於給了顆甜棗又當頭猛擊，從天堂落回地獄，小家夥怎麽會不難過呢？明明連滅族不眨眼的鐵血暴君，都會為他的經曆感到揪心、不忍。“被退養後，你......又回到了教養院？”艾爾伸手抹了抹他的眼角，試探著問他。唐瑭似乎毫不在意，點點腦袋：“嗯，那個時候我才六歲，沒有經濟來源也沒有任何親人，肯定要被送回孤兒院。”“為什麽會被退養？”卡洛伊王無法理解，乖巧、安靜的小戀人，精致無暇的像是世界贈予他的瑰寶，怎麽會有人不喜歡他？唐瑭抿了抿唇，長長的睫毛耷下來，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跳過了這個問題，緩緩的，冷靜的繼續他未完的故事：“我被送回來後第二個星期，第二對夫妻循著官網視頻找來，將我領養走了。”同樣是捐了一大筆令人無法拒絕的錢，於是教養院最漂亮的天使，又被收拾幹淨送往了第二個家庭。卡洛伊王斂眉垂眸看著他的小戀人，明顯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果不其然，沒等他開口，唐瑭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二十七天後，我再次被退養。”他的噩夢就此初現端倪從六歲那一年被退養兩次後，他徹底陷入了不斷被領養，退養的顛沛循環中。短短數年，領養他的家庭多達三十幾戶，有些家庭無子無女，有些家庭兒女成雙，有單親的，也有不婚主義，有富貴人家，也有普通小資......但無一例外，沒有一戶人家能領養他超過兩個月，次數多了，就連院長媽媽都開始數著他回來的日子。“其實從第三對夫妻開始，院長媽媽就開始主動將我的缺陷告知他們，讓他們慎重決定是否堅持要領養我，”唐瑭低垂著腦袋，雙手交錯著緊攥著：“他們聽得很清楚，了解得明明白白，信誓旦旦的說可以接受，然後帶走了我。”理智在憐憫與感性的挾持下，讓他們產生了可以接受他的病理缺陷的狂妄錯覺。然而，當他們意識到，再多再充沛的情感，都難以在他的情緒海裏激起一絲波瀾，當他們那份最初的自我感動與熱情在一次次失望中消散殆盡，他便成了沒有心、養不熟的白眼狼。‘智能ai都比他像個正常人。’‘為他花了那麽多錢，連笑都不笑一下，天天板著臉像是來討債的，是不是隱性麵癱吧？這可跟說好的不一樣。’‘真的隻是情感缺失？沒有什麽其他的精神隱患？他看著我的眼神讓我覺得，我隻是一塊會說話會動的死肉，太人了。’......這些話，他已經聽過無數遍的翻版了，說來說去無非是無法接受他遲鈍到極點的情緒，或是還未學會偽裝的表情，經常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並不能帶給他直觀的衝擊。病理缺陷帶給他痛苦的同時，也公平的削減了他感知痛苦的能力。但那些曾經的‘父母’轉身離開的決絕，毫不留戀的背影，卻一幀又一幀的，深深烙印在他心裏。說不上多難過，隻是難免有些觸動。他到底是有多糟糕呢？靠著一張臉騙來了許許多多的喜愛，又憑著自己的‘本事’，把這些感情一點點消磨幹淨，無論過程如何，最終都會迎來殊途同歸的否認與拋棄。唐瑭不希望被拋棄會是他的宿命，他的情緒是很遲鈍，但並不是完全沒有，他也會覺得難過，隻是這種痛苦的程度因人而異。“......缺陷？”卡洛伊王斂眉，捕捉到了其中的重點：“什麽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