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嚏”


    一大早,湯之念在教室裏接連打了個好幾個噴嚏。


    周曉瑤熱心腸地遞來了紙巾,問:“你是不是感冒啦?”


    湯之念鼻音有點重:“好像是有點。”


    昨天傍晚她獨自坐公交車回家,一開始還是濛濛細雨,後來越下越大,等到站時,一滴滴雨砸在皮膚上還有點刺痛。


    湯之念沒帶傘,反正天氣也不冷,就淋著雨回徒步走了二十多分鍾才到靳家,到家的時候身上全濕透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


    越是季節交替的時候,越是容易招惹流感。


    教室裏有醫藥箱,藥箱裏備著各種應急的藥物,也有感冒藥。周曉瑤找了個一次性紙杯,給湯之念泡了一杯感冒衝劑,好讓她緩解感冒症狀。


    “周周,謝謝你哦。”湯之念雙手捧著紙杯,心裏暖暖的。


    周曉瑤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周周”,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是湯之念對自己的專屬昵稱。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幫助別人快樂自己吧。


    周曉瑤心裏也暖暖的,又問湯之念:“你昨天摔那一跤,腿還疼嗎?”


    “不疼啦。”


    “那就好,那就好。”


    湯之念摔跤一事雖然是別人有心為之,但周曉瑤心裏也過意不去。畢竟湯之念是因為她低血糖才去買的水,不然也不會摔跤了。


    說自己腿不疼的湯之念,今天一上午幾乎沒有挪動位置。


    怎麽可能不疼。


    昨晚洗了澡一看膝蓋,居然破了一層皮。今早起來發現膝蓋破皮的周圍多了一大片青紫。


    慶幸的是,隻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


    不想讓別人做無用的擔心,湯之念也沒跟媽媽湯元提起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總之,她算不上吃虧。眾目睽睽之下,宋憶雪道了歉,本來要給湯之念轉賬做檢查,但是湯之念沒要。


    湯之念雖然愛財,卻也明白應取之有道。


    讓人意外的是,今天宋憶雪並沒有來上課。平時cervine總是和宋憶雪形影不離,今天倒是看著形單影隻了些。


    湯之念並不關心宋憶雪為什麽不來上課,她更擔心的是自己怎麽樣才能跟上國際學校的進度。


    很顯然,在國際學校,英語是基礎,但光學英語是完全不夠的。


    在來恒譽國際之前,湯之念甚至連ib課程體係是什麽都不知道。


    周曉瑤告訴湯之念:“恒譽國際主要采用的是ib課程體係,ib課程體係就是為了往美國方向爬藤。”


    藤校指的是美國東海岸的八所頂級私立大學,哈佛、耶魯、賓夕法尼亞等。


    “除此之外,恒譽國際也有a-level課程體係,a-level更針對的是英國方向的高校。劍橋、牛津、帝國理工學院啊,要是想進入這些學校用ib課程體係就不太行。”


    周曉瑤學的就是ib課程。


    ib所重視的不僅僅是學生成績,還有學生的綜合素質。


    “ib在課程難度上分為standardlevel和higherlevel,也就是標準難度和高難度。學生要選六門主課程,外加theoryofknowledge。六門主課程分為別語言與文學、語言習得、個人與社會、科學、數學和藝術,其中,學生至少有三門是higherlevel。”[1]


    要知道,國內學生擠破頭腦高考也不見得能夠考得上清北。而國際高中的學生可以選擇的高校更多,且大部分學校都是全球頂尖。


    這就是為什麽大多數中高層階級都要把還孩子送出國的原因。


    周曉瑤問湯之念:“湯湯,你有目標大學嗎?劍橋、牛津or哈佛、耶魯?”


    湯之念自嘲地笑了笑:“夢裏什麽都有。”


    她什麽都沒想。


    “算算時間,ib課程學兩年,以你的聰明才智肯定能拿到理想大學的offer的!”


    湯之念隻是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


    不知是否感冒藥的作用,一整個上午湯之念都是昏昏欲睡的狀態,眼皮根本睜不開。以至於身邊有什麽動靜她也懶得管,低著頭,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與世無爭。


    葉開暢就坐在湯之念對麵,見她狀態不佳,朝她打了個招呼:“嘿,昨天那個神采飛揚的湯湯呢?今天怎麽無精打采的?”


    周曉瑤跟著說:“湯湯感冒啦。”


    這句話正巧叫入坐的靳於砷聽到。他臉上神色未變,倒是側眸看了眼湯之念。


    湯之念今天穿了一身恒譽國際的夏季校服,襯衫加百褶裙的款式,坐著,裙擺正好遮住了受傷的膝蓋。


    她的三庭五眼比例很好,頭發依然紮成高馬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圓圓的後腦勺,顯得很有朝氣。


    察覺注視,湯之念抬眼。


    靳於砷的皮膚很白,連帶著頭發也自帶一些淺淺的亞麻色,不是純正的黑。他的眼眸更是淺淺的琥珀色,水洗過似的清澈,眼眶深邃,像是鑲嵌著一塊寶石。


    彼此目光對視,湯之念看出靳於砷眼底的欲言又止。以為靳於砷會嫌棄她感冒有傳染性,便把凳子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一點。


    靳於砷還是看著湯之念,微微蹙眉。


    心想,有專車接送不坐,還跑去坐公交車淋雨,給她閑的。


    *


    感冒總是有一段病程,一開始兩天體感沒有太大不適,頂多打個噴嚏。再過兩天症狀加重,開始發熱頭疼,甚至是嗓子被刀片劃了似的疼痛。


    周五這天湯之念明顯感覺到自己鼻子更塞了,於是戴了口罩,吃了感冒藥。


    午餐時湯之念沒有什麽胃口,身體倒是沒有什麽特別不舒服,就是有些犯困。她拿著餐盤跟在周曉瑤的身邊,又怕自己感冒會傳染給周曉瑤,特地站遠了點。


    周曉瑤一把拉住湯之念手腕:“不許離我那麽遠,我身體素質好的很呢,又不怕被你傳染。”


    “那是誰體育課低血糖差點暈倒?”


    “我不管我不管。”


    湯之念實在爭不過周曉瑤,便乖乖跟在她身旁。


    女孩子的友誼就是那麽簡單。


    要說之前周曉瑤對湯之念隻是覺得有眼緣,可昨天她低血糖時,湯之念又是關心又是幫她去買飲料,她心裏就默默決定要把湯之念當成好朋友啦!


    準備找位置的時候,不遠處的葉開暢又朝她們招手示意。


    湯之念注意到周曉瑤一臉靦腆笑意,一抬頭,果然見到不遠處的謝彭越。


    謝彭越穿一件大牌黑色polo衫,看起來酷酷的。


    前兩天天湯之念在體育館發生的事情謝彭越也知道了。


    其實這麽點動靜,也不至於讓謝彭越驚動。隻不過,那天事情發生以後,那位叫宋憶雪就被恒譽國際給了個警告,嚴重到需要退學。


    宋家為了讓女兒繼續讀書一事動用了不少關係,甚至還登上謝家門做客,這件事才讓謝彭越知曉。


    宋家和謝家也是有一些親戚關係在的,謝彭越小時候還和宋憶雪一起騎過馬。


    謝彭越想了想,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左右就是那個大少爺了。


    靳家溺愛靳於砷是眾所皆知的。


    靳家老爺子早年生了一場大病,靳於砷出生算是給他衝了個喜,此後老太爺便一直生龍活虎。可是,靳於砷從小的身體卻一直不好。


    靳於砷是早產出生,一生下來就在保溫箱住了大半個月。


    一個大家族做生意到了一定程度,多半是很相信神佛的。那段時間靳家老爺子和靳老夫人尋遍了這個世上所有的方子,隻求孫兒能夠平平安安,最後倒還真讓他們找到了個仙人。


    用砷字作為名字時,靳老夫人一直不太樂意。哪有人用砒霜做名字的?這難道不是變相的詛咒嗎?


    可是走投無路的靳家人,就像是瀕死的旅人,哪怕有一線生機都要緊緊抓牢。


    仙人算過靳於砷的生辰八字,以名字壓住他的五行,能保一生無大病災。


    這位仙人更是說靳於砷的早產是替靳老爺擋了災難,未來難保不會再生病。但每生一次病,都是在替靳老爺子擋災。


    如此一來,靳老爺更覺愧對靳於砷,也就對他更加寵愛。


    這種東西玄學就玄學在,靳於砷的名字在定下的第二天,住在保溫箱裏那個不足月的嬰孩真的起死回生。


    已經沒人能夠解釋得清這是科學還是玄學,但隻要靳於砷身體好,叫什麽名字都好。


    這就好比賤名好養活的道理。


    後來接回家好幾個月嫂保姆看管著,沒想到還是得了一場肺炎,遭了不少的罪。


    三歲以前,靳於砷可以說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去醫院,家裏經常住著私人醫生,不過真如仙人所說無大病災。


    生病久了,加上被一家上下哄著寵著,靳於砷的性格就愈發唯我獨尊。他是錙銖必較的人,別人欠他一分,他要別人還十分。


    總之是不能讓他吃半點虧的。


    不過,靳家到底不是什麽野路子出來的小門小戶,家族世世代代沉澱下來,有底蘊,也有家規。否則那麽大一個家族,任何人都可以胡作非為,那還成何體統。


    隨著年齡增長,靳於砷見的世麵多了,去的地方廣了,也就發現自己不算什麽。


    大少爺脾氣倒是較往些年收斂了很多。


    謝彭越不明白,靳於砷這次刁難一個小姑娘做什麽?


    那又怎麽能被稱之為刁難呢?


    靳於砷隻是簡簡單單撂下一句話,別讓我再看見她。


    他什麽都沒做,隻是靠在沙發上動了動嘴皮子,其餘的事情都是靳家底下的人經手。


    宋家上上下下便方寸大亂了。


    真以為宋家是非要送宋憶雪出國才在恒譽國際讀書嗎?真要出國,路徑不止一條。


    在恒譽國際讀的不僅僅是書,更重要的是拓展社交圈。恒譽國際裏隨隨便便一個學生拉出來背景都不一般,更別提未來的發展。抓住人脈,就等於抓住了一切。


    這種事情稍微一打聽也就知道了,況且葉開暢還是目擊者。


    謝彭越見湯之念又是戴口罩,又是打噴嚏的,問:“這是怎麽了?”


    “感冒了。”葉開暢回答。


    謝彭越還挺熱心:“好端端的怎麽就感冒了?”


    “可能是氣候交替的流感吧。”湯之念沒說自己是被雨淋的,這也沒什麽可說。


    “找醫生看過沒有?要不要讓我的私人醫生上門給你看看?”


    湯之念謝過了謝彭越的好意。


    葉開暢說:“湯湯,kelsen家的醫療團隊可是很厲害的。”


    謝家的產業和醫療有關,生意遍布全球,幾乎全國的三甲醫院用的都是他們家的設備。


    無功不受祿,她就一個小感冒而已,頂多七天就能好了,用不著浪費什麽醫療資源。


    湯之念自小身體素質就很好,印象中唯一一次發燒是一次全國大麵積爆發的流感。她燒了一夜,吃了退燒藥,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起來就又滿血複活了。


    這次的小感冒湯之念也沒放在心上。


    “湯湯,要加入話劇社嗎?”謝彭越朝湯之念揚揚眉,“聽lucia說,你藝術課程還沒選下來,要不然幹脆來演話劇吧。”


    ib藝術課程包括視覺藝術、音樂、戲劇等,話劇也在選擇範圍內。


    湯之念從未接觸過話劇,沒有直接拒絕謝彭越,隻說自己再了解了解。


    謝彭越轉頭問靳於砷:“zak,你看湯湯都要考慮加入話劇社了,你就勉為其難演一下darcy唄。”


    “快吃你的飯吧。”靳於砷不用客氣地將切下來的一塊牛排塞進謝彭越的嘴裏,“話多得很。”


    “就多就多!”


    靳於砷又朝謝彭越嘴裏塞一塊肉:“閉嘴。”


    “那你要不要來扮演darcy?”


    “不。”


    湯之念好奇:“是《傲慢與偏見》裏的darcy嗎?”


    “是啊,怎麽?你感興趣嗎?”謝彭越眼神一亮。


    湯之念搖搖頭:“不是,我隻是覺得演這種劇目會不會太土了?”


    謝彭越:“土?”


    湯之念:“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沒有新意?這個劇目雖然耳熟能詳,可是換一種說法也是陳詞濫調的無聊。”


    謝彭越聞言,難得默了默。


    反觀靳於砷,人懶懶靠在皮質卡座裏,臉上神色明顯愉悅了不少,敞著腿坐著,伸腳踢了踢謝彭越的椅子:“聽聽,人家都比你有見地。”


    謝彭越沒好氣地白了靳於砷一眼:“你懂什麽啊。”


    “嗯,我不懂,你也別老纏著我。”


    “說得你多矜貴似的。”


    葉開暢聽不下去了:“不是,你們兩個都還三歲吧?”


    周曉瑤在旁邊抿著唇笑。


    看著兩個小學雞吵架,湯之念改口:“其實我的想法僅僅代表我自己,我相信學長你的眼光一定更長遠,畢竟我從未接觸過話劇,而你帶領的話劇社去年還得過全國大獎。”


    謝彭越一聽,大受鼓舞:“就是!”


    湯之念默默低頭吃東西,意識到自己話有點太多。


    絕大多數時候,她的觀點並不重要。


    *


    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湯之念跟隨周曉瑤又去了一趟話劇社。可以說,恒譽國際的學生大多數從小就有一門或者多門才藝,或舞蹈、或樂器、或繪畫等等。


    湯之念實在沒有什麽才藝,思來想去,現在唯一能夠考慮的也就是話劇了。


    周曉瑤更是一個勁兒地拉攏湯之念:“來嘛來嘛,以後我們也有個伴!”


    “可是我什麽都不會。”


    “不會才要學嘛。況且,kelsen學長人好好的,他從來不凶人。”


    湯之念有些心動。


    不過,經過這一周的上課之後,她有另外的一些計劃。


    從話劇社出來,湯之念低著頭,滿懷心事準備朝公交站台走去。隻不過,剛走出校門口沒幾步,被身旁的車按了按喇叭。


    是李叔叔。


    李叔叔降下車窗,提醒湯之念:“小湯,快上車。”


    這幾天湯之念往返校園都是乘坐公交車,倒也習慣。


    車已經停下,這次靳於砷降下後車窗:“上來。”


    湯之念再拒絕就顯得有些矯情,她繞到車副駕駛的位置,準備開門。


    靳於砷一臉不容置喙地揚眉:“坐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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