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符人全身在滴血。


    他不記得自己上次,這般狼狽是在什麽時候了……不,讀符人想了起來。


    自誕生以來,從未有人能夠把他逼到這種程度。


    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如此慘烈的戰鬥,可能……


    讀符人看向下方的卡爾將軍,又看向已經近乎死光的宇宙獵手大軍。


    遠方聯盟的支援正在趕來。


    若是他不能及時撤離,可能是他的最後一場戰鬥。


    “不,現在考慮「撤離」已經沒有意義了。”


    讀符人與李修對視。


    他們的視線,一個冷漠,毫無情感,一個炙熱,飽含鬥誌。


    截然不同的情緒,卻有相同的堅持。


    誰都不可能在此刻退縮。


    忽然,讀符人拉開一段距離,食指猛地自太陽穴刺入腦中,手指像是勾住了什麽東西,扯著一點點自腦子裏扯了出來。


    李修和如來衝殺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們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


    讀符人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一角,緩緩從自己腦中抽出一條紅色的線。


    李修仔細看去,發現根本不是線。


    它是一枚血色、狹長,長滿了觸須,還在不斷蠕動的……


    「血咒」。


    突然暴露在空氣,血咒蜷縮在一起,發出隻有靈魂層麵能聽到的尖銳悲鳴。


    伴隨湧現的是令人迷醉的生命力量。


    “它,就是我名字的來源,也是我力量的根本。我沒有時間了,我的身體也無法支持我繼續戰鬥,所以——”


    讀符人緊緊握著「血咒」,手掌緩緩用力,它的悲鳴愈發濃烈,一縷縷猩紅力量自血咒溢出,纏繞在讀符人身上。


    “結束這一切吧。”


    流傳數千萬年的聖人遺骸。


    人們對無盡之海邊界的渴望。


    讀符人和織夢的夢想。


    以及……


    這場慘烈的戰鬥。


    以上種種,將在這一刻結束。


    讀符人衰弱的氣息,靠著榨出「血咒」內的鮮血和力量,再次強行拔升。


    讀符人看向李修。


    「你會退縮嗎?」


    答案……


    當然是否定。


    李修沒有半點猶豫的衝上來。


    雙方都拚到了最後一步,各自的生命本源在肆意消耗,一道道逸散的能量,摻雜血腥,沿著天空和海麵,向遠方蔓延。


    無盡之海為之沸騰。


    卡爾將軍、追魂、總隊長,以及所有還活著的宇宙獵手、聯盟士兵,都停下了戰鬥。


    他們望著天空,清空了大腦中的一切思緒,隻想將眼前的一幕記在腦海中。


    無論誰贏誰輸,今天的戰鬥都將會成為「曆史」,銘記在聯盟的史書當中。


    而他們,就是曆史的見證者。


    佛光融入到地獄火當中,黑暗的火焰中,出現了點點金光,與血咒的猩紅碰撞在一起。


    力量與生命在互相消磨。


    這樣下去,雙方都會死。


    可是沒人會退縮。


    因為,退後,就意味著他們要失去彼此堅持的,最為重要的事物。


    如果死亡,是唯一的道路……


    李修咬著牙發出怒吼。


    他願意一路走下去!


    力場屏障碎裂,符文法陣防禦網絡崩壞,李修直麵血光,他的視線逐漸被血紅吞沒。


    李修最後看向落在卡爾將軍船上的蘇小雅。


    「活下去。」


    說完,他再次邁出一步,走向這條必死且唯一道路的終點——


    嗡!


    不屬於戰場的聲音,自遙遠的蒼穹盡頭傳來。


    “樂聲?”


    李修聽到了,是……


    「月光的鳴奏曲」


    不僅是李修,所有人都聽到了。


    一道如月光般皎潔的刀光,掠過海平麵而來。


    李修猛地反應過來。


    是林依白的刀!


    她解除的自我封印,神明的血與智慧,在她的身軀內迸發出無可匹敵的力量。


    而這道力量,在思念的牽引下,跨越無窮宇宙的距離,跨越彼岸,來到了李修身邊。


    就像他關心蘇小雅一樣,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還有一個人在關心著他!


    死亡,並不是李修僅剩的前路。


    因為刀光延綿不絕,連在一起,如同……


    一條接他回家的路。


    刀光衝散了漫天的血色,短暫的攔住了讀符人。


    “走!”


    如來說。


    刀光攔不住讀符人太久,它就像一個小小的岔路口,李修隻有一瞬的機會,若是慢上半步,就會錯過。


    李修點點頭,召回妲己,帶上蘇小雅,踏上了刀光組成的道路。


    嗡——


    意識在刀光中倒流,眼前出現了無數紛飛的幻影,他的意識在不同的宇宙間筆直穿梭。


    而就在幻影中,一隻手布滿鮮血的手伸了過來。


    讀符人!


    刀光在他手臂、臉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熟視無睹,隻想要抓住李修。


    但還是慢了半步。


    讀符人指著李修,嗓音無比的堅決:


    “李修!我會去找你!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我會吞噬你的宇宙,殺了你,並奪走你想要守護的一切,我發誓——”


    刀光逐漸將讀符人吞噬,李修眼前重新被不同宇宙的幻影填充。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回過神時,已經重新回到了肉體當中。


    他回來了。


    回到了熟悉的宇宙當中。


    世界意誌的注視重新降臨,李修第一次覺得「家鄉」是如此的溫暖。


    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追魂、船娘為了保護自己的宇宙,願意付出一切。


    家鄉是無可替代的。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神明的力量在洶湧波動。


    李修馬上召喚地獄降臨,形成地獄世界,鎮壓林依白體內的神明之力。


    另一邊,如來低聲念誦:“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化為金色經文貼在了林依白身上。


    或許是之前那一刀消耗了太多的力量,神明的波動被重新壓製,直到最後,再次自我封禁。


    當啷——


    月華刀落在了地上,林依白雙眼一翻,身子一軟,就要摔倒。


    一陣風卷過,李修出現在她背後,輕輕接住了林依白。


    之前的一刀,耗盡了林依白的精力,她雙眼朦朧,近乎昏厥,可是看到李修,她還是本能的露出甜甜微笑。


    “歡迎……回家……”


    林依白聲音越來越小。


    李修小心的摟住她,“我回來了,放心的去睡吧,一切……”


    “有我在。”


    李修的聲音很輕,沒等他說完,就傳來林依白均勻的呼吸聲。


    她沉沉睡去,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嘴裏發出“嗯哼、嘿嘿”的傻笑聲。


    隻要是在李修身邊,她就能全身心的放鬆下來。


    李修單手抱著林依白,緩緩轉過身,視線掃過麵前的死海一眾。


    蛇女、行者、聖徒-0737號、拾荒者,以及……


    江婭。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看起來很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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