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觀音眼角流下了止不住的淚水。


    她在悲憫。


    觀音誕生至今,遊曆時間長河,經曆了數十萬年的歲月,見過了無數人間的悲歡離合。


    即便如此,她也從未見過如此濃烈到令人窒息的——


    「痛苦」。


    願望之都的老張,自幼修行,曆經了一千七百五十次劫難,每一次曆劫都花上了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才修成大道,擁有輻射三界的力量。


    眼前的林依白……


    不同的平行世界,對應的時間速率會有所不同,加上每一次死亡都要在時光長河中浸泡。


    主世界對應的八百年,對於林依白來說,她已經在平行世界中迷失了三萬年!


    三萬年的光陰中,她穿梭了十三萬六千九百一十二次平行世界,廝殺戰鬥兩百三十一萬次,死亡九百九十四萬次。


    她遇到了無數的人。


    好人、壞人,朋友、敵人,見證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也遭遇了無數的背叛。


    她有很多次機會停下來。


    可是她不敢停歇。


    林依白已經忘記了太多的事情,一旦她停下,她不知道自己能否繼續前行。


    林依白的痛苦來自三個層麵。


    肉體上無盡死亡之苦。


    前路迷茫的心靈之苦。


    以及記憶不斷消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走向消亡的絕望之苦。


    直到後來,數百萬次的死亡,將林依白的記憶幾乎徹底磨滅。


    名為「林依白」的存在被時間長河衝刷殆盡,還活著的隻是為無數世界帶來死亡的——


    毀滅騎士。


    現在,她生存的唯一執念,就是找到李修。


    甚至連李修這個名字,林依白都忘記了,在她心底隻有一個朦朦朧朧的模糊身影。


    如今這道朦朧的身影,就是死者蘇生計劃的最後一絲希望。


    觀音回頭看了眼來時的路。


    李修、阿瑞斯和撒旦三人,還有十幾分鍾就會路過這片平行世界,她還有足夠的時間。


    觀音抬手釋放虛無的力量,覆蓋在林依白身上,她的鋼鐵戰甲漸漸淡去,露出下方如同碎裂瓷器般的身軀。


    林依白的身體上到處都是裂痕,每一道細微的裂痕縫隙中,都在時時刻刻向外釋放「時光」的力量。


    她死亡了太多次,在時光長河中浸泡了太久,自身成為了半個時光的化身。


    這給林依白帶來無盡的力量,同樣會給她無盡的痛苦。


    觀音本想替林依白治療,就算無法挽回她的記憶,至少可以緩解她的痛苦——無法想象的痛苦。


    時光會把林依白每次死亡時的痛苦記錄下來,不斷循環往複的“播放”。


    可是觀音的虛無之力剛觸及上去,就被時光衝刷幹淨,根本無法觸碰到林依白的身體,更別提要幫助她治療。


    她過來的隻是一縷分身,力量太過薄弱了。


    觀音伸過來一隻手,看向林依白的眼神裏透露出真摯的憐惜,說:“跟我走吧,我向所掌控的「虛無」規則起誓,一定會不惜代價治愈你的身體,讓你能夠脫離無盡的苦海。”


    “治愈……我……”


    林依白低頭看向觀音伸過來的手。


    因為失去了幾乎全部的記憶,此刻的林依白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能夠倒映出所有的惡意與善意。


    在湖水的倒影中,觀音就像是一團冬日中的火堆,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溫暖,讓人不自主的就對她產生發自內心的信任,想要去靠近,想要去追隨。


    這並非觀音的某種能力,她掌控的法則是虛無與存在,沒有任何與心理暗示相關的效果。


    之所以會有如同魔法般的效果,單純是因為觀音數十萬年如一日,始終抱著一顆悲憫天下之心。


    觀音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想要把林依白從苦難中拯救出來。


    麵對這份純粹到極點的溫柔,林依白握刀的手漸漸放鬆。


    ……


    天庭·兜率宮。


    太上老君坐在輪椅上。


    五十年的歲月,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影響。


    “老君,爐火快要熄滅了。”哪吒提醒說。


    他不知道老君近些年來是在煉製什麽丹藥,隻記得自從開始煉製,八卦爐內的火就愈發渺小。


    直到現在,近乎完全熄滅。


    八卦爐內的火焰可不是尋常的烈火。


    它的全名為「六丁神火」,是太上老君用仙法,將三昧真火以文武火之勢,在上清八卦爐中融合煉化奇門遁甲之道而衍生出的。


    六丁神火威力極大,僅一塊沾染神火的爐磚掉落到下界,就讓百裏山峰燃燒了五百年,並助紅孩兒修成了三昧真火。


    自誕生以來,六丁神火就從未熄滅過,就算是當初一階全部消失,天庭被石碑真經入侵時,丹爐內的火都沒有熄滅過。


    數千年來,它始終在默默的燃燒。


    直到今日。


    太上老君點點頭說:“我看到了。”


    “您到底在煉製什麽啊?為什麽還會引起神火的熄滅。”


    “這個問題,前幾天李靖來問過,其實,我很早前就和你們說過:我在煉製能夠救世的丹藥。”


    “救世丹藥……那現在這樣……”


    哪吒雖然不認為,世界上的諸多問題,能夠靠一枚丹藥解決。


    但是有這個希望,就算隻能起到微弱的作用,也是好的。


    尤其是現在,觀音掌控了整個現實世界,世界正在走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哪吒很想衝出去做點什麽。


    現在的世界意誌被許願力量蒙蔽,不會像過去一樣,哪吒前腳邁出天庭,後腳就被一道雷劈死。


    可是他太弱了。


    還隻是二階的哪吒,已經無法在如今的世界,起到扭轉局麵的作用。


    沒辦法,版本更迭,數值膨脹太快了……哪吒腦子裏再出現莫名其妙的話。


    他不知道第幾次後悔加載了雞哥的語音包。


    哪吒看向丹爐內,隻剩下最後一縷的火苗,問:“您不做點什麽嗎?”


    “我能做的——”


    太上老君頓了頓,打開保溫杯,喝了口奶茶說:


    “隻有等待。”


    “您也太鬆弛了吧!”哪吒忍不住吐槽。


    太上老君嚼著奶茶裏的珍珠,想了想說:“的確,好像是有點太鬆弛了,那就……焦慮的等待吧。”


    哪吒輕歎一口氣,無力的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沉默了片刻,又開口問:“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最後一縷神火熄滅,您還能重新點燃嗎?”


    太上老君搖頭說:“不能。”


    “為什麽?”


    哪吒愣住了,這六丁神火不是太上老君點燃的嗎?


    不過是再來一次而已。


    “你忘了,我不是本體,我隻是一具殘影。”


    太上老君平靜地說:“一旦六丁神火熄滅,八卦爐將會永遠無法再次燃燒,所謂的救世丹藥也永遠不可能問世。”


    哪吒再次歎息,沉默了許久後,說:“要是李修在就好了。”


    “是啊。”


    太上老君意味深長的看向爐內的火苗。


    “要是李修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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