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清規城。


    告示一出,老百姓的腿腳立刻湊了過來。


    大概內容就是,皇帝的女兒要嫁人,駙馬之選,不要求門第顯赫,家財萬貫,但必須是仙道義士,法術高強。兩年後,就會在皇城舉行選駙馬的招親儀式。


    人群中有一個年輕人將告示快速地看了一遍,熟記於心後慌慌張張地跑回家中去。人還未到,聲音已經衝進家門。


    “秦風,秦風——”


    林清河猴似的竄進院子裏,將秦風手裏的柴棍往邊上一扔。


    “還劈什麽柴啊,再過兩年,我們就可以當駙馬啦!”


    “大白天的做夢,你是不是閑的慌!”秦風將柴棍撿起來,拿起斧頭繼續劈柴。


    林清河躲到一邊,怕秦風傷到自己,嘴裏繼續說:“我說真的,今天我上市集賣雞蛋的時候看見皇上發的告示了。告示上寫著,兩年後,皇上要給一位公主選駙馬,隻要是獨身男子都可以參加。”


    “那跟你,跟我,有什麽關係?”秦風手指戳著林清河,又指向自己。就他們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公主。


    “如何會沒關係,告示上寫著,駙馬之選,不要求家世顯赫,也不要求家財萬貫,隻要仙術了得,能夠降魔伏妖即可。”林清河臉上煥發容光,手指比劃著看似玄妙的仙術,他一介貧衣,卻想象自己胸懷絕技,無比厲害。


    秦風不附和他,給他潑涼水:“那跟我們就更沒關係了,你不會仙術,我也不會。”


    “不會可以學啊,憑我的天賦,再加上你的努力,這世上還有什麽可以倒我們兄弟二人的。”


    “你若真心想當這駙馬,你自己一人去,我就留在家中,照看林叔林嬸。”秦風絲毫沒有對駙馬的任何興趣。


    “秦風,別呀,我這不是想著,多一個人,多一分勝算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是貪圖富貴,才想去做這駙馬的,”林清河一臉誠懇,想要力證自己清白,“我其實是為了讓爹和娘過上好日子,不然,我才不想當這勞什子的駙馬,看那些權貴人的臉色。秦風,我爹娘年紀大了,一直跟著我受苦受累,都怪我從小有心疾,做不成大事,也賺不了什麽大錢,我這輩子,也不想那些升官發財的事,就想著能給我爹娘買一個大房子,讓他們過上好一點的生活。秦風,你是我爹娘的幹兒子,你也不想他們活的這麽辛苦,對吧?”


    秦風停下手中的活,麵上有些猶豫,他的命是林叔林嬸救回來的,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


    林清河見秦風麵容鬆動,但又沒有完全下定決心,知他心中有顧慮。


    “秦風,你是不是還惦記著畫上的那位姑娘啊?”


    秦風抬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林清河又道:“秦風,我爹娘把你救回來時,你身上就帶著那幅畫,我知道這畫中的姑娘對你應該很重要,可是畫上隻有那姑娘的背影,你也不記得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就算你想找她,也沒辦法。我爹說過,天涯草很多,不必啃一窩,你不能就為了這麽一個過去的人,就不肯往前走了呀!”


    秦風捂著胸口,這裏壓著一幅畫,畫上有他,還有一個女子的背影。他回想著,他的兒時,他的少年,他的青年,卻從來不曾有一個印象深刻的女子從他生命裏走過,這幅畫究竟是何時畫的,又是何時落他身上的。他想不起來,什麽都想不起來。秦風扣著額頭,林清河曉他又是在跟自己的回憶較勁了。


    “秦風,別想了,相信我,不要跟自己過不去,人的一生,上麵這位都已經安排好了。”林清河摟著秦風的肩,指著老天爺說。他近處看,秦風模樣真的是生的好,不比那些少公子差,有他在,他們贏得駙馬大選的勝算可以多很多。


    林清河心裏繼續倒騰要如何打動秦風和他一起去選駙馬,秦風卻先問了:“你知道怎麽修習仙術嗎?”


    “你這是答應了?”


    “恩。”秦風說服自己,放下畫中姑娘,先解決眼前的困境,他也想盡一份力,給林叔林嬸好生活。


    “我知道有一個修仙的好地方,就是有點遠。”


    “在哪裏?”


    “離塵仙陸。”


    半月後,秦風和林清河收拾好行李,踏上去離塵仙陸的路上。要去離塵仙陸,必經雲橋,林清河看著手中的仙路圖,再看看眼前這三根鏈子組成的雲橋,嚇得腿一軟。


    “秦風,其實我覺得當駙馬也沒什麽好的,你覺得呢?”林清河轉過頭來。


    “走吧!”秦風回了他一句。


    “哎,秦風,不是——”看著秦風走上雲橋,林清河甩抖了幾下手,深吸深呼幾口氣,試探性地踩上去。


    “不要看下麵,下麵不好看。”林清河一邊走一邊鼓舞自己,他的後麵還跟了兩個人,應該也是要去離塵仙陸的。


    “喂,你能不能走快點啊!”後麵看起來很囂張的公子哥衝林清河叫道。


    “催什麽催,趕著去吃屎呢!”林清河本來就緊張,聽到別人一催,心裏情緒來了,就火大的不行。奇怪的是,發泄完情緒後,林清河突然覺得好爽,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你——!低俗!”


    “就你全家清高,你有本事不拉屎啊!”林清河發現罵人可以緩解他的緊張情緒,一時來了勁。


    “就你這種人,也配修仙?”後麵的人火冒三丈。


    “哎喲,畜生都能修仙,我們人怎麽就不能修仙了呢?”林清河道。


    “你罵誰呢?”


    “誰是畜生我罵誰!”


    “你——!”公子哥心裏憋了幾個詞,愣是沒說出來,他看著腳下的萬丈深淵,心裏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


    眼看著還有五米遠,就過雲橋了,林清河心裏放鬆了很多,秦風已經到對麵了,站在岸上等著他。


    “秦風,我馬上就來了。”林清河衝秦風高興地大喊,他看著秦風,卻突然見他臉色有異樣。


    突然,林清河感覺腳下的鏈子晃動了起來。什麽情況?林清河心裏不好地想,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感覺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他一時著不穩,雙手一鬆,身子一落,幸好他條件反射地抓住了腳下的那根鏈子,才不至於身歸他處。


    “你個小畜生,竟然害你爺爺。”林清河雙手抓著鏈子,明顯的有些氣力不支,罵了一句後,他就不罵了,這樣掛著,真的很費力氣。


    公子哥低頭厭惡地看著林清河:“本少爺沒有活的爺爺,隻有死的爺爺。”公子哥從林清河腳上踩過去,林清河疼地不敢叫出聲,怕一泄氣,就沒有力氣抓鐵鏈子了。公子哥和一直跟隨他身後的那個人走到岸上,秦風冷冷地看著他,公子哥用鄙視的眼光回視他,一群下等人,也妄想登上仙陸。


    “哼!”公子哥冷眼走過。


    秦風盡可能在保證不讓鐵鏈劇烈運動的前提下快速地走到林清河身邊,他解下自己的腰帶,緊緊地綁在鐵鏈上。他伸出手,給林清河借力,林清河使了老鼻子的勁把腳提上來,勾到鐵鏈上。


    “我真是倒了幾百輩子的血黴,遇到這麽個歹心的小人!”林清河臉氣的漲紅,像熟螃蟹。


    “他心損,你嘴損,我倒覺得,你們挺搭的。”林清河還能罵罵咧咧地喊出來,秦風知他剛才一遭,是沒有落下什麽心理疾病。


    “搭個驢子腿喲,別讓我再見到他,不然,我非得揍死他這個孫子!”林清河咬牙切齒地說。


    “敢這麽光明正大地殺人,估計沒什麽腦子,你也別跟他太一般見識了。天快黑了,我們早些到找一個地方住下吧!”秦風道。


    “恩,我聽說雲橋之後就是樂鼓境,那裏到了晚上,好像有女妖出沒,她們專吃美貌的男子,我們倆長這樣,很不安全啊,得趕緊找個地方歇腳才是。”


    “你放心,她們就算餓死也不會吃你的。”秦風道。


    “你大爺的!”


    夜燈悄悄地掛上戶頭,秦風和林清河找到萬家客棧住下。林清河晚上喝多了水,到了半夜,忍不住要上茅廁。茅廁在一樓後院,林清河顧不上打燈,直接衝到後院。


    晚上很安靜,林清河吹著口哨,故意噓噓地把尿水滋出很遠。


    “爽!”林清河提上褲子,走出茅廁,一陣口哨聲傳來,調子和他剛才的口哨旋律十分相似。


    “誰呀?”林清河叫了一聲,無人應他。


    口哨聲沒停,聲音又近了些,好像就是從院門後麵傳來的。


    “誰呀?”林清河加重語氣,還是沒有人。他感覺眼前的景物好像在晃,就像坐船一樣,他眨了眨眼,突然看見前麵好像有一個女子不停地在往前走,女子身形窈窕,長發如瀑,提著一盞白燈,一直向前走,林清河目光渙散,神情呆滯地跟在女子的身後,他打開門,一直向前走去。


    門上,貼滿了符。


    “小風——”


    一聲長喚,將秦風從夢中叫醒。他坐起來,回想著剛才那個聲音,竟讓他心裏不自覺地產生了溫熱的感覺。他覺得口渴,站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究竟是誰?


    秦風反複地想著那個聲音,心緒有些煩亂,他打開窗戶,遠遠地看著林清河從茅廁走出來,嘴裏嘀咕了什麽就開始往門外走去。門上貼著亂七八糟的符咒,秦風突然想起掌櫃對他的叮囑:公子,這個地方晚上不太安全,您二位可千萬別隨便跑出去啊!


    秦風心裏生起不好的預感,他迅速地下樓,跟著林清河那個方向走過去。


    朦朧的月色比夜燈還要昏暗,到了這會兒,連夜燈也不太明亮了。街上空無一人,秦風急促的腳步聲都能踩出回聲。秦風看到林清河朝著一個巷子拐了進去,一聲慘烈的貓叫聲傳來,秦風加快步子趕了過去。


    看到牆角蹲了一個人,秦風大叫一聲:“清河。”


    林清河並不應他,秦風著急地走過去:“清河,你在這幹嘛?”


    秦風扳過林清河的身體,看見他滿嘴血地對著他笑,他的手上,還有一隻被咬斷了脖子的貓。


    “好俊美的小哥哥!”林清河咬著手指,發出很做作的聲音,腰身還扭了兩下。


    秦風倒退一步:“你是誰?”


    “林清河”站起來:“我是嬌嬌啊!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不認識你,你把我的朋友放了,我可以饒你一命。”


    “林清河”突然很委屈:“哥哥,你真的要為了那個女人,殺了我嗎?”


    “我不殺你,隻要你放了我的朋友。”秦風道。


    “你騙人,你說隻要我放了她,你就不會殺我,可你還是一劍割了我的脖子,對,你割了我的脖子!”“林清河”看起來有些瘋癲,表情時而痛苦時而怨恨。


    “嬌嬌——姑娘,我真的不會傷害你,也請你不要傷害我的朋友。”秦風看著“林清河”,他這是被附身了?


    “我憑什麽信你啊!”“林清河”森冷地笑道,“別忘了,你曾經是怎麽騙我的!”“林清河”朝秦風衝過來,掐住他的脖子,像擰衣服一樣慢慢地收緊,讓秦風吐不出一個字來,秦風感覺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一道白光劃過,“林清河”慘痛地叫了一聲!


    “清河!”秦風緊張喊道。


    一團黑色的妖氣從林清河身體竄出來,她想潛入秦風的身體,卻被什麽東西給擋了出來。她倉皇地潛逃,一個青衣道人擋在她麵前,青衣道人手上的劍凝成劍光,劍光湧出一道屏障,將嬌嬌攔住。


    “啊——”一聲淒絕的叫喊,打破夜晚的靜。雲坤袋將嬌嬌收了進去。


    青衣道人來到林清河身邊,探上他的靈穴,對秦風道:“他中瘴了,需要淨化。”


    “如何淨化?”秦風從未遇過此事,完全沒有經驗。


    “去一個地方。”青衣道長說。


    “什麽地方?”


    “離塵仙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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