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見諒,為防別人編造汙衊你,毀你清譽,惹你丈夫猜忌,才出此下策。”


    “民婦知曉,有勞大人操心於我。”


    這個時代,對女性苛刻,難為楊慎一個行兵打仗的大將軍,還能處事這般細膩體貼。


    “家住何處?我可送你。”


    千覃回答了成衣鋪的位置,便閉嘴不言,姿態優雅端莊地坐在他身邊。


    男人穿著軍裝,帶著軍帽,哪怕坐著,也可以看出身姿挺拔,氣勢如虹。可是在氣勢上卻壓不倒千覃半分。


    車偶爾會顛簸,但他仍不動如山。


    兩隻黑色的護腕中,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出,指甲修剪整齊,輕輕搭在膝蓋上。


    千覃偷瞄了一眼他的臉,劍眉星目,峰鼻薄唇,五官堅毅。


    剛看一眼,便對上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帶著森冷的探究和警告。不是刻意對她,隻是一貫如此。


    被當場逮住了。


    千覃忙收回視線,試圖緩解氣氛:“再過不遠就是民婦做事的地方了。”


    做事?雖說京都素來對女性不苛刻,可允女子行商做工。


    但遇上這種事,尋常婦人難道不是急於回家尋求丈夫安慰嗎?


    似是瞭然他驚訝的事,千覃解釋道:“民婦並非京都人,而是來自隨城清北縣。家中相公六年前已失蹤,我知他要來京都謀官,便攜幼子來京都看看會不會有他的消息。所做事之所,亦是定居之家。”


    她談起這些事來,眉目淡淡,似是根本沒有把這些苦難放在心裏。


    隻是在抱著希望,找某種答案。


    韌。


    楊慎心裏難得起了欣賞之意。


    卻見那婦人抬起眼,杏眼明亮,唇紅齒白。


    “不知將軍可知京都都衙,能否一管民婦之事?”


    她的意思,不是管轄範圍,而是管轄公正。


    楊慎知道她的意圖,認真思索,便道:“可。”


    如此,千覃便放心了。


    “押司貫來不會長袖善舞,隻一根筋走到底,查明是非。你盡可大膽前去。”


    得了楊慎的保證,千覃心裏更踏實了,總歸邵安不會一手遮天。倘若有一天到了魚死網破的局麵,不會太難看。


    馬車在成衣鋪停下,等車穩當之後,千覃再度對楊慎道謝,提裙跳下馬車,又對單膝曲著的翟佑福身。


    翟佑眼角帶笑,揮揮手讓她快進去。


    然後一踢馬屁股,馬車就風風火火地往前沖。


    隱隱約約,千覃感到車簾被掀開,翟佑哎喲一聲的痛呼。


    第4章 古代糟糠妻4


    千覃踏進成衣鋪,櫃檯前的打雜小工友善地叫她“秋語姐好”,她也淡笑著回復,還沒踏進位衣房,就被林晚霞偷偷摸摸地拉到一邊。


    “秋語,我都看到了。”她眼睛發著光,一副“我都知道你別想瞞我”的樣子。


    “你看見什麽了?”千覃失笑。


    林晚霞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安下心來,小聲嘀咕:“就是那輛馬車啊。在京都裏,敢讓翟大人坐在馬車外的,隻有一個人。”


    千覃不言,麵無表情。


    林晚霞卻是抿了下嘴,似笑非笑,眼睛緊緊盯著千覃,仿佛做出一副已經看透了她的把戲的模樣。


    她突然伸手握住了千覃的。


    千覃嚇了一跳,克製住沒扔開。


    林晚霞的手很粗糙,指腹磨有厚繭,看上去才是繡娘真正的手。而杜秋語這具皮囊,因為千覃附身,潤養之下,越發的細嫩白皙。


    林晚霞碰到了,滑嫩如豆腐,摸著柔軟無骨,讓她禁不住低頭去看,隻見雙手還白皙,血管清晰,像是養尊處優的手,未沾染過半分陽春水。


    “你這用的是什麽潤膚膏啊?”


    小街裏擺的有平民價的小藥膏,因為有人皮膚會幹燥起皮,特別難受,所以就有這樣的土方子出現在市場,但效果不太好,銷量自然也不行。隻聊勝於無。


    千覃縮回了手,隨口捏造了一個小店的藥膏名。林晚霞嘴裏嘀咕著,心裏記下了。


    千覃想聽聽林晚霞的猜測,便再次繞回話題:“你剛剛說的是誰?”


    “秋語,你是不是有個失聯的丈夫?”林晚霞突然眨眨眼,眼睛一瞬間由迷茫轉向清明,卻再度避而不談,反而提及另一件事。


    千覃的耐心快耗盡了。


    “怎麽了?”


    “你想想看,六年沒回家的丈夫,要麽是變心跟別的女人過了,要麽……”林晚霞緊緊注視著千覃的臉,擔心她突然的情緒爆發,“……是死了。”


    千覃心裏冷笑:還不如死了呢。


    剛結婚就丟下新婚妻子,什麽都不管不顧,說著去闖蕩掙未來,結果屈服於權威利益,六年杳無音信,剩下孤兒寡母艱難謀生。


    嬌嬌柔弱的少婦,年幼稚嫩的孩子。


    被丟棄在這個混亂的時代,戰爭頻繁的地方。


    甚至前世,死於土匪流寇之手。


    林晚霞全然沒想到她猜中了那個消失丈夫的行蹤,自顧自接著說:“不管什麽情況,那你完全可以另尋良人啊。翎兒又是個男孩,母親在旁固然重要,但父親角色必不可少。你長得漂亮,也還年輕,才二十四歲,而且將軍三十歲仍無身邊體己人,男未婚女未嫁,你完全可以去當將軍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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