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薔頓時啞口無言,她沒想到,陸言語竟會知道了那件事。


    “言語。”身後傳來陸青山的聲音。


    言語轉過身去,看向後麵的陸青山,她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這位大伯父還是當時在朝堂之上,如今一見,他兩鬢斑白,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


    “你隨我來,我有話同你說。”陸青山朝言語說。


    言語跟了上去,走過顧珩,小聲同顧珩說:“你在這等我,我和他談完便回來找你。”


    顧珩拍拍言語的手背,讓她安心。


    言語隨陸青山遠去,知意扶起了孫薔,正要帶她回房,顧珩上去正要幫一把,孫薔撇開了顧珩的手,罵著:“不用你假惺惺。”


    知意意識到剛剛自己也有些衝動,眼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先扶我娘回去了,你在這等著言語吧,我就不奉陪了。”


    知意扶孫薔回房後,自己也好奇言語要和陸青山說些什麽,於是偷偷溜到了陸青山的書房,趴在窗子口下,偷聽著屋裏的談話。


    陸青山進房後關上了門,倒了桌上的一杯茶,一口飲盡。


    “這茶涼了,你身子不好,就別喝了。”陸青山放下空了的茶杯,涼茶入喉,讓他的心緒平靜下來。


    “大伯父,我這次回來,是想問你一些事。”言語開口。


    陸青山欣慰道:“你如今還願喚我一聲‘大伯父’,我便知足了。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些往事,何必再問呢,你知道的就是答案。”


    言語沒想到陸青山會那麽輕易的就認了當年的罪過,也沒想到陸青山把罪都攬下,一絲辯解都沒有。


    “你果真,果真裝病讓我爹替你上戰場?”言語嘴唇發白,聲音有氣無力。


    陸青山閉上眼睛點了頭,承認了這些罪。


    “為什麽?你是英勇善戰的大將軍,你為何這時會畏畏縮縮?難不成真的是為了知意?你捨不得?你又可曾想過,當時我娘肚子裏也懷著我?你明明知道我爹那一去,必死無疑,你怎麽忍心?”言語憋不住,聲淚俱下,痛訴著這些過往。


    陸青山懊悔道:“後來知道你娘懷了你,我便後悔了,我曾想奔赴前線,支援你父親,可你娘攔住了我,她同我說,這場魔族挑起的戰亂,她...她...”像是有什麽東西哽在喉嚨,陸青山吞吞吐吐,沒有再說下去。


    言語淡然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娘是魔族中人?”


    陸青山身子一震,低頭攥緊了拳頭。


    言語繼續逼問:“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不是個正常的人?”


    “你是不是還知道如今魔族的混亂與我有關!”


    這一串串的問題逼的陸青山痛苦不堪,他哽咽著開口:“沒錯,我都知道。”


    言語此時心髒又抽痛了起來,“你既然知道如何鎮壓魔族的方法,為何還要請命去鎮壓。”


    陸青山:“我怕皇上會查,會去千尋寺查鎮壓魔界之法,你的身世,常智方丈也知道,你此次去千尋寺,想必也聽他說了。若是皇上知道了你才是封印魔界的關鍵,皇上為了萬民,定會殺了你,我已經害了你的父母,不能再看著你去送死了。”


    言語並沒有一絲感激,反而埋怨道:“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救所有人?你以為你這樣便可還了債?你不過是不自量力......”言語一激動,嘴角咳出了一絲血。


    陸青山看到言語咳血,心急了起來,剛想一問言語有沒有事,自己的身子卻撐不住倒了下去。


    陸青山吐了血,言語慌張地問道:“你怎麽了!”


    門外原本在偷聽的知意聽到了裏麵不對勁,沖了進來,她看到自己的父親嘴邊吐著血,倒在地上,一時竟嚇傻了,不知該怎麽辦。


    “快去找大夫!”言語朝知意喊道。


    陸青山拚盡力氣抬手揮了揮:“不用了,沒用的。”


    “爹!爹你怎麽樣,你別嚇我!”知意跪倒在陸青山身旁,哭喊著。


    “你在茶裏下了毒,是不是!”言語問。


    陸青山滿是血跡的嘴角微微笑了笑,像是如釋負重,“這筆債,我算是還給你了,你...你別忘了曾答應我事。”


    陸青山最後一眼看了知意,伸手摸了摸知意的頭,嘴裏呢喃著:“好孩子啊,好孩子,這是咱們欠言語的。”


    “爹!不要!”


    知意淚流滿麵地喊著,可陸青山卻再也聽不到了。


    顧珩聽到了動靜急忙趕了過來,一進房裏他便看到陸青山倒在地上,知意跪在一旁哭喊,言語站在他們的身後。


    “小語。”


    聽到顧珩的聲音,言語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轉過身去緊緊抱著顧珩,她本不想陸青山死,可他服毒自盡在自己眼前,她剛剛甚至想救他,卻無能為力了。


    “顧珩,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不該這樣回來逼他。”言語紅著眼,眼淚一滴滴掉落。


    顧珩用手壓著言語的頭,不讓她扭頭看向已經死去的陸青山。


    孫薔也聽到了動靜趕來,她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癱倒在門邊,頓時哭成了淚人。


    “是你!是你殺了青山!”孫薔狠狠地指著言語,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我們走。”顧珩拉起言語,往門口硬衝出去。


    孫薔不讓,任想死死地堵在門口,知意收起了哭聲,淡淡地對孫薔說:“讓他們走吧,爹不是言語殺的。”


    孫薔倒在門旁,邊哭邊笑,哭命運的殘忍,笑自己的愚昧。


    這個是非之地,不能久留了,顧珩把言語帶出了陸府,坐上馬車,李行和芬芳駛著馬車,快馬加鞭離去。


    知意癱坐在地上,流不盡的淚讓她怎麽也想不通,憑什麽,憑什麽所有人都是欠陸言語的。


    第47章 各自安好


    妙妍睜開眼, 床榻上的金邊有些刺眼,她轉向另一邊望去,白帳羅紗, 陌生的很。


    床榻很軟, 身上覆著的被子也很暖,可妙妍的心涼涼的, 那段痛苦的回憶不可能因為睡了一覺就抹滅掉。額角的疼痛還在刺激著她一遍遍地去回憶那個可怕的事,她還記得她昏倒前, 言語一劍一劍地刺著那個惡魔, 地上, 身上,臉上都濺了血,血腥味臭的很, 那股臭味深深地印在腦海裏,如這段回憶一樣揮之不去。


    她不知道這是哪,自己抱著被子蜷縮在床腳,被子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 這樣才能讓她感到安全一些。


    孟瑜川下了朝就馬上趕了過來,他把妙妍安排住在春華殿,離金鑾殿很近。他安排了人守著這春華殿, 不給外人來打擾,所以宮裏的人都在揣測,這春華殿裏究竟藏著個什麽大佛,讓皇上如此寶貝。


    孟瑜川推開了妙妍的房門, 他看到床榻上有一團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正矗在床腳,他知道,妙妍醒了。


    腳步聲驚擾了妙妍,她抱著被子又裹緊了一些。腳步慢慢接近,她嚇得不敢睜眼。


    被子被輕輕扯下,映入孟瑜川眼簾的是妙妍痛苦的神情,她緊閉著眼,頭上因為被被子捂久了而發了汗,絲絲碎發黏在臉頰上,有些落魄而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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