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顧珩和李笙明日要啟程離去,妙妍中午便讓廚房做了點好菜,打算午飯時好好告別一下這兩位公子。


    對於言語的事,妙妍很是替顧珩惋惜,不過日子還長,她總覺得這兩人八字太和了,遲早都得在一起的。對於李笙,妙妍也摸不準個心思,自己對他竟然有些不舍,李笙的身份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查不到分毫,於是妙妍決定放棄了,可若是放棄追查他的身份,那當初自己為了接近他大言不慚地說的那些要“以身相許”的胡話還算不算數?妙妍不知道,也不好意思多想。


    她邀請了眾人赴宴,待五花八門的佳肴上齊了,人也快到齊了。


    今日飯桌上的座位有些奇妙,言語的身旁坐著知意,知意旁坐著妙妍,妙妍旁坐著李笙,李笙旁空著兩個位置就到了言語。顧珩還未到,眾人心裏就猜想,等顧珩來的時候,他會坐哪張椅子。


    妙妍猜顧珩一定會坐李笙旁的椅子,畢竟和言語到了這個地步,能避開就避開些。知意不這麽認為,她覺得顧珩對言語那麽死心塌地的,絕對會坐在言語身邊。李笙與知意一樣,也絕對顧珩會靠著言語坐下。


    等顧珩一進門,除了言語以外的眾人紛紛有些期待地看著他,顧珩不解眾人投過來的目光,妙妍還對他使眼色,他順著妙妍的眼色看去,桌上隻剩兩個空位,一個在李笙旁,一個在言語旁,無論怎麽選,好像都有些尷尬。


    言語給大家盛湯,顧珩走進,看了看她盛湯的側影,她好像並不在意自己,於是自己就靠李笙坐了下來。顧珩一坐下,李笙立馬往妙妍那旁靠了靠,像是想撇清和顧珩的關係。


    於是,這一圓桌,便是以言語開頭,以顧珩收尾,他倆之間還隔著一個空位。


    待言語盛完湯,她看了一眼身旁隔著一個空位的顧珩,又看了一眼大家默默在夾著菜吃著飯,不敢說話的樣子,於是放下勺子,嘆息一聲,朝顧珩說道:“你離我那麽遠幹嘛?我很可怕嗎?”


    眾人一驚紛紛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細細打量著這飯桌上的局勢。


    顧珩也愣了愣,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


    下一秒,言語就拖著自己的碗筷朝顧珩走了去,坐到了顧珩的身邊。


    “啪”的一聲,不知是誰的筷子落了地。


    魂牽夢繞,不知是誰的愛人歸了心。


    知意放下筷子,與大家說吃飽了,就先離開了。


    她多羨慕言語啊,哪怕身纏劇毒,她都想變成陸言語,哪怕隻有一天也好,哪怕顧珩的眼裏隻有自己一天也好。


    她不想和言語搶什麽,當然,她更知道自己搶不過。之前本以為自己還有那麽一點希望,可現在,她明白了,隻要言語出現在顧珩的身邊,顧珩的眼裏心裏便都是她。


    飯桌上看得還不清楚嗎?言語朝他走過去的時候,自己哪怕離得很遠都能感受到顧珩的欣喜若狂。


    罷了,如此也好,有人愛著言語也好。


    李笙也放下了碗筷,說吃飽了。


    妙妍還奇怪:“今天你們怎麽沒胃口?”


    李笙走到一半,又折了回來,把妙妍往外拖走,妙妍嘴裏還啃著個雞腿,樣子十分狼狽。


    被拖出去後妙妍氣勢洶洶地問:“你幹嘛,我還沒吃完!”


    李笙好言相勸道:“你還吃什麽吃,顧珩的喜酒都快被你吃沒了!”


    廳堂裏有一桌熱騰的飯菜,飯桌上有一雙養眼的璧人。


    言語放下碗筷,向顧珩的肩膀靠去,那雙肩膀如昔日一樣,厚實溫暖。


    “顧珩。”言語聲音軟軟的,她迷濛著雙眼,聲音裏似乎沾染上了眼眶裏的水汽。


    “嗯?”顧珩的語氣是一種溺愛,仿佛不管接下來言語說什麽,想要什麽,他便赴湯蹈火,隻要她想,隻要他有。


    “對不起啊,真的很對不起。”言語一邊說,眼淚不自覺地一邊落。


    感受到肩上的濕潤,顧珩伸出手摟著她的肩,又摸摸她的頭,像在安撫一個受傷哭泣的小女孩。


    “你沒有什麽好對不起的。”顧珩細聲說道。


    言語直起了身子,顧珩看著她淚跡斑斑的麵龐,覺得眼前的人不是那個傲慢冷漠的陸言語,而是三年前那個惹人心疼的許小語。


    言語抹幹了眼淚,堅定地說:“顧珩,我後悔了,我想和你地久天長,你呢,你還如原來一樣想與我地老天荒嗎?”


    顧珩臉龐有些泛紅,他低頭一笑,伸手便把言語攬在懷裏,緊緊抱著,想找回了丟失已久的珍寶。


    言語並沒有很開心,她掙脫開顧珩,表情冷冷地說:“你回答我之前,有件事,你得知道。”


    眼前的人,仿佛又隔起了一麵牆,她那般小心翼翼,那般不安彷徨。


    言語拉起顧珩的手,把顧珩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你感受到了嗎,我的身子,無論寒冬還是炎夏,它都是冰涼涼的。”言語試探地說道。


    顧珩皺起了眉頭,不知道言語究竟是什麽意思。


    隨後,言語把顧珩的手停在了自己的鼻翼上,停了很久,直到顧珩的手不自覺地順勢落下。


    言語含著淚絕望道:“顧珩,你知道了嗎?如果我想,我是可以不用呼吸的。”


    “顧珩,我就是個怪物。”


    “顧珩,我就是個冷冰冰沒有呼吸的怪物。”


    “顧珩,這個天地遲早會容不下我的。”


    “顧珩,這樣可怕的小語,你還要嗎?”


    秋葉飄零,柔和的日光給萬物鍍上了層金邊。很久以前,小語最喜愛秋天,秋天的風涼涼的,陽光暖暖的,世間寧靜,一片祥和。如今,言語感受不到這暖意,哪怕冬日裏,她抱著十幾個湯婆子,不管怎麽捂著,那股暖意就像從皮膚上滑走了一樣,一絲絲都沒能融入進自己身體裏。


    後來她開始學著呼吸,她想像個正常人一樣,腦子裏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你得呼吸了,你要呼吸,你是個人,人怎麽可以不用呼吸呢。


    她再也感受不到秋風送來的暖意,也再也感受不到秋風送來的清爽的空氣。


    言語覺得自己最近很不堅強,怎麽說著說著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這本來是幾句很殘忍無情的話,自己怎麽說成了這個狼狽的模樣。


    顧珩沒有說話,言語暗想,他會不會是怕了,果然啊,世界上誰會喜歡一個怪物。


    下一秒。顧珩捧起了那張哭得慘兮兮的臉,他用手把臉上的淚跡抹去,然後深深地吻了下去。這個吻,不像三年前那樣靦腆,不想幾天前溫泉旁的那樣熱烈,這個吻,滿載著顧珩所有的溫柔與癡念。


    管他什麽天地玄黃還是宇宙洪荒,我顧珩心裏隻有人影一雙。


    言語閉上了雙眼,又是兩滴淚水滑落。


    到了該分別的日子,一雙人兒依依不捨,看得妙妍酸掉了牙。


    兩匹馬早已被拉到了廣源山莊的門前,等待著它們的主人策馬加鞭。


    言語把顧珩拉到一旁,從袖子裏套出了個令牌,囑咐道:“此行我知道兇險萬分,這是醉煙樓調動暗衛的令牌,你拿著,若有需要,你可以使喚他們,他們不比你的暗衛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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