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第二天早上醒來時,顧珩已經不見了,我嚇了一跳,馬上出門去尋找,一時間我也沒注意原本披在我身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顧珩站在院子裏,陽光燦爛,秋風送爽。他向我望來的時候,忽然颳起一陣風,吹亂了我的碎發。


    我與他開著玩笑:“喲,嬌貴的顧少爺,那麽快就好了?快進去躺著,免得這風又把您給吹倒了。”


    他用力地捏了捏我的鼻子,一陣酸楚湧上我的鼻翼,疼得我連忙拿手揉了揉。


    “我的病早好了,我們該下山了,小語姑娘。”他彎起嘴角笑了笑。


    我還在驚訝於他為何會知道我名字時,就被他拉下山了。


    “我們不用和老和尚道個別嗎,人家還救了你,這不大好吧。”在山腳,我們看見了李行的馬車在等我們。


    顧珩還是一臉無所謂地說:


    “不用那麽見外,他知道我向來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說著也把我帶上了馬車。


    李行駕著馬車揚長而去。


    一路的顛簸,又引起了我的困意,我昏昏沉沉,搖頭晃腦,時不時撞到顧珩的肩上,又馬上抬起頭,向窗邊靠,可窗邊的木頭是在膈得我難受,我又繼續搖頭晃腦,不知所措。


    “想靠就靠吧,我的肩膀難道不比那木頭舒服?”


    聽到顧珩那麽說,我也就毫不客氣的把頭往他的肩上靠去。


    一個時辰之後,馬車停了下來。我跳下車,正想和顧珩道個別,卻沒想到他一把拉著我往一間大宅子裏去。


    “我幫你安排好了房間,你在這想住多久住多久,不用客氣。”


    我聽這話連忙抬頭看了看宅子門上的匾額,大大的“顧府”二字映入眼簾。我覺得這樣不妥,正編著一番話想拒絕。這時候,一位身著華麗的夫人在一堆丫鬟的簇擁下走出來,我不知道她是誰,隻是顧珩下意識把我往他身後拉了拉這個動作讓我有些不安。


    那夫人一臉的擔心,看清楚了顧珩才舒了一口氣,關切道:


    “珩兒,你可嚇死為娘了,你若是有個好歹,我可怎麽和你爹交代。”


    顧珩冷冰冰的,對她好像沒什麽感情,


    “讓母親擔心了,我沒事,是這位姑娘救了我,她初來洛城沒落腳處,我想讓她暫住顧府,不知可否……”


    還沒等顧珩講完話,那夫人就過來拉著我的手,一臉感激地與我道謝,盛情難卻,我也就這麽住進了顧府。


    在顧府的那幾天,我也理清了一些事。這位夫人姓孫,並不是顧珩的生母,顧珩的生母早在他三歲的時候便去世了。我見這位孫夫人平日待顧珩不薄,衣食住行樣樣安排妥帖,可顧珩卻對這位繼母沒什麽好感,我也不知為何。


    孫夫人為我安排了個小丫鬟來照顧我,她叫綠嬈,有她在,我在顧府的日子不會那麽無聊。孫夫人待我很好,每日都會差人給我送補品雞湯的,近來吃得我都胖了些許。


    後來我忽然想起了件大事,去找顧珩。


    我還依稀記得,那天我在顧珩的院子裏,我與他說:


    “顧珩呀,你可還記得多年以前你曾欠我一件新裙子。”


    他正靠在池塘邊的靠椅上,喝茶的茶杯剛剛舉起來卻又停住了,他愣了一愣緩緩地放下杯子。他看著我,我琢磨不出他那是什麽表情,隻覺得他的雙眸似乎在笑,眼裏的光似乎像漫過了萬水千山,微風又把那束光吹進了我的眼中,那光中帶著的萬般柔情又融入到了我的心裏,我不禁打了個顫。


    他竟有些得意地說:“我可等你太久了。”


    我幹愣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時光就這樣悄悄流過,他不知,我也不知。


    幾日之後我才見著顧珩,他提著一個精緻的盒子款款向我走來,盒子裏是一件牙白色的裙裝,袖口、領口還刺著綰色的刺繡。


    我覺得這件裙子十分漂亮,至少比這十幾年來我穿的粗衣素布漂亮大方得多。


    我有些感動,顧不得手裏還拿著裙子便上前抱了抱顧珩。


    我不懂,平時二胖替我抄課業,我也會感動地給予他一個擁抱,這並無什麽差別。


    鬆開顧珩的時候,我發現他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我,眉頭有些小皺,生氣了?好像也說不上。收了別人禮物的我也不好就這樣幹著,於是我手掌伸向他的臉,他不知道我要幹什麽,眉頭的褶皺又深了一層。


    我的手指彎了彎,用食指和中指輕輕地在他的眉間揉了揉,抹平了這褶皺。


    離得太近,我又感受到了他炙熱的目光所給我帶來的壓迫,他忽然一下抱我入懷,低下頭來吻了我。


    我漲紅了臉,眼睛就這樣幹瞪著,不知所措。見我有些狼狽,他又伸出一隻手輕輕地遮住了我的雙眼。


    秋風吹過,我聞見了院子裏甜如蜜的桂花香。


    後來與顧珩在一起的日子,我突然想起師傅老頭教過我一個成語——莫失莫忘。我曾問過師傅老頭何為“莫失莫忘”,他琢磨了一會兒,嚴肅認真地與我解釋:


    “這是讓你勤於學業,多背詩念字,不能荒廢。”


    現在我覺得這個詞更適合我與顧珩,莫失莫忘,別丟下我,別遺忘我。


    不知從何時起,我開始懷念當初那個懵懂的無知的女孩,開始懷念我幫顧珩縫補風箏的那一晚,開始懷念年少輕狂的不懂事,開始懷念少不更事的太幼稚。


    奈何歲月長,奈何他的孤單無邊,奈何我的心事長綿。


    如夢如夢,畫麵回顧到我在洛城,已是深夜,我憑著記憶裏模糊的直覺,找到了顧府。


    不知為什麽,顧府門口沒有一個守衛,門是半掩著的,我輕輕推開一些些縫隙,一股騰騰的殺氣混著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映入眼簾的是顧珩抱著一個昏厥的少女,少女胸口似乎受了傷,淋漓的鮮血把她的白裳染得鮮紅。黑壓壓的一群殺手包圍著他們,顧珩的臉卻看不真切了,隻聽著他壓抑著慢慢怒氣的聲音:


    “誰敢再動她一下!”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顧珩那麽生氣,可想而知,他懷中的女子應該是他很重要的人吧,她會是誰?想到這裏我心裏酸了一下。


    並沒有一個人發現在門後躲躲藏藏的我


    。


    顧珩把那位女子輕輕放下,柔聲對早已昏厥的她說:


    “地上有些涼,你忍忍,我很快就好。”說著便把身上的披肩脫下來蓋在女子身上。


    當他起身時似乎變了一個人,滿眼怒騰騰的殺氣,他拔出了劍,指著這些來自不善的殺手們。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顧珩使出他的劍,就像揮舞著鞭子,那般嫉惡如仇。黑衣殺手一個個倒下,他眉頭不皺一下殺光了所有人。


    丟下手中的劍,他抱起地上的女子,在她耳邊呢喃著什麽聽得不真切了,而我這時卻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


    那一刻我慌了,顧珩懷中的女子竟與我長得一模一樣,我這才意識到,那名女子穿的白裳與我的並無差異,我低頭向自己身上望去,胸口的血還在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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