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直道慚愧,心中想的卻是,人不可貌相,別看顧太傅平日裏一幅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樣子,竟還是個癡情種子。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顧太傅連相思都要與旁人不同些。”情之所鍾卻錯付了去,任誰都會心灰意冷的吧。唐瑜這廝早已在腦海中補全一幅依依不捨的分別畫麵——


    又是那座常用來分別的橋頭,敏蘭撐著傘,哀怨地看著顧懷興:“我已經是殿下的人了,懷興,你將我忘了吧,連我們這段情也忘掉。”


    然而顧懷興不理她,手指攥得青白好似要將骨頭都掙斷一般,扶著他的敏蘭的肩,不安地晃動:“不!不!不!敏蘭,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絕不會是這樣的女人!”


    顧懷興早已近乎抓狂,雙手抱住頭,左右搖晃,雨水將衣裳打濕,他露出好看的眉毛,眼角滑下一滴淚水,幾乎泣不成聲:“你……你怎麽能……背叛我們?你於心何忍?”


    敏蘭揩了揩眼淚,強忍著嗚咽道:“懷興,你不過是個舉人,我不願意同你過這樣的生活。”


    顧懷興一把打掉敏蘭的傘,歇斯底裏地咆哮道:“敏蘭!我會讓你後悔的!”然後他便消失在雨裏。


    “顧懷興是為了她才中狀元的嗎?”話到嘴邊竟不知不覺被唐瑜給念了出來,淮寧細細思索,忽然一拍腦袋道:“你這麽說倒是確有其事,顧兄曾與我說過他中意的女子家境優渥i,可是顧兄未發跡時家中卻是很清貧,因此我猜他若想聘娶那位姑娘必是得先作出一番事業的。”


    唐瑜腦袋一轉,故事便又延轉到才子佳人的故事上去,顧才子與姑娘情定三生,奈何女子家中長輩勢利,立下了狀元及第為聘的條件,顧才子一腔熱血上京趕考高中後才發現原來心愛之人竟已作他人婦。


    從此她便是皇子妾,他是堂下臣,未料到顧才子情深意重一直默默守護著這位皇子妾。


    這個結局倒是圓滿,淮寧忍不住發笑,敲了一下唐瑜的腦袋:“你在想什麽。”感覺不像是什麽好事。舉止間有些親昵,唐瑜不著痕跡地拍了拍淮寧的肩膀。


    不過一時半刻,他二人倒熟稔起來,淮寧覷了眼唐瑜擱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甚大,看著很有些肉,不像等閑男子的手,透著些憨態。他原是不慣旁人碰他的,若是黃安在身側,必會大喊一聲“放肆”的。


    可是這兒沒有旁人,隻有他,與一個並不聰明的臣子,難得忙裏偷閑清淨一會,還是兩個大男人在一塊,可不是煞風景麽。


    淮寧“噗嗤”一下便笑了出來,手握成拳頭靠近嘴邊試圖遮掩。


    唐瑜連忙正色道:“我在想今晚我們沒吃飯,會不會餓。”


    淮寧挑了挑眉道:“怎麽,你餓了?”天色還不算太晚,不過是剛剛入夜,顧懷興剛剛離開,若是四下裏帶這個小迷糊轉一轉也未嚐不可。


    唐瑜搖了搖頭:“皇宮禁地,便是餓了也隻能忍著,況且不過是餓了。”可她畢竟沒有受過苦,即便離家出走上京趕考時也有錦越為她照料一切,因而肚子便很不爭氣的叫了出來。唐瑜老臉一紅,咳了兩聲道:“淮寧兄你可是餓了?餓了就說嘛,我不會笑話你的。“


    淮寧心中驚奇,大抵是自出生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便附和著她說:“正是,我正要去膳房去借用些吃食,唐兄如此守紀之人必不會與我同去的哦。“


    膳房?借用?她怎麽沒想到淮寧可是這宮中的常客,跟著他豈有挨餓之理,並且君子坦蕩蕩,她可是有正經理由的,便是被拿住又有何怕的?好賴莫餓死在這。


    唐瑜趕緊笑臉迎上去,嘴巴一咧:“淮寧兄,你我二人同去也好有個照應,我豈能讓你獨自幹那等危險的事呢!“唐瑜義正言辭,若沒有前麵一番對她的了解,淮寧恐怕還真以為她是個正直之人呢。


    淮寧笑道:“這樣也好。起初我還擔心唐兄太過高風亮節不肯與我做那等事,如此我便放心了。“


    嗬嗬,唐瑜臉上堆著笑,心裏卻腹誹:不過是想多找一個墊背的罷了。


    月黑風高夜,去得膳房時。宮裏的女眷們大多沉默寡言,但也有多嘴多舌的,譬如膳房裏的這些廚娘,淮寧拉著唐瑜躲在灶台的一角,鍋台上正放著一盤子剛出鍋的紫色點心。


    唐瑜偷偷露出一雙眼睛,看到一個胖胖的廚娘,背對著她揮了幾下鏟子,說道:“嗨,我聽送飯的小公公說今兒皇上又未用膳。”


    另一個廚娘道:“你沒聽他們說嗎,今兒送飯的公公壓根沒見到皇上,剛過去便被黃公公攆了出來,叫把飯菜給熱著,可惜了這一籠紫晶福卷,正是要吃剛出鍋的,涼了再熱可就沒那個味道了。”


    唐瑜朝淮寧眨眨眼睛,淮寧伸手過去從灶台上摸了一個福卷遞給唐瑜,指了指饅頭,好像在問:“她們說的紫晶福卷是不是就是這個?”


    唐瑜點點頭,又摸了幾個福卷,便和淮寧兩人貓著腰跑了出去,那守門的公公見著他二人剛要喊旋即被淮寧給瞪了回去。


    廚房裏隻剩那個胖胖的廚娘疑惑的聲音:“我剛端出來的紫晶福卷怎麽少了好多?”


    唐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饅頭:“原來是紫薯做的,真好吃,我從未吃過這麽精細的點心。”畢竟是宮裏的東西,什麽都透著一股精巧。那幾個紫薯福卷被雕成兔子的形狀,看起來煞是可愛。


    “我也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點心。


    ☆、驛館暈倒


    一夜很快過去,醒來時淮寧也不知去了哪裏,唐瑜小聲喊了兩下無人回應。


    “奇怪,這大清早的,他上哪去了。”開宮門的鍾聲已響起了,唐瑜揣著袖子匆匆朝宮門走去,晨時的內宮略帶些涼薄的寒氣,太液池中氤氳出些許霧氣,唐瑜揉了揉眼睛,步子踩得越發的快了,走到宮門口身後已是一層薄薄的汗。


    守門的武士隻是看了她一眼,唐瑜已是如臨大敵,連忙揣了一袋銀子在那武士手裏,熟料武士卻不接,隻是淡淡道:“唐大人,宮門已開,你可以出宮了。”


    唐瑜抖著袖子拭去額角的汗珠子,不過是停留了些許時刻,背上的汗便已涼透,她朝武士執了個謝禮,溫聲道:“多謝這位大哥。”便匆匆出了宮門,門口已有一輛馬車在此等候著了。


    武士平視著前方,仍然是麵無表情,隻是安靜下來卻能聽得一聲緩緩的舒氣。


    “大人,可算是等到你了。”錦越拿了鬥篷劈頭蓋臉朝唐瑜身上兜去,她拉過唐瑜的手一探,連忙向唐瑜的手心哈了口氣:“手怎麽這樣涼?”


    更深露重的,一介女流獨宿宮中怎能讓錦越不擔心?


    “阿嚏!”唐瑜原是想同她解釋,怎料一開口便是這響亮的噴嚏聲,惹得錦越更是著急,險些哭了出來:“我要你多注意些,你這嬌慣了的身子,怎麽吃得了這樣的苦,總是不將我的話放在心上,非要人為你提心弔膽,這下好了,要是凍出病來,我怎麽擔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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