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剛剛可能是我猜錯了,如果你很關心的話,可以自己問問宋泊簡。”“或者我幫你問。”巫澄茫然:“問什麽?”朱敏:“問他的滑板上有沒有坐過其他小妖精。”少年表情一瞬間僵硬,點墨似的眼睛閃爍一下,小聲:“還是我自己問吧。”三個人又坐在一起,抱著各自的滑板,仰頭看天。朱敏和趙曉萍哄他開心,說了些最近發生的事。上輩子沒幾個朋友,這輩子一直和宋泊簡在一起,沒有正經上學也不住校,現在被圍在中間聽她們說學校趣事,被逗得前俯後合險些笑岔氣。大學生活本就豐富有趣,能說的趣事數不勝數。兩人一開始是看巫澄不愛說話又神色疏淡,覺得他像另一個世界的人。雖然在宋泊簡麵前乖乖軟軟好像奶糖團子,但平時像是白玉精瓷蘊成的精魂,超脫世外。自認不是宋泊簡,不怎麽好意思在巫澄麵前說些生活中的事。沒想到巫澄這麽配合,眼睛裏遮不住的笑意,甚至笑得臉頰都飛上粉,笑聲清朗,好像風吹過竹梢葉子沙沙作響。很有成就感的兩人就一唱一和,絮絮叨叨說了更多。都是巫澄不知道的事情。他聽得津津有味,甚至無師自通的學會捧場。於是等宋泊簡下了課找過來時,看到的就是被圍在兩人中間的巫澄。也不知道趙曉萍在說什麽,巫澄笑彎了腰。夜風吹來他的笑聲,還有夾在笑聲裏細細碎碎的附和。宋泊簡看了好一會兒,才邁步走過去。少年不知道笑了多久,臉頰撲粉眼角都帶著濕潤,他一手握拳放在膝蓋上,另一隻手輕輕擦去眼睛濕潤,聲音都笑啞了:“好好笑。”朱敏在旁邊笑得打嗝,說不出一句話。趙曉萍更來勁,還想接著說下去,聽到麵前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什麽事這麽好笑?”趙曉萍本來就在講她們高中晚自習偷偷講冷笑話結果講著講著班主任突然出現的事。現在冷不丁聽到這一句,悚然一驚:“我們班主任當時就是這種語氣!”旁邊巫澄剛擦掉眼淚,餘光看到宋泊簡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聽到趙曉萍這句話,又笑彎了腰。趙曉萍意識到什麽不對勁,仰頭看過去,注意到不知何時站到巫澄麵前的宋泊簡。表情帶著點疑惑,卻隻是低頭看巫澄。巫澄更是笑得控製不住自己,整個往前栽過去,腦袋抵在宋泊簡腿上,笑得聲音都在喘:“你和趙趙班主任說了一樣的話。”少年腰彎得很低,衛衣下單薄脊背繃緊,隨著每一次大笑細細顫著,一下下撞在自己腿上。無奈伸手捏住他的後頸:“到底在說什麽?”趙曉萍一直覺得宋泊簡很有距離感,甚至之前見到宋泊簡的時候還有點隱隱的犯怵。現在看宋泊簡站在巫澄麵前,手指捏著巫澄後脖頸軟肉,一下下揉著,莫名又覺得他很好說話。於是就把高中那個故事又講了一遍。一開始巫澄隻是覺得一般有趣,但剛剛宋泊簡說了和班主任一樣的話,再聽到這個故事,他笑得越發厲害。趙曉萍講了兩遍,第二遍沒那麽沉浸,小心用餘光看宋泊簡。發現宋泊簡雖然也笑了,但笑意很淺好像隻是為了配合自己的講述而隨便笑一下。反而是在低頭看巫澄時,眼裏閃過真實而無奈的笑意。木椅本來就不長,他們三個人坐著留有空隙,但根本不可能再坐下一個人。宋泊簡就在巫澄麵前站著,看他們笑完,伸手拭去巫澄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他就這麽站著,沒有主動問巫澄要不要走。但巫澄止住笑意,還是背起書包拿著滑板,和自己的兩個朋友告別,跟宋泊簡往外走。走著走著,他又忍不住笑,走路速度越來越慢,和宋泊簡說朱敏趙曉萍給他講的那些事情。越說笑意越重,最後完全走不動,栽在宋泊簡肩膀上,笑得喘不上氣:“好好笑啊!”內心輕歎,手上卻是攬住肩膀上少年的腰,半摟半抱的往前走:“對啊,好好笑啊。”低沉聲音別說笑意了,就連一絲波動也沒有。巫澄跟著他往前走,嘟囔:“你為什麽不笑?!不好笑嗎?我肚子都疼了。”一隻手拿著滑板另一隻手扶著少年,宋泊簡走路的動作停住,他把手上的滑板放在地上,然後用空閑的手抓少年小腹:“是嗎?這裏疼?”笑了那麽久繃得酸疼的小腹被這麽一捏,加倍的酸癢。巫澄擰身要躲,但整個腰都被宋泊簡攬著,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隻能任由宋泊簡一下下撓著他的癢癢肉。宋泊簡現在的聲音倒是有了波瀾,追著問:“這裏疼?還是這裏?”這次是真的笑得直不起腰,趴在宋泊簡懷裏,話都說不完整,結結巴巴求饒:“不疼了……唔!”雙手無力撫弄好一會兒,才把宋泊簡的手拉出去。巫澄趴在對方懷裏緩了好一會兒,還止不住笑意,身體一下下顫著。偏頭在宋泊簡肩膀上擦掉滑出來的眼淚,他抱怨:“都怪你。”可笑了那麽久,聲音裏還滿是笑意,相較於抱怨,更像是軟綿綿的撒嬌。宋泊簡一踩滑板,把滑板抱到懷裏,帶著他接著往前走,酸溜溜:“對啊,都怪我。”“我沒有好笑的事情可以講。”隻會講幹巴巴的睡前故事,還沒一次能把少年哄睡。現在人家就找到新的朋友,可以給他講那麽有趣的事,把他逗得笑出眼淚。怪自己,冷淡無趣。身體還在止不住笑,聽到宋泊簡這句話,以為他還在逗自己。巫澄保證:“趙趙說她是個搞笑女,她有好多好笑的事情,到時候我可以講給你聽。可好玩了!”看著懷裏笑盈盈說著其他人的少年,宋泊簡忍不住靠近,手指再捏一下臂彎裏的纖細腰肢。“唔!”巫澄又開始笑,但肚子真的都笑疼了。他握住宋泊簡的手,求饒,“別撓了,真的不能笑了。”笑了太久,少年手指都是熱熱的,帶著些許潮氣。軟乎乎的貼在手心裏,把手和腰隔開。宋泊簡捏著那隻手,不再說話。回到家裏,巫澄終於壓下笑意。他笑了太久嗓子都不舒服了,一到家就跑去廚房給自己倒水喝。宋泊簡把滑板在玄關放好,又把他書包裏的書拿出來放好,把明天要用的書放進去,還檢查了他今天的網課作業。巫澄捧著杯子喝水,看他在燈光下檢查作業時略顯冷凝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他老覺得有什麽事情忘了,但具體又說不上到底是忘了什麽。這麽一晃,就到了睡前。巫澄小話癆照例總結完今天一天,本來就應該睡了,但閉上眼又睜開。總覺得有個事忘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隻能絞盡腦汁的想。宋泊簡問:“睡不著?”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麽事,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巫澄就應:“睡不著。”之前每次睡不著的時候宋泊簡都會給自己講睡前故事的!他興致勃勃,“講睡前故事!”宋泊簡這次也和之前一樣,應下。但沒有拿手機也沒有拿童話故事書,而是閉著眼睛給他講:“從前有一個小女孩,經過艱苦學習,她終於考上了重點高中,有天晚上,學校上晚自習……”和從前一樣,依舊是低沉悅耳的聲音,在靜寂的夜晚,沉沉響在自己耳邊,像弦樂餘音,清幽震到心裏。巫澄聽著這個聲音,覺得自己正在想的事情呼之欲出。但還是沒想到出來,反而意識到不對勁,他微微蹙眉,把注意力從宋泊簡的聲音上轉移到這個故事上。又兩句話過去,他疑惑打斷宋泊簡的講述:“這不是趙趙今天講的她高中時候的故事嗎?”“對啊。”宋泊簡聲音帶著隱隱蒼涼,歎氣,“同一個故事,她講的時候你笑得肚子疼。”“我講了這麽久,你連故事是同一個都沒聽出來。”巫澄被宋泊簡聲音裏的蒼茫劈頭蓋臉砸了一頓,愕然。從宋泊簡給他講第一個睡前故事開始,他的關注點就從來不在故事上,而是在聽宋泊簡的聲音。好像心裏有一麵鼓,宋泊簡的每一個音調都像是小錘子,輕輕敲在上麵,震得他心神恍惚。和宋泊簡的聲音相比,什麽公主王子木偶人都顯得那麽無趣。他從來也不在意故事。但沒想到宋泊簡會把趙曉萍講過的事情再拿出來說啊!意識到這一點,巫澄再去回想,馬上想到剛剛宋泊簡是怎麽用他低沉平淡的語氣說冷笑話,怎麽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她嚇了一跳……”明明剛剛都沒在意的,但現在想到,卻好像又都響在耳邊。巫澄止不住開始笑,他在床上蜷成一團,邊笑邊打滾,笑著笑著就滾到宋泊簡懷裏。腦袋頂著宋泊簡的肩膀,手輕輕錘著床,笑得嗓子都啞了:“好好笑啊。”少年突然笑成這樣,宋泊簡有些哭笑不得的茫然,拍著少年脊背,一言不發。巫澄笑了一會兒,發現宋泊簡一直沒動靜,問他:“你為什麽不笑啊?”宋泊簡不說話,放在後背的手慢慢往下,放在少年側腰,輕輕一撓。巫澄又開始打滾,胡亂抓著被子想保護自己,左滾右滾想擋開宋泊簡的手,聲音裏帶著喘:“別撓了,癢。”宋泊簡依舊是那個蒼涼語氣:“我也隻有這個辦法能讓你笑笑了。”巫澄笑得要喘不上氣了,他幾乎拱成個直角,用腦袋頂著宋泊簡,抱著他的手緊緊壓在自己肚子上,呼呼哧哧的求饒:“不是!”“你剛剛好好笑啊。”手被少年用兩隻手按住,但還是堅持著動了動指尖,輕撓腰側癢癢肉。少年又開始笑,小腹上的軟肉在手下顫動,軟韌溫滑。巫澄再也受不了,又弓著身,把腰往後躲。最後幾乎是橫著躺好,用腦袋頂著宋泊簡。宋泊簡說話時,他能感覺到聲音順著相貼的骨骼傳來的震動,連著空氣裏寂寥的聲音:“是嗎?但你一開始都沒發現是同一個故事。”巫澄道歉:“對不起!”但又忍不住笑,“但是真的很好笑。”“知道是同一個故事後才開始笑的。好笑的是趙趙的故事。”宋泊簡歎氣,“不是我。”這要是還聽不出來不對勁就奇怪了。巫澄按著宋泊簡的手,仰頭看他,好奇:“啊!”他想了又想,試圖用一個合適的詞語形容這時候的宋泊簡,許久後在愛情觀係列網課裏找到合適的詞語。於是他問:“你是在吃醋嗎?”吃醋。多合適的一個詞啊,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隻覺得醋怎麽能和吃搭配在一起呢,但知道吃醋的意思後,又隻覺得這個詞把那種微妙的嫉妒、失落、怨憤,表達得恰到好處。巫澄醍醐灌頂般,突然就想起自己剛剛忘記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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