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伽羅盯著陳琦,想要從陳琦臉上看出一些害怕的表情或神態。結果,讓他失望了。


    陳琦就那麽老神在在的站在那裏,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那表情,完全沒有將陳伽羅的威脅和秦鴣的出現放在眼裏。


    陳伽羅手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秦鴣,將陳琦拿下,送入宗人府,等候發落。”


    秦鴣領命,正要上前拿下陳琦,就被伸出來的一隻手給攔住了。秦鴣抬頭,正好和攔阻之人四目相對。


    秦鴣:“奴才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此乃何意?”


    沒錯,攔阻秦鴣的,正是太子陳環,陳環無奈的搖搖頭,並沒有搭理秦鴣,而是扭頭看向了陳伽羅。


    陳環:“父皇,三弟所言,確有不當之處。”


    “父皇震怒,兒臣可以理解。”


    “隻不過,父皇是不是忘記了,三弟現在可是有官秩在身的,是欽命的禦史台左都禦史,享有風聞言事之權。父皇您不能因言而治罪於三弟……”


    “再說了,政論,論政,本就是各自闡述其所見所想,各抒己見罷了。我們可以不認可對方的觀點,但是不能因為觀點相悖就以權壓人吧?”


    “父皇以為呢?”


    陳環畢竟是陳伽羅最喜歡的兒子,這三言兩語之間,雖然也並不怎麽動聽,但就是說進陳伽羅心裏去了。


    陳伽羅先擺擺手,示意秦鴣退下,等到秦鴣離開後,又衝著陳環點點頭,示意陳環坐下。


    陳環落座後,陳伽羅這才看向陳琦:“既然太子都說了,論政就是各抒己見,那你敢不敢與在場的文武重臣們,坐而論道呢?”


    陳琦聳聳肩:“無所謂,悉聽尊便。”


    陳伽羅點頭:“那好,朕就第一個發言,向你‘求教’。”


    陳琦頷首,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樣子,淡漠優雅,貴氣不凡。


    陳伽羅:“在你眼裏,帝國是什麽?皇室是什麽?貴族是什麽?百姓是什麽?”


    陳琦端起茶盞,輕酌一口慢慢開口道:“在我眼裏?”


    “在我眼裏,帝國就是氣勢磅礴的太極殿,威嚴,大氣,不容挑釁。”


    “百姓是這大殿中的一磚一瓦,一木一釘,看著普普通通,不怎麽出彩,好像有他沒他都一樣”


    “所謂貴族,他們也是磚瓦,也是木釘。隻不過,他們的材質和老百姓們略有不同罷了。老百姓們是泥磚,貴族是青磚;老百姓是紅瓦,貴族是琉璃瓦;老百姓是鬆柏柳的欑木,貴族是金絲楠的大梁。”


    “皇室,皇帝,就是那太極殿龍台上的描金龍紋屏風,華麗,高貴,價值不凡。”


    陳伽羅點頭:“誠如你所言,皇室,貴族,百姓,是有區別的;他們的材質不同,他們的用途不同,自然而然的,也就會有高低貴賤之分。”


    “皇室作為帝國的主導者,皇帝作為帝國的掌舵人,理所應當的就是帝國之本。”


    “那麽,何來你口中的‘以民為本’呢?”


    陳琦微笑說道:“沒錯,皇室是帝國的主導者,皇帝是帝國的掌舵人。可是,是誰讓你們當上帝國的主導者的?是誰讓你們當上帝國的掌舵人的?”


    “是百姓。”


    “是百姓用腳,用行動,選擇了中元陳氏成為他們的代言人。是太祖術皇帝用‘天下為公’的理念,收攏了億兆黎民之心,億兆黎民將我們中元陳氏托上了那至尊之位。”


    陳琦推開窗戶,看向正南方,太極殿的方向:“看,那巍峨的太極殿,少一塊磚可能不會塌方,少一片瓦可能不會塌方,少一塊木頭可能不會塌方,少一兩顆釘子也不會塌方。”


    “可是,如果少的不是一塊磚,而是一堵牆呢?少的不是一片瓦,而是整個屋頂呢?少的不是一塊木頭,而是一整條主梁呢?少的不是一兩顆釘子,而是所有的釘子呢?”


    陳琦看著陳伽羅,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陛下,翻看一下史書,王朝更迭,政權易主,並不是什麽新鮮的事情。”


    “無論是國祚延綿四百年的秦夏帝國,還是隻曆兩朝,國祚不足百年的陳康王朝。”


    “在政權初立之時,帝王和政客都是將百姓放在心尖上的,打出的口號都是‘為民請命’,所以,他們都得到了百姓的支持,在百姓的簇擁下,坐上了至尊之位。”


    “在經營政權的過程中,凡注重民事的皇帝,‘以民為重’的帝王,名聲都不會差,政通人和之下,政權也會非常穩固。”


    “而等到王朝末期,江山不穩,政權旁落,執政者一定是一個枉顧民生的蠢貨。‘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這裏就不編其他朝代了,尊重史實),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


    陳琦長歎一聲:“縱觀曆史,就是諸位最看不上的一幫泥腿子,下等人,決定了王朝更迭,決定了曆史變遷。”


    “智者‘窺一斑可知全豹’,在坐的諸位都不是愚人,有這麽多的曆史可鑒,還不足夠說明問題嗎?”


    陳伽羅被陳琦的話直接給說無語了,這玩意兒,論政最怕的就是陳琦這種,擺事實講道理的人。因為有足夠的事實證據佐證他的觀點,會讓你不得不走進他構建的理論空間中,跟他辯駁。


    如果你也能拿出足夠的事實佐證他的說法是錯誤的或者罷了,如果你拿不出足夠的事實佐證他的說法錯誤,那你就是胡攪蠻纏,會很快露怯,讓人抓住把柄。


    這其實就是一個被迫讓他們自證的語言陷阱,而且是非常正大光明的陷阱。


    禮部尚書杜平見陳伽羅不說話了,開口問道:“三殿下所言,有理有據,臣難以辯駁。”


    “隻是,若將‘以民為本’對外宣揚,將民的地位無限拔高,會不會導致皇室和朝廷的權威下降;出現政令不達,抗法不遵的情況呢?”


    陳琦斜著眼瞅了一眼杜平,聳聳肩:“所以,杜尚書是覺得,現在的中元帝國,皇室和朝廷的權威有多麽大嗎?政令的傳遞很通暢嗎?老百姓會老老實實的遵紀守法,依令行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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