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美華騎車先到了劉家通知。


    聽說劉喜花要生了,劉母歡喜得忙喊兩個兒媳,“老大家的跟我去醫院,老二家的煮六個雞蛋送過去。快!”


    兩個兒媳暗暗歎了口氣,小姑子終於要生了,他們劉家再不必受鄰居們的白眼閑氣了。


    通知完劉家,薑美華又騎車來到了前進生產隊自己家。


    薑大娘坐在門口,正抱著薑美枝的兒子在曬太陽。


    薑美枝的兒子快一歲了,長得虎頭虎腦的,很得薑大娘的喜歡。


    薑美華停下自行車,稍稍歇了口氣,朝薑大娘喊道,“媽,大嫂要生了。你去看看吧?”


    薑大娘冷冷扯唇,“三十好幾的人了,現在才生娃,好意思說的?你三婆家的兒媳還比她小一歲呢,兒子都上初中了。”


    薑美華皺眉,拍了拍後座,“媽,你去不去嘛?我騎車帶你去鎮上醫院。”


    薑大娘記恨劉喜花得了薑美華的聘禮,哪裏肯去?


    再說了,她現在有大女兒生的外孫兒,懶得理會劉喜花生不生。


    “有什麽好看的?別人生娃都是家裏生,她倒好,做少奶奶呢?還跑到醫院生!你媽我生你們幾個,都是在家裏生的,偏她金貴些,要去醫院生?”薑大娘嘲諷地翻白眼。


    薑美華皺了皺眉,“媽,在家生不安全,萬一……再說大嫂都三十好幾歲了,還是在醫院放心些,也花不了多少錢。”


    “花不了多少錢,喲喲喲,那麽有錢,怎麽還罷占著你的聘禮?”薑大娘冷笑。


    “媽,聘禮和禮金是我主動放在大嫂那裏的,不關大嫂的事。”薑美華咬了咬唇,委屈地說。


    “哼,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你個白眼狼!”薑大娘站起身來,抱著外孫兒進了屋,沒理會兒薑美華。


    薑美華歎了口氣,母親這樣的態度,去了醫院反而會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她看了眼正屋裏那裏,屋裏,薑大娘還在罵罵咧咧,薑美華皺著眉頭,將自行車調轉了個方向,騎車離開了,往醫院而去。


    薑美華一個人到了醫院,薑大國看到她一臉沮喪走來,將她拉到一旁小聲問,“怎麽這副表情?爸媽人呢?”


    “爸沒看到,媽……說有事來不了。”薑美華斟酌了下語氣說。


    她沒將母親抱怨劉喜花的話說出來。


    薑大國料想到母親不願意來,他讓妹妹回家通知,也隻是通知而已。


    “算了,他們忙他們的,不來算了。再說了,你大嫂娘家人也來了,文光也在幫忙。”薑大國沒太計較父母來不來。


    可劉家人卻要計較了。


    “大國,喜花要生了,你父母呢?沒通知他們嗎?”劉母發現,他們來醫院快一個小時了,還不見薑家人前來,走路來也不要一個小時好吧。


    平時薑家人做的事情過分,劉母懶得計較了,但現在生娃這麽大的事情,劉喜花公婆一個人也都沒有來,她的脾氣就壓不住了。


    薑大國不知該怎麽解釋,正一臉為難時,他聽到了父親的聲音,“都在呢?親家母也來了?喜花生了嗎?”


    薑大爺一瘸一拐地走來了。


    薑大爺從鄰居們的口中得知,劉喜花要生了,揣了五十塊錢,搭生產小隊齊老漢的驢車,趕到了鎮上的醫院。


    薑家總算來了人,劉母這才沒說什麽。


    “還沒生,醫生說要到吃晚飯時生。”劉母神色淡淡說。


    “那可有得等,你們餓了吧,我這兒帶了吃的。”薑大爺將手裏拎著的提籃,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籃子裏裝著煮熟的花生。


    邰文光見劉家和薑家人關係鬧得僵,笑著打圓場,“爸,是咱家地裏新收上來的花生煮的吧?”


    “是的呢,家裏種了四畝多的花生,剛挖了些過來。你們嚐嚐?”薑大爺笑著說。


    邰文光拎著籃子,先抓了把送到劉母的手裏。


    劉母知道這位是薑家二姑娘的未婚夫,在獸醫站工作,全家是商品糧戶口,加上邰文光說話又有禮貌,她臉色的神色微緩,接過了邰文光送來的煮花生。


    薑美華看到邰文光化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心中很是番茄,走到邰文光的身邊,輕聲說道,“謝謝你,文光。”


    邰文光忍不住莞爾,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這是我應該的,我是你們薑家的女婿嘛。”


    薑美華的臉,一下子紅了。


    對啊,邰文光是她男人,是薑家的女婿。


    -


    漫長的等待中,天漸漸黑了,醫院的走道裏亮起了燈。


    緊閉的產房門也打開了,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抱著孩子走出來,“生了,恭喜,母子平安。”


    “護士啊,我兒媳婦生了個啥?”薑大爺忙問。


    “親家公,母子平安,當然是男娃了,對吧,護士同誌?”劉母急切地走過去,接過孩子抱著。


    薑大國也要抱孩子,但慢了一步。


    他搓著手,憨憨地看著小奶娃,也許是男娃的原因,比剛出生的薑曉曉大了一圈。


    “是的,是個男娃,七斤一兩重。”護士微笑說。


    “大人呢?我們能進去看她了嗎?”劉母擔心劉喜花身體,站在門口伸著脖子往裏看。


    薑大國已經迫不及待地去推產房門,但被裏麵的另一個護士給攔住了,“家屬不能進來,在外麵等著。”


    “大人等會兒出來,要查看身體排惡露情況。”護士說,“你們先帶孩子在隔壁病房裏等著。”


    護士帶著大家,來到了隔壁屋。


    隔壁屋裏,住著好幾個生了個娃或是待產的孕婦。


    其他人看到他們抱著剛生的孩子來,一起圍過來看。


    “是個七斤一兩的小子。”薑大國回想到當初抱著薑曉曉進產房,被人圍觀的情景,當時大家都一臉鄙夷,嘲笑他撿了個娃抱著。


    現在,他也有自己親生的娃兒了。


    “真好真好,好壯實的小子啊。”


    “嘿,虎頭虎腦的,一看就是個幹活的好手。”


    “這孩子嗓門真大,哈哈哈,同樣是小子,我家生下來哭得像貓。”


    大家說說笑笑著。


    薑大爺終於抱上了孫子,也開心得合不攏嘴,連聲說要請劉母到鎮上國營飯店裏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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